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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部分

家园-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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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之前犹自不甘地向昨日的友军脸上重重地吐上一口吐沫;而被那些侥幸逃得一命的白带军喽啰却不敢擦拭;任殷红的血和肮脏的痰交替着;从脸上慢慢滑落。

战斗刚刚开始就毫无悬念地接近了尾声。张须陀不再强行要求李旭跟着自己;他拨给了旭子一个营的精锐老兵;由对方带着去肃清残匪。待把所有善后的任务都分配完毕;老将军找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将中军大旗插了下去。然后;他命人从俘虏中押过几个头目模样的家伙;从他们口中询问流寇之间到底因何而发生了冲突。

〃他们大当家请俺们大当家吃饭;在酒菜里下毒!〃灰衫军头目恶狠狠地瞪着身边的白带军头目;恨不能将对方一口吞下。

〃胡说;我们大当家好心请客;他们却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四下里一起动手!〃白带军小头领知道的内幕消息远比普通喽啰清楚;因此不肯唾面自干;反驳起来理直气壮。

〃两个没出息的蟊贼!〃张须陀冷笑一声;骂道。他没兴趣继续审问了;山贼火并;黑吃黑而已。这一年多来;每时每刻几乎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河北的张金称在酒桌上杀了孙安祖;杜伏威和辅公佑吞并了苗海潮;转而;杜、辅二人的兵马又被海陵军统领赵破陈看上;双方冲突不断;直到最近杜伏威在赴鸿门宴的过程中突然发难;亲手砍了赵破陈的脑袋;他们之间的内争才告一段落。石子河和裴长才今天所做的;不过是两支响马在一起活动久了必定会发生动作;除了选择的时间和地点实在太出人意料外;其他没什么好奇怪的。

〃大隋朝对百姓虽然苛刻了些;毕竟它还有秩序!〃老将军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摆摆手;命人将两个小头目带走。他抬起头;看见村子中的火光已经渐渐黯淡。

许家窝铺中心的祠堂里;战斗还在继续。三百多名白带军凭借着相对高大的院墙;在此做最后的抵抗。石子河的脸已经变成了黑色;不断有暗红色的血从他的鼻孔中流出来;沿着两腮淌满身下的青石板。

〃裴家的人;裴家的人呢?〃听着院墙外的喊杀声;石大当家不关心自己能否平安突围;反而更加〃关心〃昔日的盟友。

〃裴子才挨了咱们一刀;捂着肩膀冲出去了;官军已经杀进了村子;那个王八蛋跑不远!〃二当家张弘生走上前;握着石子河冰冷的手指;说道。他的另一只手上拎着两个人头;一个是裴光的;另一个颗原来的主人是裴净。

〃裴家的三个小兔崽子;咱们也砍了两个。剩下的那个中了咱们的毒箭;估计也活不长!〃三当家赵连城走上前;笑着汇报。〃您放心去吧;咱们的家业给姓裴的毁了。姓裴的也没捞到好处;一样是全军覆灭。

〃嗯!〃石子河答应了一声;心满意足。呆滞的目光看向黑沉沉的夜空;从那里;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理想。〃杀富济贫;替天行道。〃是这八个字鼓励着他拿起刀来;杀掉前来征税的衙门帮闲。也是这八个字让他纵横齐鲁;闯出了赫赫声名。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他这辈子走得轰轰烈烈。唯一不甘心的是未能如愿杀了张须陀;反而白白送给了他一场胜利。

〃豹子呢;他去哪了?〃想到这;石子河努力张开嘴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石豹是他的长子;按理说应该能继承他的家业;还有他的遗愿。虽然他的白带军已经没了;家财大部分也失落在此战当中。

〃豹子带人在院墙上呢;这附近的官军都是骑兵;一时攻不进来!〃二当家张弘生俯下身;大声答道。

〃那二丫呢;二丫在哪?〃弥留之际;石子河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儿子也许不会被官府放过;女儿应该不会被处死。

〃二侄女藏在正堂中;您放心;只要郡兵攻破大门;咱们就四下放火。绝对不让人侮辱了她!〃三当家赵连城抹了把眼泪;回答得斩钉截铁。

〃让;让他们活…活…。。〃石子河突然不知道突然从哪里找来了力气;抓住三当家的手;大声喊道〃不;不用…。。〃。话没说完;又一口黑血涌上来;淤塞了他的喉咙;〃给;给我报仇!〃他喘息着;吐出最后的心愿;再次陷入昏迷。

〃是;大当家;如果我们之中任何人能活下去;一定给您报仇!〃二当家张弘生哭喊着答应。

〃大当家死了!〃〃大当家死了!〃喽啰们惊惶失措;最后一点士气也消散殆尽。看到情况不妙;三当家赵连城当机立断;高举横刀;大声呐喊:〃弟兄们;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能冲出村子的;记得给大伙报仇!〃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大小喽啰们疯狂地答应。绝望的时候;人的行为往往不能用理智来约束。木质的大门被流寇自己从内部打开;众喽啰跟在两位当家身后;向秦叔宝的马队发动了决死反击。

秦叔宝没有和疯子拼命的兴趣;他用槊尖轻轻向前指了指;二百枝羽箭立刻从半空中飞了过来;将疯狂的流寇们射了个七零八落。紧接着;众骑兵藏弓;举槊;在秦叔宝的带领下骤然加速;斜着切出一个扇行;将试图突围的流寇们一一戳翻。

在高速奔跑的战马前;个人的勇敢起不到任何作用。冲出院子的流寇无一幸免;被长槊戳倒后;随即被马蹄踩成了肉酱。刚刚冲到门口的其余流寇们发出一声惨叫;转身逃了回去。大门再次轰然关闭;在四下涌来的火把中间;隔出一个黑暗的孤岛。

沿着院墙向外跑出二百余步;秦叔宝拨转马头;又带着骑兵们兜转回来。他没有命令弟兄们下马强攻;而是冲着黑暗中的宅院高高地举起了长槊。

〃放下武器;出来投降。如有抵抗;格杀无论!〃二百名骑兵同声大喊;震得院子内的残匪魂飞胆丧。

〃别上当;官府说话向来不算!〃有人在院子内大声鼓动。秦叔宝听完;笑了笑;大声反问:〃无胆匪类;你们自己说;张将军曾经食过言么?〃

〃无胆匪类;你们自己说;张将军曾经食过言么?〃二百们郡兵再次齐声呼喝;将秦叔宝的质问传入黑漆漆的院落。院子内的人无言以应;数年来;张须陀虽然与流寇们不共戴天;但他许下的承诺;从来没有反悔过。

院子内的喽啰当中有几人是上次战斗被俘后又被释放回来的幸运者。听到秦叔宝的问话;忍不住跟同伴窃窃私语。

〃投降吧;咱们冲不出去了!〃

〃投降吧;说不定张大人还会释放咱们!〃随着越来越嘈杂的议论声;流寇们的信心开始动摇。有人拿眼睛不住地向门楼上瞥;刚才的冒险出击中;二当家张弘生和三当家赵连城双双战死;如今院子内这百十号人的首领就是石子河的儿子石豹。他不点头;大伙无法做出决定。

〃你们忘了老当家是如何对待大伙的了么?〃门楼顶;传来石豹愤怒的质问。他今年刚刚十八岁;正是人生中最不怕死的时候。

〃你们忘了当年是为什么造反么?难道你们回家去;就有活路么?〃石豹慢慢从门楼上站起身;冲着众人高呼。数语喊罢;他一拧身;从门楼上跳下;手中横刀扫出一片寒光;直扑秦叔宝梗嗓。

〃找死!〃秦叔宝悲悯地看了对方一眼;长槊轻轻向上一点;磕飞对方手中横刀。紧接着又是一槊;将石豹的身体挑起来;遥遥地甩入了院子内。

〃投不投降?〃秦叔宝用染血的槊尖指着黑沉沉的院门;大声怒喝。

无人敢再回答他的话。片刻后;一柄破旧的横刀扔到了他的战马前;紧接着;又是一根长矛。失去勇气的流寇们依次走出来;依次在他马前放下兵器。

最后走出来的;是个眉目娇好的少女。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另一只手中;高高地拎着石子河的人头。

〃我是他们抢回来的!〃少女低低的说了一句;扔掉匕首和人头;昏倒在秦叔宝马前。

酒徒注:今天有事;就一更了。尽量在周六补。

第四卷 扬州慢 第二章 壮士 (五 下)

齐郡并不是什么特别富庶之地;但这两年;因为有张须陀和齐郡子弟兵的存在;这里反而成了一片难得的乐土。自从王薄举义后;河南诸郡就〃热闹〃了起来。北海郡盘踞着郭方预;东平郡的巨野泽是个强盗窝;济北郡除了治所外;其他各县都有被贼兵攻破的记录。眼下;就连圣人教化了千年的鲁郡都是遍地烽烟;其他地方更是匪患成灾;哀鸿遍野。只有齐郡;在混乱的局势中间保持着最后一片宁静。几年来;王薄、石秪阇、郝孝德;加上这次的郭方预、裴长才、石子河;先后十几个大当家垂涎齐郡的富庶;却无一人不刹羽而归。

齐郡人知道冷暖;因此他们以最高的礼节欢迎自己的英雄。在太守裴操之的带领下;父老士绅列队迎出五里。得胜鼓敲得震天;踏歌之声动地;在一片快乐海洋当中;漂出整坛子整坛子的美酒;金灿灿淌着蜜汁的烤猪;还有女人们热辣辣毫不避讳的目光;男人们钦佩中略带羡慕的笑脸。

大伙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这里是大伙的家;大周朝也好;大隋朝也罢;改朝换代;那是长安和洛阳之间的事情;距离齐郡太远。老百姓眼中的英雄;不是传说中有从龙之功的勋臣、名将;而是眼前这些凯旋归来的壮士。正是这些憨厚得不能再憨厚;一锤子下去砸不出个屁的家乡子弟保护了他们仅有的一点财产。也正是这些笑起来露出满口白牙;走到人群中立刻被淹没的家乡子弟;用生命和热血捍卫了他们最后一丝做人的尊严。

在震天的鼓声中;老太守裴操之第一个举起酒盏;双手捧过头顶;敬到张须陀马前。〃张郡丞领我齐郡壮士;急行百里;勇捣虎穴。大破巨贼;威振东夏。是酒;乃齐郡父老为郡丞所贺;愿不嫌其薄;勉而饮之!〃

〃愿郡丞不嫌其薄;勉而饮之!〃二十几名身穿绸缎长袍的白须老汉齐声说到;颤抖着双手举起酒盏;一直捧过了头顶。太守身后;赤裸着上身的齐鲁壮汉们用力敲响牛皮大鼓;隆隆的鼓声响彻云霄。接过酒盏;张须陀在数万敌军面前都没变过颜色的脸慢慢地红了;策马尾随其后的旭子看见老将军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老将军想说几句客套话;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举起酒盏;回过头;先向背后的弟兄们示以敬意;然后一饮而尽。

〃如无郡丞;我辈性命不保。如无郡丞;朝廷尊严扫地;此酒;乃为齐郡百官之心意;愿郡丞不嫌其淡;再饮之!〃裴操之又端起一碗酒;双手高举过头顶。虽然身为一郡之守的他个人风头每每被张须陀所掩盖;使得他私下里经常忌妒得两眼通红。但这回敌军突然来袭;如不是张须陀等人舍命前去阻挡;他这个郡守连性命都保不住;更谈不上什么风头与官声了。所以;老大人这碗酒敬得实实在在;不夹杂着半点异味。

〃若无郡守大力支持;若无众同僚齐心配合;若无父老乡亲鼎立相助。张某再勇;弟兄们再拼命;也无今天犁庭扫穴之全功。此酒;张某不敢独饮;愿与太守大人;郡县同僚和家乡父老共饮之!〃张须陀接过酒;马上躬身;将酒盏举过眉心。

赤裸着上身的壮汉们再次擂鼓;隆隆的鼓声敲得人心神激荡。鼓声里;张须陀、裴操之;齐郡众文职官吏;父老士绅;同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口倒过来;让残留的酒液在阳光下拖着尾迹一滴落入泥土。

众人彼此相望;哈哈大笑。这的确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裴长才的白带军一年来作恶多端;只要一出巨野泽;肯定造出无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剧。这头野兽糟蹋过东平;糟蹋过济北;唯独在踏入齐郡后;全军覆没。虽然裴长才一个人逃进了深山;但他的三个儿子和起家的那些嫡系尽数被诛。在讲究弱肉强食的绿林队伍中;没有嫡系家底;此贼等于永远被抹去了名号。

〃如无郡丞;齐郡城郭不保。如无郡丞;家园化为焦土。此酒;乃齐郡黎庶所敬;愿郡丞不嫌其寡;再饮之!〃鼓声中;裴操之将第三盏酒举过了头顶。

张须陀飞身跳下马;一步踏到裴操之对面。双手接过酒盏;大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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