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4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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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却对我们兄弟存有杀心,父皇您这次决不能饶,他不能饶他啊,若不然哪日他会连您也一起害了,父皇他定是还在记恨当年瑾——”
“闭嘴。”
殿中骤然响起一声爆喝,室内空气一窒,李世民狠狠反手挥在龙案上,文房四宝“咣当”摔落一地,娇贵的红丝砚台一碎数片,弹起在父子衣摆上,门外嚎声乍止。
“传朕口谕,皇五子李佑险遭谋害,诏大理寺即刻立案,查明元凶,皇二子李宽、皇三子李恪、汉王李元昌、韩王李元嘉等人,留京协查。封芙蓉园、雁影桥,皇四子李泰——暂拘琼林殿,未得朕谕,不得出入。”
李泰看着脚边几瓣碎砚,掀了掀眼皮,躬身道,“儿臣谨遵父皇谕旨。”
殿外几人,听闻圣意,各个遵声,见到殿中走出一道冷清人影,几人眼神复杂地看过去,李恪却是一手架着李承乾不让他冲上前去,另一手遮在他嘴上,凑近小声安抚。
文学馆的大书楼是面向所有文学馆内开放的,但在李泰归京之后,就成了坤元录编撰的主要场所,除了参编人员仍能凭借特发的书牌出入一到四楼外,普通的学者学士便转向馆内另外两座小书楼,虽不如大书楼藏书丰富,可也足够阅览。
按照以往惯例,春闱前后,科举放榜之前,文学馆中三座书楼都是没有门禁的,因为经常有一些学生半夜苦读,不得其解的时候会跑到书楼去查阅。而大书楼因为坤元录的编撰,每晚有文人轮班职夜,就更是朝夕不闭门,文学馆前后门排查严密,馆内也不乏巡逻护卫,杜绝了一些飞檐走壁之徒,但是为了保持大书楼的清静,没有动静一半是不会靠近。
出事这天晚上,侍卫们一样在馆内各处巡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负责送早点和打扫的杂役进门发现七仰八叉躺倒的文人,起先只当他们熬夜睡着,岂料这楼中上下二十八人,竟会一夜之间从活人变成了尸体。
“……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就惊动了府衙,因文学馆非同常所,这事便一捅到了刑部那里,我昨晚在外头同人喝酒就没宿在馆内,可是其他参编的大人们多是住在馆内帐中,等我闻信赶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被刑部官差带走问话,文学馆、大书楼都给封锁起来,既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我只从一个侍卫那里打听到,仵作验尸后说那二十八人皆是猝死,也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流言,门前围的一大群人,都开始议论起王爷好大喜功,为了加紧坤元录进程,让众多文人不眠不休编撰行文,这些人才会疲劳猝死。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除了每晚值夜的学士,其他人只要做好了自己分内的事,王爷从不会强迫他们做更多。”
齐铮坐在马车上,揉着额前乱糟糟的碎发将他所知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您也许不知道,这参编《坤元录》的名额是有多值钱,有人曾私底下出五千贯买一参编随名,可王爷只是在两年前明选了几家士族的公子小姐做幌子,实则用的多是有才无门的寒士,大家心里清楚,都是心怀感激。昨夜事出突然,但我敢拿项上人头作保,这些人肯定不是因为王爷好大喜功,让他们疲劳致死的,”
有平霞在旁,遗玉不避嫌地坐在他对面安静地聆听、思索、沉默,在他讲完之后,出声问道:“可知这死的二十八个人都有谁?”
“我只能肯定,昨晚值守的学士是胡大人,”齐铮捏着拳头涩声道,“胡大人现年三十四岁,祖上在淮南,他是贞观二年的进士,与我一样是寒门出身,为人很是和善谦厚,我方入文学馆时颇得他照应。他只身在外,去年才得一子,妻儿老小原都在乡下住,今年王爷给我们这些穷儒修的宅居落成,他们一家人才从淮南迁来,还不到一个月,我前天、前天还去他家蹭饭。昨晚我本是要找他一起去喝酒的,因他职夜才罢,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强拉了他去……”
他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难忍地侧过头去用袖子遮着面孔,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遗玉默默地听着他讲述,看着他这几尺的大男人抹泪的样子,本是招人嗤笑的画面,却让她鼻子发酸发胀。
这死去的二十八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有家,有父母,有妻儿,也许正在为了更好的日子而努力生活着,却因为某一些人,某一个人的私心,丢了性命,丢了所有。
她一面骄傲着,她的夫君给了这些渴望并且追求的人们机会,善待他们,一面又出离愤怒着,因为那些无辜的性命,竟然被用来玷污他们的努力和付出,玷污那个男人的心血。
“齐大人,”遗玉吸了吸气,看着齐铮,温声而认真道,“你先不要难过,马上就到文学馆了,刑部尚书高大人因我缘故,想必对王爷存有私怨,若此案全由刑部来查,必有偏颇。我们首先要想办法进到馆里去,看一看再说。”
第133章 至少还会怕
四月初四,龙体欠安,免朝。
日出,太极殿外等候早朝的大臣们,成群结队的朝宫门外走去,另有几个低了头不动声色地往御书房方向去了。
“皇上这又是怎么了?前天也不舒服。”龙体欠安一说,也只是场面话,哪个不知道李世民身体很好,日朝免了多半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不知道啊,科举将完,魏王也成亲了,吐蕃来求亲的使者打发走了,南边洪涝赈银也拨出去了,这还有什么事儿啊?”
“唉,索性魏大人还在家养病,这要是知道皇上三天两头不上朝,不得闹上一场。”
“不行,我得去问问……房大人,房大人,您可知这是出什么事了?”
这还没出宫门,房乔已被叫停了三回,停下脚好脾气地回了一礼,随即便摇头苦笑,再回上一句“房某不知。”
打发走了人,再左右瞧瞧,几名大臣都同他一样被缠着问询,他踟蹰了片刻,就朝着长孙无忌的方向去了。
“长孙大人。”
长孙无忌正同刑部尚书高志贤一道,扭头看见房乔,便对高志贤低语几句,后者同房乔打了招呼便先行离去,而长孙无忌对房乔伸手一指宫门,两人便顺着路边,搭伴儿朝前走去。
“是哪位出事了?”房乔将象牙笏倒插进袖口,轻声询道,他虽不知情,可也能大致猜到,魏王大婚几位皇子都归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怎么不出事端。
“齐王,”长孙无忌神色如常道,“昨晚吴王宴请,魏王、齐王等人都有到场,宴散后……案子交给大理寺审,魏王被禁在琼林殿里,其他几位早上才出宫。”昨夜才发生的事,他竟能大差不差地叙了一遍给房乔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确切的消息。
两人绕过花坛,掉在人群后头,房乔摇头,“我有些想不明白,这事不像是魏王所做。苦肉计?不,曲江池深易溺,深夜投江更是九死一生,齐王惜命,断不会冒这种险,可若说还有第三者,为何齐王昏迷前会一口咬死魏王。”
“是与不是,都要详查审过才知,”长孙无忌并未参与他的分析,只是又说了一桩事给他听:“魏王府下属的文学馆昨夜死了二十八个文人,早上被人发现在大书楼中。”
房乔脚步一顿,长孙无忌也随之停下,补充道,“仵作检尸,并未有丝毫中毒受伤迹象,是猝死。”
一夜猝死二十几人,凭谁都知道这等死人案是有猫腻的凶案,但是尸体没有中毒和受伤迹象,不合常理,又偏偏无迹可寻。
“看来是出了奇案——二十八条人命啊,”房乔仰头看了看东边宫殿群落中升起的日头,轻叹一声,道,“我要到文学馆去看看,你呢?”
“刑部暂封了文学馆,不能随意出入,你若要进去,就走侧门找德安通行。”长孙无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勾形玉饰给他,并没有陪同的意思,“珍安这两日精神不错,我回去陪她到青云观还愿。”
长孙夫人体弱多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使得长孙无忌儿女众多,宴会酒席多是携子女前去,这位夫人常年居在深宅养病,鲜少出门。
两人说着话,已行至宫门外,不少马车都陆陆续续地接人离开,见他们出来,两家车夫一前一后驶了过来,房乔对着长孙无忌一揖,便先行上了马车。
“唉,那孩子才刚成婚三日吧。”
文学馆前有一群官兵把守,但外面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群人,有在馆内读书的文人,也有附近居住的百姓,对着无人出入的门内指指点点,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议论声。
遗玉和齐铮乘着马车从前门路过,逗留了片刻,便反道进了一条窄街,三转五拐,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下了车。
“是这里吗?”齐铮站在左右打量,没发现有什么门径。
遗玉被平霞扶着下了车,也望了望四周,见到一株老槐之后,方朝着那树走去,墙面前后有三尺长的后褶,若不仔细瞧,谁能发现这树后有个小门,门外没有落锁,平推不动,却被她在门上摸索了几下之后,一推便开。
这扇门后是一条小路,直通文学馆后院,齐铮口中啧啧有声地跟着遗玉进去,一见眼前绿树丛荫,不由稀奇问道:“我在文学馆几年,还不知有这么个地方。”
“王爷带我来过。”遗玉说着话,将门后几条机括重新搭上,想起两年前她生辰那个夜晚,李泰便是带着她从王府侧门一路步行,从这里过,在风伫阁楼顶的露台看星辰。
思绪短暂地开了个小差,遗玉和齐铮一路低语穿过一条游廊,走过一座小湖,早上被封,在馆里的学生都被官差催回了学宿馆等候问话,齐铮熟门熟路地领着遗玉躲开巡查的护卫,朝着大书楼的方向走去。
遗玉不是没有办法从前门进去,只是外面围了那么多人,各路眼线掺杂其中,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为好。
太阳刚刚升起,两道傍着绿荫的长廊边角探着光影,本该是和煦温暖的早上,如果长廊那头的大书楼中,昨夜没有死掉二十八条人命的话。
刑部人手有限,多被派去守门,遗玉和齐铮站在长廊往那头看去,只见有四名侍卫把手在书楼门外。两人对视一眼,便抬脚走出了长廊。
大书楼前的官差是一大早便被调过来的,早点没有吃就被派过来守这死人的书楼,站了个把时辰也没见有人来,多少有些不满在心,正饿地肚子发叫,忽闻南边儿一阵吵杂声,几人打眼瞧过去,就见两女一男朝这边快步走来,转眼就到了门口,四人一虎脸,按着腰刀欲斥的同时,也听清楚了那撵在那一对主仆模样的女子身后阻拦的男人声音:“王妃,王妃您听我说啊,王爷当真不在馆里,大书楼出了命案,您还是别到处跑,赶紧回王府去吧。”
王妃?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官差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疑问,一声“站住”没能出口,就被一顿怒斥压下:“胡扯,王爷昨儿压根就没回府,若不是在文学馆,那是宿在哪里?我刚嫁他三日,他便这般待我,是欺负我娘家没人吗?我告诉你们,我祖父是怀国公,就是他老人家死了也是这大唐赫赫的功臣,给我滚开,你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儿也敢拦我,你是嫌命长了吗?”
门前四个官差傻眼地瞧着那怒气冲冲的娇俏女子一指差点戳在那几尺高的文士鼻子上,喝骂之后,便青着脸,看也不看他们几个,直往门内走进。
“站,等等,”大约知道这是魏王妃,几个官差不敢怠慢,却也不敢玩忽职守,只好伸手挡住她去路,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