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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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呃……您晚上吃的什么?”遗玉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找个能够多说两句的话题是如此之难,只能开始问些不着边际的话。
“……”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遗玉知道魏王殿下是懒得搭理她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只能绞尽脑汁再想些别的,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算上前天那次,这是她第二次为他梳洗头发,李泰的发质很好,不油也不腻,在水中摸上去尤其顺滑,总让她有种自己在占人家便宜的感觉。
“殿下,阿生什么时候回来啊?”
“……”
“也不知道那汤药苦不苦,您讨厌苦味儿吗?”见他仍不出声,遗玉本就有些跑神,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却不想这个问题却得到了他的回答。
“不。”
若是放在平时,遗玉绝对不会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但精神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的她,却接话道:“我就有些讨厌苦味儿,但也不是不能忍受,许是我身体好,没怎么生过病,在长安这几个月吃的苦药,比往日加起来都多……”
遗玉并没有发现,因为李泰的沉默,和精神的放松,她这会儿说话口气的改变,就像是往常同卢智他们闲聊一般。
李泰自然注意到她的“反常”,却没有打断,纤细的手指在他发间按压着,一股异样的舒适和安逸之感侵袭而来,显然是药物已经起了作用。他没有反抗这种感觉,只是顺势接受了它们,听着遗玉带些稚气的嗓音,缓缓诉说着一些她的事情。
遗玉尚且不知道药物起了作用,说话越来越似平日同家人相处,“说来,我吃药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杏园,你记得吗,就是在高阳公主的生辰宴后,那个药真是苦死了。是王太医开的方子吧,我同他也挺有缘分的,加起来都被他救治过两次了。”
李泰薄润的嘴唇轻张了一下,又重新合成一条逢。
“不怕你笑话,在杏园住那半个月,是我同娘亲分开最久的一次,晚上想娘想的睡不着觉,都差点哭鼻子呢,我长这么大,都没哭过几次,好像自打来了长安……”
水温已有些凉去,李泰却没有提醒遗玉添些热水,听着这些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话,听着这种从没有人对他用过的语气。
“我就怀疑自己同长安城犯冲,什么倒霉事儿都能遇上,不过,也不是没有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原本以为这些小姐公子们都是不好相处的,后来认识了小凤姐和小虎……那包子真的很好吃,好吃的不是里面的馅,是小凤姐待我的心,除了娘和哥哥们,很少有人对我那么好——”
“水凉了。”李泰闭上眼睛,掩去目中随着青碧流光泻出的淡淡情绪,低声道。
“啊,对不起。”遗玉不好意思地道歉,然后又从一旁的水桶中舀了些热水添进去。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赵和的声音,“卢小姐,药熬好了。”
“知道了。”
遗玉将李泰的长发在温热的水中揉了揉,又从旁取过特质的布巾为他擦拭,顺着他的起身,走至躺椅另一侧,李泰坐着也能到她的下巴位置,两人相距不过尺距,她却很是自然地用柔软的布巾覆在他的头发上,温柔地擦拭着,就像是在卢氏生病的时候做的那样。
在布巾的掩盖下,李泰重新睁开双眼,青碧色的瞳孔在并不十分明亮的屋中,闪放着异样的光彩,滴滴水珠从额鬓滚落在他的俊颜上,带着湿气的妖冶。
喝了一碗药后,李泰就在罗汉床上躺下,遗玉到外面吩咐赵和继续添水煎熬,才回到屋中,在床头的圆凳上坐下,边上的香案上,放置着一只乘着清水的小巧铜盆,她取出药瓶在里面滴了两滴药汁,用铜制汤匙搅拌均匀后,透明的水面不带任何别的色彩。
床内侧点着一盏纱灯,遗玉借着灯光,将食指和中指在铜盆中浸泡了片刻,坐正身子,对李泰道:“殿下,你可以睡了。”
“嗯。”
说着话,她的两根食指已经按在他的太阳穴处,中指缓慢地摩擦在他的耳侧,语中带着些许的担心,道:“也不知睡着了是否还会噩梦。”
“不会。”李泰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把握,就仿佛他已经猜到,今晚他终于能睡个好觉。
遗玉轻笑一声,嘀咕道:“你竟比我对这解药还有信心。”
“……”
没有得到回应,遗玉专心于手上的动作,直到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这人呼吸渐渐平缓,她才皱起了眉头。
刚才她是怎么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尊称省去就罢了,竟然还说了那些个有的没有的!
懊恼的情绪让她精致的小脸揪巴起来,盯着似是已经睡去的李泰,小声道:“殿下,您睡着了吗?”
一连问了三遍、又小心地伸出指头在他身上戳了戳,都没有得到回应,遗玉停下手上动作,看着面容平静的魏王殿下,刚才还在纠结的脸色,现下却缓和起来,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解药是有效的!忍住稍稍有些激动的心情,她深呼吸了几下,抛开了复杂的情绪,伸手取过床边搭着的柔软布巾,拿过一缕他散落在枕边、犹带着湿气的长发,轻轻擦拭起来。
等到将那些散落四处的长发沾去水渍,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她又重新将手指浸泡了药汁,为他按压着穴道。
第166章 同食
最后一次按摩完成。遗玉用帕子将手指擦干净,打了个小哈欠,窗外天色终于渐明,她起身揉揉有些发麻的腰腿,转至床侧,替床上的人掩了掩丝被。
从昨晚亥时到现在,原先噩梦应是三个时辰的李泰,眼下已经睡有将近四个时辰了,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发梦的预兆,这第一次施药看来是很成功的。
站在床侧看了一会儿李泰的睡颜,估计他还要再睡上一个时辰,遗玉垂着双肩走到洗发椅上躺下,她身量不高,这张躺椅足够窝下她。
太困了,尽管她昨天睡到下午才起,可这一晚却难熬的很,总是有困意上头,若不是让守在门外的赵和送了一份茶点过来,她怕是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黎明本就有些微寒,就算是在门窗闭合的室内。既怕着凉又忍不住倦意的遗玉,稍微松松脑后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闭上眼睛,想着就躺上一会儿,可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纤瘦的四肢也随之缩成一团。
遗玉是在一股淡淡的薰香味中醒来的,她肩膀动了动坐起身子,玉簪从颈后松散的发髻上落下,光滑的丝被顺势滑下,裹着暖意的荼白杏纹丝被一端垂到地上,她张着略有些迷茫之色地眼睛看看对面透着阳光和树影的窗子,还有那张空荡荡的罗汉床。
遗玉伸出一只手按在眉心,这会儿怕都近中午了,她竟睡了这么久,围绕在四周的薰香提醒她这里是睡的房间,看样子李泰是早就醒了。
一想到她昨夜莫名其妙地“失常”所说的话,遗玉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拍,这梦魇的解药对人的精神起作用是正常的,却没想让她这治疗者也大意地着了道,说那么半天废话才反应过来,看来下次是要注意些了,省的一不小心说些不该说的,犯了那人的忌讳。
她随手捡起落在背后的发簪将头发拢起,抱着被子拿到床上叠好,一边拉展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裳,一边盯着这床原本盖在李泰身上的丝被,最后甩甩头,转身走向门口。
踏出房门外,门口的小棚里早不见了赵和的身影,院子空荡荡的,她径直回到自己房里洗簌罢、又换了件干净衣裳,才转至李泰的书房,伸手在半掩的门扉上敲敲,得到应声后,推门进去。
李泰正在桌后持笔写着东西,听到她的问好也没抬头,“先坐吧。”
他的声音比之前少了一份沙哑,遗玉在屋里瞄了一圈,朝着眼下唯一一张能坐人的软榻走去。
她在软榻上坐下后,抬头看着李泰的侧脸,有些郁闷地发现,并没找到想象中神清气爽的感觉,榻边的香案上除了香炉外,放着两本书,上面那册正是她上次看了一半,正惦记着的《书山杂谈》,随手取过来。还没翻到上次所看的地方,就听到李泰的问话:“饿了么?”
昨夜吃了一盘子的点心,但到底不是主食,马上就到该吃午饭的时候,被他这一问,她才感觉到腹中的饥饿之感。
“是有些饿,您用过膳了吗?”
李泰没有回答她,伸出空闲的左手在书桌上轻拍的两下,下一刻赵和的身影就出现在书房门口。
“摆到院子里。”
“是。”
遗玉倾斜了一下身体,从半敞的屋门中看着赵和指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人,在院中设下席案。
这是要一起吃午饭?没那个必要吧,同一位皇子同席用饭,放在平时绝对是一种殊荣,但她自觉没有到达这种地步,毕竟她帮李泰解毒,除了因为他曾接连救过自己,与一些她也说不上来的原因外,大部分是各取所需罢了。
而且一想到昨晚,她在为他梳洗时候说了那些只有同亲近的人才会讲的话,心中不由就有些别扭,眼下共处一室还算好,但若一起用饭……遗玉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饿了。
“主子,都准备好了。”赵和站在门口说道。
李泰将手上刚刚写好的两张信笺分封装好,起身看着正坐在软榻上捏着一本书发呆的遗玉,“同本王一齐用膳。”
说完就率先朝外走去,遗玉暗叹一口气,将手中的书抚平后,放在香案上。跟在他后面,出了书房。
已是秋末,因院中松柏居多,因而无甚落叶,正午时候太阳高升,照在人身上,比起清晨的微寒,要温暖许多。
院中正对着书房的空地上铺了一条宽大的席子,长条形的桌案上摆放着七八样菜肴,遗玉同李泰分别坐在两侧,身形微微错开,没有正对。
因李泰收敛了气势,院中除了他俩也没有旁的人在,遗玉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小口地夹着菜肴,席间很是安静,没有交谈,这种情形,让她恍然忆起了多年前,在一个小镇上,也是这般,她同一名闭着双眼的少年对坐,还有那一碗递到自己面前的汤面。
“怎么?”注意到她动作的停顿。李泰浅饮了一口酒,侧眼看着她问道。
“无事。”两字刚刚吐出,她抬头正好看到李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于是连忙补充道:“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嗯?”
见他疑问,恰有一阵风吹来,遗玉头脑微热,就将实话说了出来,“想到几年前,小女也曾如这般同殿下一起吃过饭。”
李泰眸光微闪,脸上并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淡淡应了句:“那时你还小。”
遗玉顿觉好笑,也就没有懊悔自己的嘴快,转了别的话题道:“您昨晚睡的可好?”
“没有做梦。”
“那就好,等下用过膳,小女再为您检查下。”梦魇的症状是否减轻,可以通过几个关键部位和穴道的温度验证。
“嗯。”
“银霄还在楼上吗?”遗玉侧头望了一眼小楼的二层,已经将近两日没见到这大鸟的踪影。
“在前院进食。”
“哦。”
之后两人并无交谈,李泰的用餐礼仪很到位,比起国子监教授课程的先生还要规范,却并不显得死板,在背后白墙茂树的映衬下,完全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暖暖的阳光照着,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香味,遗玉一边吃饭一边小窥着他的举动,竟也比平日吃的多了些,等到肚中的饱胀感传来,才有些好笑自己先前的多虑,看来同他用饭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李泰的饭量比不上一顿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