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宋西门庆-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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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天将黑时,龙潭寺已经在望,见悟非大师脚步慢了下来,西门庆这才楹了一口长气道:“师傅好快的脚力,徒儿几乎便要跟不上了!”
悟非大师笑道:“说到脚力之健,天下有谁能快过江湖号称神行太保戴宗的戴院长?你休要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英雄!”
西门庆心中一凛,便问道:“师傅,那戴宗戴院长,我也曾听得他的名字,说他ri行千里,夜走八百,比起那昭陵八骏来也不遑多让——世间真的有如此人物吗?”
悟非大师道:“那戴院长身怀异术,善做甲马,神奇莫测,却不是寻常绿林中手段。天下之大,奇人异士更是在所多有,因此你ri后便是学艺有成,也不可生自矜之心,须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西门庆一听苦笑,师傅说什么,话尾巴后面都要以一句训诫来敲打敲打自己,自己这不是成了受苦的沙袋了吗?但转念一想,不如理解为师傅对自己寄予了厚望,所以才时刻jing醒着自己,这样想心里头更舒服一些。
再想想,自己这个西门庆前科实在不好,也怪不得师傅要经常用包着棉花的木鱼槌来敲打敲打他了。什么叫前世不修?这就叫前世不修,所以只能自作自受了。
师徒二人说着话,已经进了龙潭寺,一别十年之后,旧地重游,让再世为人的西门庆不由得感慨万千。
看着四下里无人,西门庆忍不住问道:“我那些师兄弟们呢?”
悟非大师道:“天se已晚了,他们必然是在后面积香厨里进晚斋。”
转过游廊,来到大雄宝殿时,师徒二人同时看到殿前有一人,正在那里呆呆地走过来,走过去,两眼愣怔着,不时向佛像前看一眼,眼se中充满了犹豫与挣扎。
看到那人形se尴尬,师徒二人便都站住了,悟非大师摇摇头,悄声对西门庆道:“无se,背过身去。”说着,他先把身子背了过去,合掌诵佛:“阿弥陀佛!”
西门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跟着师傅背转了身,但好奇心实在是忍耐不住,见悟非大师瞑目诵佛,便侧眼偷偷的向大殿上瞄了过去。
他和悟非大师所站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个殿前人,而那个殿前人却看不到他们。仔细打量时,却见那人头戴旧儒巾,身穿破布氅,殿前供佛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楚地映出他黄瘦的面皮,脸上颇有些乞儿气se,但举动行走之间,却又流露出诗文的风度来。看身量,约有二十余岁年纪。
西门庆心道:“此人是谁?看那眉眼,若吃得饱时,也当是个翩翩佳公子,只可惜此刻却是明珠蒙尘了。”
那青年在殿前来去走了半天,似乎心底有件什么事情,好生委决不下,西门庆暗想:“怪不得说,人的眉眼会说话,这人的心里,也不知包含了多少烦扰,多少愁苦!”想想从前的自己,倒和他有些同病相怜起来。
那人在殿前踱来踱去,把拳头握得紧紧的,把牙咬得格格直响,几次想要跨步进殿,却又退了回来,然后就是一阵全身颤抖,那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西门庆看着,倒不由得替他难受,心说这位不知哪里来的兄台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出家,却又舍不得家里的妻儿老小,所以才在这里挣扎?
正在此时,龙潭寺后香积厨里突然响起了几声清亮的钟鸣声,这表示龙潭寺的僧人们已经用完了晚斋,准备佛前做晚课了。
殿前那人全身一震,蓦然间用力一跺脚,哽咽着嗓子道:“罢了!罢了!”说着飞身扑入大雄宝殿,搂起佛案上的功德箱,把其中的香火钱往怀里一倾,然后丢开空箱,抱紧了怀,转身疾走!
一转身间,西门庆看到他已经是泪流满面!
贼!不管他流不流泪,都无法掩盖他偷钱这个事实!西门庆正想挺身而出,却觉肩上一紧,嘴巴也让人捂住了。
直等到那人跑得没了影子,悟非大师才把按住西门庆的手松开了。
西门庆一得zi you,马上大叫起来:“师傅,那人是个贼啊!他偷寺里的香火钱!我去把他追回来!”
刚回到龙潭寺,就碰到有人来偷师门的香火钱,这怎能不让西门庆火冒三丈?
西门庆却不知道,那个偷钱的寒士一口气跑出了夜幕下的龙潭寺,蹿进寺前的松林中后,突然扑倒在地,揪着地下的枯草抑制着声音痛哭起来,哭了几声后,爬起身来向龙潭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怀着偷来的香火钱去了。这正是:
人间百无宁无病,世上万有须有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62 龙潭磨剑
龙潭寺中,悟非大师带着兀自有些愤愤不平的西门庆进了大雄宝殿,佛前拈香后,慢慢问道:“无se,我辈修佛所为何来?”
西门庆愕然了一下,他又不是和尚,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潜意识里,只觉得世上的人都要吃饭,佛门弟子也不例外,和尚这个职业,也就是混碗饭吃,而且是一大碗好饭吃——君不见后世的那些个职业和尚,死(西门庆觉得不能叫圆寂)了以后,个个不象勤修jing进的禅师,倒象是堆金积玉的长者,而且积的玉里不乏颜如玉的。
干和尚干到这份儿上了,才算是干出来了。怪不得干和尚要和干官一样,都得高文凭高学历,因为从本质上来说,这两者都是一样的,都是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的特权特闲阶级。为了限制进入这个阶级来受惠的人数,必须要在资格上卡住这座登天梯的入口。
当然,这些话西门庆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若他真说出来,只怕悟非大师两眼一翻,就要把他这个弟子立即开革,踢出龙潭寺外。
因此西门庆踌躇半晌,才道:“师傅,弟子觉得,所谓修佛,应该只为‘慈悲’二字?”
悟非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佛法修个善字,以空己为人为途径,慈悲是自然生出的大境界,怜悯之上是才是慈悲。无se!”
西门庆正在思索悟非大师话中道理,却突然被师傅一个点名打断了思绪,急忙应道:“弟子在!”
悟非大师缓缓问道:“你对清河饥民,深怀怜悯之心,初备慈悲之意,何以对那佛前之人,便yu擒之而后快呢?”
西门庆听得蛋疼啊!苦笑着道:“师傅,那人是个小偷啊!他偷咱们庙里的香火钱,弟子便是有慈悲怜悯之心,又怎能在这种人身上施舍?”
悟非大师摇头叹息:“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佛面上刮金?唉——”
西门庆心里顶牛道:“天下的赃官墨吏,个个都是佛面上刮金的一流好手,却也不见得他们都走投无路了?”当然,他只敢心里想,却没敢说出来。
却听悟非大师又道:“想我佛门弟子,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守着佛前香火,过着安闲岁月,已属过份,若再一味贪婪,视八方施舍为一家之物,又与那世俗之人何异?”
指着那空了一大半的功德箱,悟非大师念偈道:“昨ri八方来,今ri一方去。心上莫挂碍,无欠又无余。”
西门庆默然思索着,突然道:“师傅,你认得那个佛前洒愧泪的寒士吗?”
他是想亡羊补牢。那个寒士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入夜来到龙潭寺,必然居处离这里不远,悟非大师十成里有九成九会认得。若从师傅这里问出姓名,自己便找上门去——当然不是强索香火钱,附加送其人去劳教,而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他能帮忙的。若能授之以渔,也免得其人往后再偷偷摸鱼。今天是他运气好,若以后摸鱼摸到大白鲨,那他可就惨了。
一声长叹,悟非大师悠悠地道:“那人?我怎能不认得?”
西门庆正准备洗耳恭听那人的高姓大名,却听悟非大师说道:“今天的他,就是昨天的我啊!”
“啊?”西门庆心头剧震,他呆呆地看着悟非大师,把自己的嘴肆无忌惮地张得象大白鲨一样——难道师傅从前也当过小偷?大八卦呀!
正准备转职为小报记者狗仔队锲而不舍探秘的时候,却听殿外脚步声响起,一行大和尚小和尚走了进来,先向悟非大师行礼,齐声道:“师傅。”直起身来,再朝西门庆脸上一看时,便有人惊呼起来:“无se师弟?”
西门庆心头热乎乎的,抢上前去合什道:“无嗔师兄!无相师兄!今天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众和尚大奇,都问道:“无se师弟(兄),这胡汉三却是何意?”
西门庆一时忘情,说走了嘴,大感狼狈,只得苦笑道:“这是师弟我俗世的外号,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想到自己回到师门第一天,就不得不当了胡汉三,西门庆心中大是沮丧。不过想想,当胡司令总比师傅当贼要强?偷偷向师傅那边瞄过去,却见师傅面向我佛,脸容平静,瞑目之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门庆一边和师兄弟们见礼,一边暗中思忖道:“我敢肯定,师傅是个有故事的,却不知那故事jing彩到什么程度?哎呀呀!也不知道有了机会,师傅他愿不愿意告诉我”
可惜接下来的ri子,根本没有听故事的机会,每天一睁开眼睛,西门庆就得和师兄弟们一起忙活起来,提水劈柴,烧火扫除,以各项辛苦的杂事来磨练自己的心xing筋骨,然后就是一天的汗水都洒在练功场上,西门庆有时累得禅房都懒得回,扁担在两块石头中间一镫,人躺在上面就睡熟了。
时光荏苒,八个多月过去了,西门庆把十八般武艺,重新学得十分jing熟,在悟非大师的指点教授下,点拨得件件都有奥妙。期间,月娘也曾派玳安骑马来请他回家过节庆生之类的,但西门庆此时却已是身入武道棋局,全不知世上时光变迁,便是文殊普贤菩萨的青狮白象一起来拖,都未必能拖得动他,更不要说是玳安了。
这一ri,已经坐在练功场上苦思了一天的西门庆突然跳了起来,放声哈哈大笑。龙潭寺中的众僧人都被他喜笑声惊动,纷纷来看时,却见西门庆神采飞扬,英华内敛,无嗔便喜道:“师弟,你悟了吗?”
这无嗔原来是山东剧盗,绿林中大大有名,纵横八府,未尝一败。后来碰上悟非大师,被大师武艺修养折服,这才洗心革面,入了佛门。因他xing如烈火,初入门时,法名“大嗔”,后来修行ri深,又改为“一嗔”,渐渐的又变成了“微嗔”,少年西门庆列入龙潭寺门墙时,他已经被悟非大师亲赐法名为“无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