王谢留燕华 作者:月光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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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很是满意三人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那一丝惊讶,互相敬过酒,便挑着荤素搭配往燕华碗里夹,一边和苏家众人说话。眼前他在苏家的地位,那绝对是高高在上,但王谢又不拿架子,谈吐风趣,再看他照顾燕华时小心周到的样儿,哪有半分治病时的疾言厉色。苏家不由渐渐放下敬畏之心,更不拘束,苏母和苏夫人尤其心疼燕华年纪轻轻双目失明,频频给他介绍菜肴,若不是心里还牵挂着那个躺着的苏文裔,这顿饭到是吃得宾主尽欢。
席间,这位忙前忙后的小舅子终于和王谢通了名姓——江海。
这两人回春城正好是一前一后,否则苏文裔也不会这么快送回家。又说到这无妄之灾,都不知道谁下的手,对方几匹马突然发难,击碎了篷车,一见打错人,又都催马离开,来去如风。苏文裔也是不凑巧,惊慌时从车上滚下才受的重伤,被马踩踏时护住胸口,废了肩膀,之后被另外一匹马腿扫到胯下,等纷乱过去,马上骑者只咒骂了一句“认错人”就都散了。
苏文裔撑着一口气,爬在道上等人救,车夫胆小始终没回,幸亏遇上小舅子江海。他二人年纪只差七八岁,平时关系不错,苏文裔强撑着,将事情简单说完,一头昏倒。江海吓坏了,拼命催促车夫,车子都要飞起来,进城直接拉到一家医馆门口,大夫看过后只给开了些止血安神药,告诉他,回去准备后事。江海又接着找医馆,都说没救,只好一边带着苏文裔回家,一边四处请大夫。眼见到了天明,苏文裔出气多入气少,江海心头也疼得要命。幸好突然有个谢少爷闯进来,不然可能下一个哭的就是他了。
苏掌柜操心一天了,岁数也大,东方管事跟着自己站了三个半时辰,也累。饭后,在王谢坚持下,劝这两位以及女眷回去歇歇,江海带着客人去了房间。
王谢还是老样子,和燕华手牵手,慢慢走到地方,道了谢,又说一会就过去探看病人,江海这才告辞,又在门外留下一个小厮,听候传唤。
拉着燕华的手,将房间四处摸过一遍,王谢看燕华脸色并没有十分拘束,也没有不悦,这才放心。二人并肩坐了,便低声道:“如何?委屈你跟着我,在这里待上一夜,我尽快让苏文裔清醒,然后就回去。”
燕华微笑道:“少爷,行医是少爷的正业,燕华没关系。其实,燕华一个人在家也是可以的。”他在路上大概知道自家少爷救了首饰铺的少掌柜,少掌柜伤势严重,少爷要多加留意才决定住下。
“不行,我不放心。”王谢道,“每晚调理不能断,你的药更是必须天天换,差一天都不行,不然怎么好起来?还有——等等我拿给你。”起身取过两只匣子,“这一个是金针,这一个是器具,都很锋利,你小心一些。”说着打开,让燕华探进手指。
“这……每根针都不大一样?”
“嗯。”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切割。”
“这个呢?”
“包扎用。”
“这些,都是少爷经常念叨的工具?”
“嗯,燕华,等着,你就快好起来了。”王谢心道若不是地方不对我恨不得马上给你治伤啊,若不是要看命数能不能改我怎么会在这里住下啊。
说了一会话,王谢开门,一看那小厮果然守着呢,见他出来赶紧问:“谢少爷有什么安排?”
王谢道:“我去少掌柜那里看看,你在这里陪燕华说话,把人哄高兴了就行。”说着腰间掏出几个钱。
王谢是苏掌柜全家上下的贵客,小厮起初根本不敢要,王谢坚持说这就算是他说得口渴时茶水钱,小厮才欢欢喜喜收了,尽心伺候不提。
到了苏文裔那屋,小舅子还在门口呢,也有点困意,头靠在椅背上一点一点,见王谢过来,立即跳起:“谢少爷。”
王谢拱手:“江叔,辛苦了。”
“哪里的话。”江海疲倦笑笑。
王谢问知除了打扫,没人进去,也没听见动静后,点头:“江叔跟我来,看一下他。”
“我去叫其他人?”
“不,先看看情况。”
幔帐之内,苏文裔的脸色仍然惨白,若非胸口微微起伏,看上去就是个死人。薄被下,是一具重重包裹的身体,白色和棕黄色布条层层缠绕在肩头、上身、腰腹直到大腿。
王谢摸过了脉,放下帐子,道:“我去厨下预备一些汤药,他今夜凶险得很,厨下至少留一个人。”
“好,今晚我留在这里给他守夜。”江海坚定地道。
王谢道:“你守前半夜就可以了,我估计他后半夜发热,因此丑时到卯时之间,我来,别人弄不了。”
“谢少爷——”江海是真感动,“若文裔大难不死逃过此劫,我日后必报此大恩大德,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谢心里苦笑,表面是帮苏文裔其实是在帮自己:“江叔言重,房间里头请备下烈酒、白布、蜡烛、铜镜,怕是后半夜要用。我就先去准备些药材了。”
挑了药物煎熬,吩咐别熄了火,王谢回转。
在门口就听到小厮滔滔不绝的讲话:“……那是鸡翅木的,木器作坊送过来的时候,两个壮汉抬进来的,您说,苏少掌柜要是能单手提起这么个物件,那得长成什么钢筋铁骨啊……”
推门进屋,一眼看见燕华含着微笑,正听得入神,王谢暗中高兴,觉得至少他没有太寂寞,笑道:“说什么呢?”
小厮连忙过来:“谢少爷,小的正给华少爷讲日间的事。您回来了,小的就不打扰了,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王谢顺手又给他几个钱,将随身带来的一个罐子递过去:“劳驾把这个温热了端过来,再烧水准备沐浴。”
“好嘞!”
王谢坐到燕华身边,问:“一会就歇了罢?”
燕华眉宇间是担忧的神色:“少爷,原来您忙了一天,可是乏了?燕华给您揉揉肩膀捶捶腿可好?”王谢对他讲述时,不过轻描淡写,他刚刚才从小厮口中得知王谢的事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王谢想了想,又怕燕华对自己忽然摇身一变,成为杏林圣手的事生出什么疑心,便解释道:“别听别人说得天花乱坠,你也知道家里的书杂七杂八,偶尔看到的方子拿来用而已,凑巧赶上了。别的病症,我还不一定敢凑过去。”
燕华连连点头:“少爷能救人性命,就是好事。”竟然半点都不怀疑。
王谢拉过他的手,低声诉苦:“好燕华,给我揉揉手指罢,我指头疼,疼得都抽筋。”
“好,需要药酒么?”
“不,就这么揉吧。”
“嗯。”
扭曲的指头覆上正常十指,灯下,畸形显得不那么突兀。他指甲粉润润的,仿佛三月桃花瓣,只可惜甲缝里有一点泥污。指尖指肚上都带着茧子,手心手背处处蜿蜒着伤疤。王谢望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燕华姿势不对,但是很用力,也很细致,从力道里透着关怀的心意。
王谢抬头,燕华晚间也陪着喝了些酒,酒力行过,清俊的面容上染着两团绯红,双目合拢,羽睫又黑又翘。
这个人呢,就这么默默陪着他,真的关心,真的关注,真的全心全意。这一刻王谢有些把握不住,自己隐约觉得,虽一直宣告燕华是家人,可似乎,没那么简单……房门敲响,小厮送了温热过的罐子来,王谢回神,看燕华将罐中汤水饮尽,饱满的唇瓣微泛油光,鲜艳欲滴,忙递上手帕。
燕华拭拭唇角:“少爷?手指可还要再按按么?”
“……好。”
一会热水也送到,王谢要燕华先行清洁,燕华听话地去了,出来以后稍微有些疑惑:“少爷,这里只有一张床。”
王谢看他红扑扑的脸蛋,笑道:“你睡里面,躺好,我换药。”
“嗯。”燕华毫不迟疑照做。
“燕华啊,我怎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呢,要是我在床上撒一堆针,你也躺……”王谢逗他。
燕华回头一笑:“少爷说话做事总是有道理的。”
“你这性子,以后被人骗走了怎么办啊。”
“不会的,燕华有少爷。”
王谢莞尔:“我也只要燕华。”
不久,两人并肩睡去。
小厮唤醒王谢的时候,刚过了子正。
王谢急匆匆穿衣出门,见燕华睡眼朦胧醒了要起,忙按住他道:“少掌柜病情有变,我去看看。”想了想,又道:“不必等我,你尽管休息,我不回来睡。”
——他敢肯定,要是不说后面那句话,燕华会等他一夜。
燕华答应着重新躺下,王谢已经抄起金针银器冲出了房门。
“明明不应该此时出事啊……”王谢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信,但是对天命之说确实没有任何信心,如果这次失败,燕华……一边走一边吩咐小厮:“炉子上温的药拿来。”
苏文裔果然“醒”过来,但绝对不是“清醒”,两只眼珠上下乱翻,嘴里荷荷有声,身上滚烫。
屋里灯火通明,江海急得团团乱转,看见王谢,几乎扑了上去:“谢少爷!”
“别急。”王谢声音冷冷的,“你要害怕就出去,不怕就留在这里,按着他手脚。”说罢,亮出自己金针,往烛火上一烤,一口酒喷上去,十指眼花缭乱掠过,苏文裔头面直到胸口便是密密麻麻的针。
江海看得头皮发麻,忽见其中三根,在针尾颤颤巍巍冒出一点黑色血珠,赶紧指着,叫:“谢少爷,这里有血……”话到末了自动闭嘴,王谢那刀锋一般的眼神扫过,他招架不住。
“那是淤血。”王谢硬梆梆道,手下不停,刺、捻、提、按,也不见他动那三根针,三针尾端的血珠越来越大,蜿蜒流下。
苏掌柜一干人等也接信而至,今夜大家都提心吊胆不敢睡熟,闻讯都赶了过来,王谢头也不回往后一指:“你们别进屋,碍事!药还没拿来吗?”
“在这里。”小厮赶忙呈上。
王谢伸手一拧便卸了苏文裔下巴,再拿手一卡直接将药灌下去,嘴里报出几个药名:“这些放一起煮,连同白布。”再报出几个药名:“大火猛煎,三碗水煎成半碗,速速拿来。”
江海不敢怠慢,暗道进入状态的谢少爷真是威风凛凛手脚麻利,连忙回身重复了一遍传话,自己觉得苏文裔挣扎似乎又猛了,赶紧说给王谢。
“你就用这个力道按,按不住说一声,然后松手。”王谢捏着苏文裔的脖颈,阴沉着脸。
“我……我……按不住了——”江海叫着松开手,苏文裔重伤在身,竟然一个挺身坐直了身体,张口呕出紫黑的大块血污,又软绵绵倒了下去。
王谢飞速收针,再次过一遍火,喷一遍烈酒,对江海道:“接着按住他。”说罢插上了针。
片刻后苏文裔再次挣脱,呕出血块,颜色紫红。
王谢如此炮制,第三次看见鲜红色,知道吐尽了淤血,才叫将大火煎制的汤药端来,抹抹嘴唇,指尖一晃,一枚小小药丸滑进自己口中,跟着含了汤药,依然用嘴喂给苏文裔。又叫将熬煮的白布拿来,利落地剪开包扎,给苏文裔重新换过。
——他白天两次用嘴度气喂药,秘密也都在自己口中的药丸上,此丸名为“鬼见愁”,顾名思义,和黑白无常抢人的,专用在凶险之症,护心安神保命。借着给燕华熬制药膳,以及洛大夫初次登门送的谢礼,两下挑拣了药材,王谢暗中炼制出一些小药丸,预备救急。这东西拿到外头绝对有价无市,但王谢深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理,自己毫无根基,绝不敢拿出来显摆。
第十六章苏醒
因药料稀少,这是最后一丸“鬼见愁”,此药不可多用,三丸已是极限,要再不建功,自己怕真是失败了。王谢心里惊涛骇浪,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将替换下的布料团了团搁置一旁,把被子重给苏文裔盖上,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