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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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夫人的手悄悄地伸过来;握住了丈夫的大手。的确;那时的丈夫也是个青涩的少年;但人都有长大的时候。再青涩的梨子最后都会成熟;都会沉颠颠地压弯枝头。自己算幸福的;可以目睹其青涩;也可以品尝其成熟。虽然;青涩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感受其青涩;而成熟时却有数个人与自己分享。
〃那人是个农夫;怎能和爹爹比!〃李元吉瞪起眼睛;大声抗议。
李渊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幼子的脑袋;低声指点道:〃其实差不多;你们生在富贵之家;只是比人家多了分阅历而已。阅历可以补;但一个人的天分和骨气却是补不出来的。要我看;这个人是块璞;只缺磨而已。这世道马上要乱了;咱们李家多帮一个人;将来就多一个人帮。若是能把他留下来;更是一个难得的好助力!〃
〃世道马上要乱了!〃这种话从李渊嘴中说出来;与普通人嘴中说出来有着截然不同的分量。李氏兄妹都沉默了下去;思考了好一会儿;长子建成才再度把话头提起来。
〃依我之见;我们李家可以厚待之;以恩义结之。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否则也不会主动把放火的责任跟弘基兄分担!〃
〃就怕他不知道感恩;昨天爹爹答应举荐他当队正;他连谢字都没说!〃已经过了一整天;李婉儿对昨日傻小子的失礼行为依旧耿耿于怀。
〃他当时不是怕拖累咱们么;刘大哥已经解释过了!〃李建成宽厚地笑了笑;替李旭说了句好话。既然父亲想拉拢此人;自己少不得也要费些心思。如果将来真是个乱世;那小子箭法超群;武艺据说也不错;留在李家至少可以当个悍卒来用。
〃要不感恩;就杀了他。人不为我用;必杀之!〃李元吉从母亲膝盖上跳下来;故作凶恶地说道。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不知道杀戮为何物的缘故。〃杀〃字被他说得像玩耍般;格外轻松。
〃谁教你的这话!〃李渊却板了脸;厉声质问。
李元吉见父亲生气;吓得立刻躲到了母亲的身后;边藏;边小声嘀咕:〃《后汉书》上说的;爹爹如果觉得不对;孩儿改好了!〃
〃老爷;他还是个孩子!〃窦氏夫人笑着替儿子打圆场;伸手将元吉从身后拉出;再度放在了膝盖上。〃有什么不对;你一点点教好了;何必动不动就瞪眼睛!〃
妻子在身边;李渊知道自己教训不了孩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被你惯的;动不动就提杀字。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将来难免会给家族招惹祸端!〃
〃才十岁的孩子;有什么祸端。再说了;他不是在替你出主意么?〃窦氏爱怜的摸着元吉的脑袋;低声替儿子辩解。
她亲自为李渊生了四个儿子;长子建成老成宽厚;是个守业之才。二子世民气度恢宏;也是个能在世间立足的俊杰。三子玄霸体弱多病;留在老家没带出来。所以;窦氏把应该给两个儿子的爱都给了最小的儿子。虽然这个小儿子性子差了些;但聪明好学;武艺上进步也快。
〃世民;你怎么认为!〃李渊不再理睬元吉;把目光转向了话不多;但行事分寸感极强的李世民。
〃这个人性子很质朴;阅历浅;头脑却不简单!〃一直没说话的李世民缓缓地分析道。〃有句话说得好;君子直;可欺之以方…〃
他笑了笑;不再继续说下去。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得意。
注1:大隋军制;十人为火;火有火长。
第二卷 功名误 第二章 出仕 (四 下)
天渐渐转冷;李旭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变凉。在他心中;真正的官军应该是罗将军、步校尉那样叱咤风云的铁血男儿;绝对不该是身边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这些人非但没有马上取功名的雄心;甚至学一学怎么握刀的心思都没有。
但失望的心情并不影响他每天带队巡仓;也不影响他与上司和同僚们打成一片。刘弘基那天教导得好;如果你没有力量改变现实;只能强迫自己去适应。怀远镇这里虽然不理想;总好过了去别的行军中做小杂兵。况且身边这些同僚虽然懒了些;色了些;心肠却都不坏。至少他们从来不做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勾当。
‘行军和虎贲铁骑不一样!’经过了近半个月的琢磨;并与王参军等老油子请教;李旭终于弄明白了大隋军制的概况。依照建国以来的传统;全国兵马分为禁军、府军、边军和行军四大类。其中禁军也称内府;是二到五品官员的后代才能加入的地方。而府军和边军是大隋的常备兵马;加入后全家可以免除课役。至于行军;则属于朝廷对外大规模作战才拉起来的临时队伍;通常由府军老兵担任队正、火长一类军官;普通士兵全是强征来的百姓;铠甲、兵器和战马都需要临时征来的士兵们自己准备。
此番东征;皇帝陛下一共征召了一百三十万人;以府军为骨干组建了十二个行军;每军人马从五万到三十万不等。唐公李渊负责在怀远镇替所有兵马准备粮草;不隶属于任何行军。皇帝陛下专门给了他一个从五品司库督尉的职务;辖一千二百人;分为四个团十二个旅。能当上火长、队正、旅率、校尉的;几乎每个人身后都有各自的背景。
〃实话实说;咱们这帮兄弟就是来混几天日子;顺便捞点功劳回去给父母长脸的。你别那么看不开;整天没个笑模样。虎贲铁骑是厉害;咱大隋倾国之力不过养活了五千来人。连皇上东征高丽这么大的事儿都舍不得带上;你算算有多娇贵。老弟你在这是个队正;到那里去;估计连火长都没的做;别想不开;干!〃王参军一边安慰着李旭;一边劝酒。他出身于淮南王家;世代簪缨的大户。可惜投错了胎;庶出。所以无法靠门荫当官;只好到军中先积累些功业。
〃人生行乐须趁早;兄弟!功名自古马上取;这话不假。但万一失手;就成了帮对方取功名的那颗人头。看开点儿;有唐公帮衬着;你还愁不发达么?〃说这话的是掌管刀甲、仪仗、厚衣、被褥的司仓参军齐破凝;大伙都习惯称他为老齐。年龄只有二十五岁;看上去却好像三十开外。和刘弘基一样;此人算个官宦之后;自幼被授了左勋侍的虚职。家中人丁不旺;没有兄弟姐妹;为了不出征战死;所以主动投到唐公麾下来替大军管理仓库。
〃至;至少咱这不愁吃穿!传递家书也方便!〃录事参军秦子婴结结巴巴的插话。他是垄右秦家的独苗;写得一笔好字;所以被李渊安排在军中做录事。顺带着也干些帮着低级军官们写写家书;帮王元通;齐破凝这些无聊人物写写喝花酒时专门用的情诗等杂务。
〃谢谢诸位兄长;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之所以提起虎贲铁骑;是因为有个老朋友在那边做校尉!〃李旭举起酒杯;狠狠地饮了一大口;说道。
传递家书方便;这好处他深有感触。唐公体贴下属;对某些假公济私的行为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低级军官的家书总是搭官府公文的便;由驿卒经官驿传递。如此一来;从怀远镇送信到上谷郡只需要两、三天时间。而易县是上谷郡治所;如今县令对李家十分客气。
县令对李家客气的原因是唐公亲笔写了一封信给郡守;告诉他李旭被自己以良家子的身份征辟。过去弃学从商的选择;属于军中秘密公务。如今公务结束;身份也拜托郡守给改回来。郡守大人觉得事情奇怪;仔细问了唐公派来的送信人;才知道上谷李家与垄右李家居然是同宗;如今唐公已经认下了李旭这个世侄;特地留他在军中历练。
既然是唐公的世侄;那自然不可能是真正去经商。既然已经在军中当了队正;并可能继续高升;那自然不可能是逃兵。郡守和县令都是干吏;这么点推理难不倒他们。所以不到半天时间;李旭的事情就统统得到圆满解决。作为地方父母;县令大人还亲笔写了品学兼优四字评语;交由下书人送给唐公;算做自己对本县贤良的推荐。
得到儿子的消息后;李旭的父母也很快托人捎来了家书。对儿子突然离开苏啜部以及马上到手的儿媳不翼而飞的原因;两个老人在信中没有多问。只是告诉李旭;家中一切安好;两次托人带来的财物均以如数收到。长房大哥听说李旭有了出息;特地邀请老李懋参与族中事务。这回;父亲李懋不用再多交香火钱;而是像其他长房兄弟叔伯一样;每年都可以从晚辈们交来的香火钱中分一份奉养。
〃唐公于你有知遇之恩;你必倾力而报之。勿以家中父母为念;切切!〃信的末尾;老父李懋再次重复。每当看到这几个字;李旭就想起父母去年秋天在油灯下为自己准备行囊时的身影;一遍遍将包裹捆好;又一遍遍翻开;唯恐其中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于唐公的大恩;李旭早已铭刻于心。虽然他涉世未深;却也知道唐公亲笔书信对一个乡野间的普通农家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唐公那封信;县令大人不会注意到自己的〃才学〃。如果不是听说自己做了队正;族中长房叔叔伯伯们也不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李懋年龄已高;早应该享受晚辈奉养的事实来。
〃头二十年看父敬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李旭在初雪后的军营里巡视着;想着去年出塞时九叔的话。这些不经意间说出的;乡愿得掉渣的话都应验了。即便是为了父亲所受到的尊敬;他也要在这寒冷的军营中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曾经把许多人生道理用最朴实语言教给他的九叔却再没了消息。李旭送出的第二封家书中曾专门问过父亲;但父亲的回信中却对孙九只字未提。
〃估计是麻子叔没把事情办妥当!〃李旭私下预测。他想找个机会跟建成说一说;看看唐公能不能过问一下孙九的事。结果;这个打算刚刚跟刘弘基提出来;就被对方一言否决了。
〃你千万别再提孙九;也别跟人说自己师从他学过射艺;估计他遇到大麻烦了!〃刘弘基谨慎地关好门窗;郑重叮嘱。
〃麻烦?〃李旭惊诧地叫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地方官员仗势欺人引起的;自己已经出钱打点;认错;又托了人;难道孙九故乡的官员们对他的恨就那般深么?
〃你个傻小子;没看见当日你说起师承时;唐公和建成兄脸上的表情么?〃刘弘基气得给李旭头上来了一个爆凿;低声质问。
〃唐公曾经关注过我的师承?〃李旭狐疑地想。想了好一阵子后;他才醒起那是一个多月前;自己刚见到唐公的时候。当时对方问及自己跟谁学的射艺;自己说了三个人。唐公最后一口咬定自己的师父出自江南王家;仿佛生怕自己跟九叔扯上渊源般。
〃记住了;你的授业恩师是无名老人;出身于江南王家。与孙安祖没半点瓜葛!〃刘弘基搬着李旭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不想毁了自己的前程;不想牵连家人;一定得这么说。唐公世代为官;在朝中人脉极广;能让他皱眉的麻烦;肯定小不了!〃
〃嗯!〃李旭点头答应。对刘弘基为人处事的智慧;他非常折服。对方既然这样教导;他没有理由不领情。
数日后;在司库参军齐破凝口中;李旭听到了一个谣言。几个月前;长白山 (山东章丘)人王薄不愿意从军;带领一伙百姓起兵造反。义军编了一首军歌;流传甚广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帮反贼;倒也过得快活!〃齐破凝明显喝多了;大逆不道地赞叹。
〃这还不是绝的;几个月前;清河有个姓孙的家伙杀了县令造反…〃参军王元通抱着个煮熟了的彘肩;边啃边说:〃你们猜他给自己起的名号是什么;嘿嘿…〃王元通得意洋洋地看看大伙;仿佛拣了五百吊钱一样高兴;〃猜不到吧;嘿嘿;摸;摸羊公!偷羊的国公!〃
〃摸羊公!〃众人轰地一声大笑起来;口中的酒水喷得到处都是。
〃唉;唉;笑;笑死我了。这;这反贼真够逗的;笑;笑死我了!〃录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