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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山河望断(雍正) 作者:寻常巷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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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的铁护腕一档,腰上借力弹起,影子回过神来,刹那间去了一切犹疑畏葸,大喊一声再次向下砍去。
胤禛眼神清明,所有精神都集中于那一星银色锋芒上,随着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抬手飞快地在塌沿上一按,整个人以向后倒翻了出去,一眨眼间,已站在三尺开外。
“唰!”
笃布忘了呼吸很久,脑袋一阵阵发懵,只盯着胤禛一人。代要追击,却听见巨大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被无数铁枪困在当中,那些他以为已经早已沉睡于醇酒中的铁枪。
有如解脱般扔下刀,野兽般粗重的喘息着,全凭肉身在枪阵中左突右撞,戳出一个个血窟窿,仍无人退让一步。
“畜生!够了没有!”
一声怒喝,让他突然熄了火,不是从刚才开始一直安静看着的四阿哥,而是他的少主,西桡儿。
木然的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噗通一声挺尸般跪倒地上。
“来人!绑了!”
“行了,松开吧,压下去关着,别亏待了他。”
胤禛突然有些疲惫,兴趣缺缺,把人都打发走了,一个人立在营帐外抬头看着圆月。
月团圆,人团圆。
刚才那一刻,虽在掌控之中,却仍然前所未有的接近死神,皮肤已能感到刀锋上的寒气,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当生与死无比贴合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反应完全依靠本能,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影子,一个小小的影子认真的留在那。
小十三不依不饶的来信跟他絮叨,敦促安全,唯一的区别只不过原来每一封下案上的猫爪印子现在多了一只鹦鹉爪子而已。
抬头望月,圆满的如同那只肥猫的爪痕,小孩子嫩嫩的脸庞似乎近在咫尺。
伸手在虚空中捏了一下,习惯性的往一边扯了扯,回头对上西桡儿诡异的眼神,干笑了两声,“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哈。”——
笃布单独一人拘在偏僻的营帐里,周围密密匝匝看着,内里却一个人也没有,任凭他自处。
端正笔挺的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等待恶魔的屠刀,抑或天主的惩罚。
一日一夜,并不觉得饥渴疲惫,脑子里一团纷攘,一会儿是哈丹昭日格,一会儿是塔布黎西桡儿,一会儿又是那个永远让自己胆寒的魔鬼。
他矢志报仇,以忠诚为第一准则,却在忠于旧主之时背弃心主,又如何算得上忠?
想了半晌,似乎觉得自己清楚了些。
突然又站起来,火急火燎绕着桌子转圈,一圈两圈三圈,外头就听见还给他的腰刀在桌沿上磕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呻吟,那声音突然又戛然而止了,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仿佛屋里人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哐啷!”
高大的蒙古族汉子面南而立,高塔一般,钢刀出鞘,带着寒光飞快的滑向自己深铜色的脖子,满是狠烈的决绝。
精钢与血肉交接的那一刻,薄如蝉翼的刀刃再一次被一股力量阻止。
“你要干什么?!”睁开眼,看着两次失败的罪魁祸首,什么情绪都没了,一股脑冲上来的只有恼怒,“我连死都不可以吗?!”
“不、不、不,”胤禛满不在乎地摇了摇,“爷不是来你阻止你自杀的。”
说着放开了夹着刀刃的两指,自己掀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单手朝他扬了扬,“你再试一次,这回我绝不拦着。”
笃布奇怪而不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当真又重新站好,执起他的刀,可这一次,从来稳定如铁的手臂却开始颤抖了,钢刃在连一丝风也没有的空中震动,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却抖动着拉不下去那一刀。
“怎么?下不了手了?”魔鬼的声音在耳边淡淡的响动。
是,他下不了手了。经历过一次有生到死,再由死到生,挣扎中对死亡的信念被瞬间摧毁,对呼吸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他从不畏死,却突然舍不得死。
“你,帮我。”
笨拙的转过身,以近乎求助的口气笨拙的说道。
“我为何帮你?”胤禛捏着杯盖轻轻拨着浮沫,却并没有喝的意思,淡淡的讪笑,“一个连自己都杀不死自己的人,还能干什么?”
蒙古汉子却不服气了,红脸膛涨的发紫,跳脚怒吼,“笃布在战场上,未曾一败!”
“那为何败给我了?”胤禛语气仍不高,却欺人太甚,他压着好辩的性子,反倒更让人咬牙切齿三分。
“你、你,那是因为我下不了手!”笃布憋着火,声音却隐约带着颤,“你是我的主人。”
“那哈丹昭日格呢?他也是你的主人。”胤禛放下茶盖,认真的看着面前的汉子,那眼神逼得人跟着他去看、去想,“你不能为哈丹昭日格报仇,又背叛新的主人,双重的背主之罪,你以为即便自我了断,便能一笔勾销吗?”
笃布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青白,突然间摇摇欲坠,仿佛双腿已不能支撑肉身的重量,猛然推金山倒玉柱的跪倒在地,砸起一小片尘土来,他垂着头,从来笔挺的肩膀也垮了下去,整个人萎成一团。
胤禛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松了一口气,绕过桌子,走到他身前,弯腰拍了拍他肩膀,“笃布,哈丹昭日格死了,死在我手上,你为他报仇,此事便了了,便是你没能杀了我,可毕竟完成了你该完成的事,不算背主。”
“若你当真彻底放下他,安心跟着我,我还不敢用你,”胤禛接着站直了,负了手,“我早就知道你是他当年的人,他能有你这样的人,是他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很多人跟我说不要把你放在身边,我没听,因为我看出来你记着他呢,一个记着旧主子的人想必也记得住新主子的,所以我愿意用,也想用。”
“你今天来杀我,很好,我很高兴,”胤禛语气里确实带着欣慰与预期的满足,“说明你是真正的忠义之人。”
“这回的刺杀,权当做你我的了结,也是我与他的了结。”胤禛说完最后一句,顿了顿,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桩背主之罪,我宽恕你。”


66、改道
 
胤禛双手撑在案上,死盯着地图西北角。
“四爷。”
西桡儿过来,递了一杯茶给他。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着殷将军么?”胤禛接过茶盏,叹了一口气,离开桌案。
西桡儿反而绕到了他刚才的位置,看着图上圈圈点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了一刻,才试着探问,“四爷……在担心策妄阿拉布坦吧?”
“哦?”胤禛蘸着残茶,在眉心揉了揉。
“皇上现在心心念念盯着噶尔丹,三军即将合围,咱们大胜在即,可策妄阿拉布坦巢居身侧,恐怕将来也是腹心之患。”
胤禛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这个蒙古王子已经完全融入大清朝的角色,忧国之所忧,很好。
这些话正中脉门。
休整几天后合兵在即,他却越来越焦躁,经历了一边西陲不安,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坐视,还是眼睁睁清军与策妄阿拉布坦擦肩而过,和平的共同对敌,再放任他坐大,开疆拓土,占据西疆,虎视藏边,成为本朝最大的威胁,祸害百年!
他以为自己早就释然了,放下了,看开了,没想到重来一回战场,那些东西,边疆的骚乱,百姓的流离失所,入藏清兵的全军覆没,全都压在他心里,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不能想象,自己重来一次,还得看着这些发生,那简直是不堪职守了!
“四爷,容西桡儿僭越,我部……”
“不可能,中军等着合围呢,如此装备支援,若仍不能及时赶到,恐怕天威难测。”
“那分兵如何?”
“……”胤禛推开茶盏,“来人,请大将军来!”——
“四爷,不瞒您说,其实末将老早就有这个念头了,”费扬古在地图上划拉了一下,眼睛亮了亮,最终又低落下去,“只不过苦无主将而已,没人压得住阵仗……”
“……将军看胤禛如何?”这么些日子下来,胤禛身上的精致之气越发薄了,坐在旁边完全一副将军派头。
“什么?!”费扬古这最镇定的人一下子跳了起来,“不行!”
“如何不行?!”胤禛在地图上点了点,“我在这里吸引住策妄阿拉布坦的兵力,不让他有与噶尔丹合力的机会,你们全力进军,待全歼噶尔丹后回军助我,正可一网打尽!”
“不行!战场无情,阿哥天潢贵胄,万一有所损伤,谁能担待的起!”费扬古仍然站着,毫不动摇,临了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若让他围点打援,我们不能两厢勾连,岂不弄巧为拙?!”
“哼,我们远袭,他若还能围了我,胤禛的名字倒过来写!”胤禛也站起来,毫不退让的跟费扬古对视,“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吾等坐食君禄民脂,岂不就为这一天?!”
“只有胤禛在这才能最大程度上吸引策妄阿拉布坦,老百姓不都说吗,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胤禛不过一身而已,换我千万将士安危边陲永固,如何划不来?!”
“只要我活着等到你们援兵,无论如何,都是咱们赢了。”
“若有差池,胤禛一人担待。”——
“四哥——!”
隔日正与满心不安的费扬古坐着说话,胤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潦草行了礼,“你要分兵去会策妄阿拉布坦?!”
“你消息还挺灵通。”胤禛笑着应了,指了把椅子让他坐了,“我和大将军正议这事儿,你也听听,回头汗阿玛问起来有的说。”
“这、这……”胤祺扎煞着手不知所措,脸都有些白了,“四哥我跟你一起去!”
费扬古本就心烦,这下更烦了,最终还只是苦笑着,“好五爷呀您就别再闹了……”
“老五坐下!”胤禛吐了一口气,皱眉喝了一句,“胡闹什么!”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道来的我一个回去算怎么回事儿!你让我怎么跟汗阿玛交代!”胤祺憨厚耿直,此刻竟难得倔了起来,“况且四哥还想哄我吗,若要分兵,必然以噶尔丹为主的,那么少的兵,不知深浅的敌人,这么危险的事把你一个撂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啊!”
“那依你怎么着?!就这么俩皇子来了西边,你还想全撂进去不成?!你倒是让大将军怎么自处?!他怎么跟汗阿玛交代?!”胤禛瞪着他,“你就算留下了又能干什么?!莫忘了,你侧福晋肚子里还怀着你的投胎呢,你要出个什么事儿,你叫你儿子怎么办?!”
“那你连儿子都没有呢!”
胤禛哼了一声,皱着眉嗤笑道:“那你四哥万一有个好歹,把你儿子过继给我如何?对了,还有,好好帮我照看十三弟。老十四到用不着你,自有人看着。”
“呸呸呸!!!晦气!!!我才不管呢!”
“再晦气还不是你先挑的话头?!”
“……”胤祺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眼眶都红了,半晌又想到些什么,撂下一句话来,“汗阿玛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疼你,还有皇额娘在,不可能由着你干这种犯险的事!”
费扬古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保持了沉默。
只胤禛静静坐着,执起手边一纸书文,“皇父已经同意了。”
康熙皇帝自然也能看出此事轻重缓急,好处长远。
胤祺脸上突然褪的没了一丝血色,噗通一声跌进椅子里。
胤禛走过来拍了拍兄弟的肩头,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又仿佛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什么事,眼神显出空惘复杂的怅然来,“五弟,你该长大了……”
你该知道,什么是天家,什么是公器了——
熬着灯油,跟费扬古一部一人的讨论分兵,经常需要掰扯半天。
其他人还好说,被他俩费力拔擢上来的殷化行却成了个皮球,在两路间踢来踢去。
“四爷,还是让殷化行跟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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