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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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薛世雄点头;脸上未免带出几分羞愧意味。同时;他心中暗自纳罕;不明白宇文家和李家之间的怎么关系忽然好了起来。自从李渊在皇上面前失宠后;善于逢迎的宇文述便一直明里暗里对李渊下黑手。没想到关键时刻;送粮救宇文述的居然是李渊的部将。而昨夜舍命捍卫李渊部将利益的;居然是宇文述的儿子。
转念一想;此刻大伙都深陷在高句丽境内;能不能活着回国还属于未知。此时再分你家我家;未免太缺心机了。想到这;心中疑惑顿解;陪了个笑脸;低声补充道:〃所以;薛某才必须几位壮士相助。我观那高句丽之兵;人数虽众;却缺乏训练。若同等人数正面交战;其未必是我等对手…〃
〃三十万人都战没了;还提什么骁勇…。〃
〃薛将军有话尽管说;我等听你号令便是!〃
宇文士及、刘弘基二人几乎同时回答。薛世雄又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向大伙解释:〃咱这三千多兵马本是百战精兵;饿得久了;才失了斗志。如果能让他们养足精神;定然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是这些人并非全是薛某部属…〃
〃非将军部属;那他们是谁的麾下?〃宇文士及皱着眉头追问;压根不体谅薛世雄的难处。
薛世雄又叹了口气;将这支兵马的从属一一道来。半个月前;宇文述老将军曾派了数千骑兵先行返回;在泊汋寨等待军粮补给。因此;在萨水战败后;数十万大军都把泊汋寨当成了救命稻草。马砦水一战;侥幸逃离生天的士卒皆向泊汋寨亡命;待逃到了寨里;才知道那数千铁骑出寨去救援大伙;早已经被高句丽人全歼于途中了。
大伙六神无主;欲转身再逃;高句丽人却已经将营寨四下围住。不得已;众人推举了薛世雄这个残兵中职位最高的人做头领;出身于左武卫的队正刘武周也因为其勇悍善战;被薛世雄临时提拔了作为骑兵旅率。
高句丽人生性残忍;抓住俘虏后往往立刻就地斩杀。死亡的威胁下;寨中残兵拧成了一股绳;拼命抵抗;打退了高句丽人数十次强攻。后来;高句丽人见强攻伤亡过大;便换强攻策略为久困;准备把营寨中残兵活活饿死。亏了刘弘基、李旭等人冒死杀到;众人才有机会逃出了生天…。
〃薛将军既然已经被推举为头领;就继续号令大伙便是。我等不才;愿在将军麾下助一臂之力!〃听完薛世雄的介绍;刘弘基大度地表态。
〃大伙性命都是刘将军所救;这领军之将;本该刘将军担任才是!〃薛世雄连连摆手;小声地谦让。
领兵打仗;最忌讳令出多门。薛世雄官职虽然高;但眼下军粮、马匹、善战的士卒;包括刘武周麾下的那些骑兵;都控制在刘弘基手里。所以;他宁愿让贤于刘弘基;也不愿将来行军途中让大伙无所适从。
刘弘基却没有心思争这支残兵的领导权;摇了摇头;说道:〃将军行伍多年;阅历、经验和职位都高出末将甚多;所以;这支兵马还是由将军号令;刘某定全力协助;为将军分忧!〃
〃不如这样;薛将军做主将;刘将军副之。军粮且由王参军主管;骑兵便由李校尉统领。大伙分工协作;尽量把全部人马从绝境中带出去!〃没等薛世雄再度推辞;宇文士及出面建议道。
他是当朝皇帝的女婿;军职虽然不高;地位却是数一数二的尊贵。由他提出建议;众人岂有不遵从之理。况且这个建议也不偏不奇;刚好照顾到了将来可能发生冲突的各方。所以大伙都出言表示赞同;七嘴八舌;片刻功夫就捋顺了军中上下关系。
当下;薛世雄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召集到一处;向大伙说明整军的目的。众人见救命恩人都不反对此支兵马以薛世雄为主;自然纷纷点头答应。薛世雄先谢过了大伙信任;然后任命刘弘基为这支兵马的副将;与主将一道掌管军务。宇文士及为监军;负责督促将士们遵守号令;严肃纪律。王元通为行军主薄;齐破凝为司仓参军;负责决定每日的军粮开销;并且组织人手沿途射猎;补充军需。然后把所有骑兵集合起来;并从运粮的马匹中挑出百余匹脚力相对强健的;组成了一支足额的骑兵团;校尉职务由李旭暂领;刘武周副之。又找了五十多名有经验的老兵;配上战马担任斥候;由宇文仲、宇文季两个人负责统领。
待把军官团队确定后;薛世雄又把其余所有残兵召集起来;打乱原来建制;粗略分成了九个团;各自指派了校尉;队正。然后再次向大伙申明军纪;表示虽然在混乱之中;如果有人私自离队;或者不从号令;一样适用于大隋军法。
〃弟兄们;我们还有两千石粮食;四百匹驮马。〃薛世雄跳上一块大石头;冲着众人喊道。这个数字是他刚从王元通口中问到的;在跳上石头的一瞬间;他把粮食的数字夸大了三分之一。
〃如果省着吃;按每人每天一斤米计算;咱们可以再吃十五天饱饭;而从这到辽水;有十二天路程。中间有山;有河;还有数不清的高句丽人。我不想勉强大伙;只想问一句;你们是愿意在此坐以待毙;还是跟我杀回自己的家!想回家的;抽出你们的刀来!〃薛世雄抬高了声音;对着众人怒吼道;仿佛这一刻;他带领的依然是数万百战精锐。
〃回家!〃将士们振臂高呼。
〃再说一遍;你们愿意低头就死;还是跟我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士兵们大声呼喊着;举起一片刀矛组成的森林。
第二卷 功名误 第五章 无家 (五 上)
收拢残兵;最关键一步在于收拢其心。薛世雄不愧为行伍多年的老将军;简单的一句〃回家〃激起了所有人求生的渴望。心中再度有了目标;士卒们的表现便不再像刚逃离生天时那么混乱。主将发出的命令能被基本顺利地执行;大军行进时的秩序也比夜间好了许多。
虽然眼下深入敌境;高句丽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薛世雄却不肯让将士们抓机一切机会逃命;第一天上午和下午各走了二十里;便选了一块有险可守;有水源可用的丘陵地带;扎下营寨来让大伙休息。
第二日;大军休息到巳时才拔营;上下午各走三十里路;到了下午申时三刻;又早早地扎下了营盘。薛世雄一边派出斥候四下打探敌军动向;一边派出射艺比较出众的士卒随着王元通到营地周边打猎。同时还选了三百多身体较强健;在家时做过农活的老兵到山谷里寻找野菜、蘑菇、黄花等物;替大伙改善伙食。
如此三天走下来;士卒们的腹中渐饱;心中的恐慌感觉渐去;身体上的疲劳也慢慢开始恢复。薛世雄见此;又适当地派出三个团的步卒;袭击了一处偏僻的游牧部落;在对方毫无防备之下;隋军自然是大获全胜;牛羊、驽马抢了不下百头;尾随溃兵追杀出十五里才奏凯而还。薛世雄大喜;给出战将士每人记下大功一次;赏米两斗。同时下令;将劫掠来的牲畜尽数杀了;烤成肉块供大伙进补。一时间;这支军中欢声雷动;几乎每个人都坚信在如此英明的将领统帅下;大伙可以平安撤回辽西。
见薛世雄如此会收买人心;护粮军中便有人暗生不满。眼下这支兵马是大伙救出来的;所用粮食也是大伙舍了性命从辽西运来的;就连现在的行军地图;都是护粮军校尉李旭在怀远镇时所画;而不是大隋军中颁发的辽东地形图!但所有赞誉都被薛世雄一个人担了;这算个什么道理?
找了个洗伤口的机会;武士彟凑到刘弘基身边;小声表达了自己的愤慨。刘弘基却不生气;笑了笑;低声安慰道:〃薛将军经验丰富、用兵老到;无论声望、能力俱远在我之上;兵马归他指挥无可厚非。大伙此刻还在危险当中;些许虚名即便争来有何用处!况且咱们当初救人又不是为了让人感激;鸡毛蒜皮的勾当;士彟不要太看不开了!〃
〃三十万大军都被人垒了墙;还夸什么用兵老到!〃武士彟不屑撇了撇嘴;小声嘀咕。
〃辽东兵败;实非将士之过!若是…〃刘弘基谨慎地四下看了看;将后半句话吞入了肚子。
从当夜踏营时敌军的慌乱表现上来推断;高句丽士兵远称不上骁勇善战。如果双方都放开手脚硬碰;十万隋军足可扫荡半个辽东。远征军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从辽水东岸直杀到平壤城下;不可不谓之勇。宇文述将军在粮尽时的应对策略;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这样一场必胜之战落到如此结果;恐怕罪责不该往将士们身上推。但应该负责任的人到底是谁;却不是刘弘基这小小车骑将军能胡乱点评的。
〃嗤!〃武士彟从鼻孔里喷了股恶气;不理睬刘弘基;转头去找李旭发牢骚。却看见李旭像只鸭子般趴在石板上;正在笨手笨脚地用布条沾了盐水擦脊背上的伤口。当夜踏营时;他背上挨了两记流矢;而那个受伤的部位又刚好在两扇肩胛骨之间;自己弄起来分外废力气。
〃我来帮你擦!〃武士彟趔趄着走上前;夺过李旭手中的湿布。
隋军身上的铠甲都是先皇在位时督造的;做工精良;质地坚实;所以流箭并没有射入李旭身体内太深。但因为天气炎热;连日来大军行走的又全是树林茂密;湿气深重的丘陵地带;所以李旭背上的伤口有些感染;看上去红红的一大片;甚是怕人。
看看李旭那幅狼狈模样;武士彟忍不住摇头。先到溪水边将湿布重新洗净了;然后沾了浓盐水;一点一点擦去伤口周围的脓血;边擦;边小声嘟囔:〃那个薛大将军也太会用人;明知道你受了伤;还每天让你带着骑兵队前队后往来照应…。〃
〃皮外伤;不打紧。〃李旭咬着牙;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轻松。盐水浸入伤口后;恼人的麻痒感觉轻了些;但那种火烧火燎的痛;却令人直打哆嗦。
〃还不打紧呢;要不是你身上的校尉铠甲结实;这两箭早就要了你的命!〃武士彟非常不满意地呵斥。李旭虽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但他的年龄比李旭打了好多;双方关系走得又近;所以彼此间说话也没那么多尊卑之分。
〃校尉铠甲?嘶——〃李旭疼得吸了口冷气;问道。
〃当然;你以为这甲就是好看么?咱大隋规矩;级别越高;铠甲越坚实;校尉之上;甲衬内都加了镔铁尺的。老齐他们跟你又好;所以你这身甲比寻常校尉用的又厚些…〃武士彟看见齐破凝就在不远处洗伤;故意提高了些说话的声音。
他自顾说得高兴;却没发觉手下的脊背却突然硬了硬;一不小心;湿布直接抹进了伤口里;疼得李旭身体一哆嗦;整个人僵成了一条死鱼。
〃呃――〃李旭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武士彟赶紧向李旭表示安慰。刚才手太重了;伤口处已经又新的血液流出来。也就是李旭;换了别的上司;肯定抬手就赏他一记大耳光。
〃没;没事!〃李旭有气无力地呻吟。自从入了护粮军;他的铠甲都是老齐主动配给。从队正、旅率到校尉;每升一次级;齐破凝都派人送上新的铠甲;顺便把原来的不合身份的那套收回。李旭习惯了这种照顾;只觉得不同级别将校穿不同铠甲是为了严肃军容;却没想到其防护性能上还有这么大差别。
偷眼向临近擦洗伤口的同伴看去;他猛然发现;当日踏营回来的六十三人;其中伙长、队正、旅率居然占了很大一部分。旅率以上;只有李良一人阵亡;同去踏营的六个队正也只阵亡了一个;三十个伙长至今还有二十二个活着;而普通士卒;在敌人的流矢攒射中却远远没有那么〃幸运〃!
他偷眼看向刘弘基;看见平素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大哥正仰面朝天躺在一块石板伤晒太阳。两个亲兵轻手轻脚;蹲在他身边用干净的白布替他擦洗伤口。在刘弘基不远处是宇文士及;这个终于安静下来的家伙此时正在坐在一块石头上品茶;而宇文家的两个家将;无论是勇武异常的宇文季还是忠心耿耿地宇文仲;都低着头弄火;一个用抢来的铁锅替宇文士及熬枣叶茶;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