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俘营 作者:沈夜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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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上面有纪律,非得活活把蓝廷打死不可。
审讯官摸着自己的脖子,忍不住也上去踹两脚,恨恨地说:“拉去禁闭室,不给水不给饭关他三天,看他还狂不狂!”
他气愤愤地大步离开审讯室,龇牙咧嘴去向长官监狱长安东尼汇报。安东尼听了,摆手让他下去,沉吟一会,拿起电话:“将军,属下安东尼。”
“审的怎么样了?”
“很强硬,不太容易对付。”
“容易对付就不给你了。”希尔仰躺在床上,浑身赤裸,只腰间搭着一条薄毯,一个侍卫官正给他做全身按摩,“尽快给我结果,坐实他叛国的罪名,实在不行,就……”他没再说下去,那边立刻接口:“明白,将军。”
希尔放下电话,饶有兴味地扫一眼新来的年轻侍卫官,说:“把衣服全脱了。”那个侍卫官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立正,应声道:“是,将军。”
蓝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双臂横张,被锁在墙角。这个姿势很难受,站不直,也蹲不下去。四周黑黢黢的,只有监牢门上的铁栏杆透过几分细微的光。寒冷的湿气从地上直透到骨头缝里,让人浑身打哆嗦。
蓝廷感到巨大的沮丧和悲哀,还有无穷无尽的愤怒无处宣泄,他猛地扬起头,发出一声困兽般愤懑的狂喊。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夜空里闪烁,街道上人来人往,廉价酒吧塞满了人,时不时冲出几个酩酊大醉的壮汉,扶着墙呕吐。
流莺和俊美的男孩站在灯影里拉客:“来吧先生,这里有你想要的……”“不寂寞么?还等什么……”
一个男孩脚底抹油一样从身边溜走,后面紧跟着的人高喊:“抓住他,是个贼!”
乞丐们缩在角落里,肮脏的斗篷盖住脸。
霍维斯从马车下来,快步穿过脏兮兮的狭窄的巷子,一直走到尽处的大铁门,“砰砰砰”敲了三下门环。
一个痞子叼着烟卷晃出来,看到霍维斯一怔,脸上浮现欢悦的神情,忙把香烟从唇间拿下来,毕恭毕敬地说:“先生,您回来了?”
“你还好吗?洛克?”
“当然,先生。”洛克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在前面带路,尽管明知道霍维斯对这里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但忍不住还是想多亲近,“人越来越多啦,生意好得让人受不了。先生,大家都等着你呢。”
“不,先不要惊动其他人。”霍维斯绕过正厅,直接走到一条小路上,“我很累了,不想被打扰。”
“当然,当然,先生。”洛克偷眼瞄着霍维斯,为他身上古怪的服饰感到新奇。白色的衬衫,繁复的褶皱,还有散腿的灯芯绒长裤,这些完全跟洛克熟悉的先生搭不起来,倒像是某位贵族的衣服被霍维斯偷来了。
霍维斯轻车熟路走回自己的房间,对洛克一笑:“好小伙,你先下去吧,谢谢你。”
“有吩咐请叫我先生,我会在外面守着。”
“好。”
洛克欢天喜地地出去,为自己能第一个知道先生回来而雀跃万分。
霍维斯却没有理会这些。他抬起头,察看着这个离开三年的住处。一切还是老样子,窗台上的花,床头盒子里的雪茄,还有整架子的书,和放在小几上的红酒杯。
霍维斯深深吸了口气,像个漂泊了很久,终于回家的旅人。他脱下身上的贵族服饰,换上一套旧衣服,然后走到大穿衣镜前。
几年的训练和间谍生涯,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的痕迹。
不,有一处。
霍维斯缓缓除下那双几乎从未离身的白色手套,现出手背上一条伤疤。伤疤横贯整个手背,既深且长,可见划出它的人,当时是多么愤怒而凶狠。
霍维斯微微笑了一下,抬起手背凑到唇边,深深吻了下去。
不必继续遮掩了,没有什么再能够阻挡,我只想用我剩下的生命,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奥莱国部分正式开始!!!内部斗争啊内部斗争,有时候比敌对斗争更残酷啊。铺垫了这么久,前面的虐都不是虐,只有这段才是,这段才是真正地虐蓝廷。
自己阵营的人给予的折辱,远比敌军给予的,更加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多少人在战乱中活下来了,在饥饿中活下来了,却逃不过自己阵营的大清洗。
43
43、Chapter 41 。。。
刚开始蓝廷只感到莫可名状的忿激,有一种要销毁一切的狂野的冲动。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这种愤怒越来越淡漠,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越来越模糊。周围只剩下黑暗,无穷无尽无声无息,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紧接着,是啃噬身心的饥饿和干渴,还有席卷全身简直令人发狂的疲惫。
因为手臂在墙上锁的位置太低,他只能半蹲着,膝盖处于一个极为难受的姿势。想站起来,就只能深深地弯腰,像个卑微的奴隶。连续几天几夜的黑暗、折磨和孤独,让蓝廷开始产生幻觉,陷入某种混乱。一会是多维放肆而灿烂的笑容;一会是盖尔崇拜而无辜的目光;一会是劳特恶毒而凶狠的斥骂;一会是振聋发聩惊心动魄的炮声;一会是哥哥骑在白马上冰冷的注视;一会是审讯官不屑地嘲笑:“懦夫……懦夫!”最后竟然是霍维斯,在缤纷嘈杂众人狂欢的背景下,专心致志地凝望着自己,微笑,他在说话,说什么?……很重要的话,非常重要……
“咣当”一声,铁门被打开,看守冷冰冰地说:“把他拉出来。”
蓝廷看到了那边投射过来的光亮,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感到迷茫和眩晕,因为长时间的黑暗,那一点亮光就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发现两个人上来拉扯,蓝廷用力挣开,但经过几天几夜的捆绑禁锢,四肢都僵硬了,踉踉跄跄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低头栽倒到地上。
“行了,不过是个叛徒,难道还想受到什么优待?”一个声音鄙夷而愤恨地说,“哗啦”一桶冷水浇下来,蓝廷被激得一个激灵,拼命挣扎着才喘上一口气,鼻腔因为吸入水而猛烈地咳嗽。他蜷成一团,缺少食物和热量,浑身冷得发抖。
“要不先给他点吃的,我瞧他就剩一口气了。”
“吃的?”另一人冷哼,“给他就是浪费粮食,这种人渣,我呸!”
“好了吧,他死了我们也会糟糕的,他们会告我们虐待犯人。”
“犯人受虐待那才叫虐待,叛徒不算,没弄死不错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这是保他呢,你拉他到外面路上试试,保准不到一个小时,就得被老百姓打死。”
“唉,也是贵族出身嘛,谁知道这么软骨头。”
“活着就是个祸害,我要是他,早自杀了,还有脸喘气?”那人踢了蓝廷一脚,“喂,没死就爬起来,真他妈的,这也是军人,我真想一枪毙了他。”
那桶冷水的寒气一直刺到骨头里,但更加令蓝廷难以忍受的,是两个看守的对话。他忽然明白,那个审讯官,这两个看守,代表了所有奥莱国人民的想法,所有。他能一个人一个人地去辩解,一个人一个人地去申冤吗?谁会对真相那样执着地去探究?当所有人都认为你叛国的时候,你就是卖国贼。千夫所指,积毁销骨。蓝廷感到一种彻骨的悲凉像寒冷的海水,整个把他埋没了,他出不了声,也喘不上气。
他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跟在看守后面,像一个刚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游魂。
两个人带着蓝廷穿过走廊,上了楼梯,在一个门口前停下。蓝廷走进去,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问要干什么,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和他再没有关系。
霍维斯第一眼看见蓝廷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倔强的,从不低头的,永远张扬而肆意的小豹子,居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脸色惨白如死,目光呆滞。从外表看来,蓝廷肯定受过虐待,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有遭受过殴打的青紫色的瘀伤,从头到脚水淋淋的。
但霍维斯知道,这些并不是打垮蓝廷的最重要原因。面对穷凶极恶的劳特,面对各式各样令人痛不欲生的刑讯,蓝廷从来没有妥协过,他就是一柄利剑,一杆长枪,就算倒下去,也得是笔直的。
可现在,剑钝了,枪折了。
在那一刹那,霍维斯真想冲上去抱住蓝廷,把那个脆弱的,迷茫的,痛苦的,悲伤的蓝廷紧紧搂在怀里。他的手指微微动一下,又忍住了,索性双手抱胸,倚在墙边,口中啧啧有声:“这是谁呀,我想见的是蓝廷,不是闲杂人等,他们怎么拉个鬼魂来?”
蓝廷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霍维斯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踱到蓝廷身边,像观赏一件雕塑似的围着蓝廷绕了个圈,上上下下看个仔细,边走边摇头:“瞧瞧,这就是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出身高贵的蓝廷,依我看还不如路边要饭的有气质。”
“我不是蓝氏军团的人了。”蓝廷打断霍维斯的话,“我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他们把我驱逐出来,他们剥夺了我继承人的身份,他们说我叛国。”他的喉咙开始哽咽,他说不下去,但他还想说,他知道除了眼前这个人,没有人再会听他说了,“他们说我叛国,他们居然他妈的说我叛国……”蓝廷翻来覆去就是这样一句话,这句话憋了太久,憋得他就要发疯。所有的委屈、愤懑、怨怼、悲凉,都汇聚在这一句话里。眼泪流下来,蓝廷不想流眼泪,他不想表现出软弱和难过,但眼泪还是流下来,他止不住。
眼前的蓝廷脆弱而迷茫,像个被人责怪受尽了委屈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霍维斯心疼,心真的疼,可他笑了一下,斜眼看着蓝廷,像看一个蹩脚的演员:“没错啊,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蓝廷猛地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霍维斯,颤声问:“你说什么?”
“说你叛国。”霍维斯很随意地耸耸肩,“他们说的没错,你的确叛国了。”
“去你妈的!”蓝廷狂怒,抬腿踹了出去,霍维斯轻轻松松闪身躲开。蓝廷一把抓起中间的桌子,用力掷向霍维斯。霍维斯一弯腰,桌子撞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守冲进来,叫道:“干什么你们?!探监就探监,再动手都抓起来!”
霍维斯举起双手,息事宁人地笑:“没事没事,他太激动了。”
看守瞥了蓝廷一眼,转身出去。
蓝廷根本没理会那个看守,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
霍维斯拿出条洁白的手帕,装腔作势地擦擦手:“哎呀蓝廷,对一个刚被关了三天禁闭,水米没进的囚犯来说,你未免太有力气了。”
蓝廷恶狠狠地盯着霍维斯:“你他妈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霍维斯把手帕叠好收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说错了么?”
“你!”蓝廷握紧拳头还要打,霍维斯指一指门口。蓝廷怒视着他。
霍维斯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蓝廷,请你不要忘了,你的确在《投降书》上签了字。”
“可你明知道那是被迫的!是无可奈何!难道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死吗?!”
“对,我知道,可除了我,还有谁知道?或者这么问,人们在看到那篇报道的时候,谁知道?”霍维斯直直地对上蓝廷的眼睛,当面痛斥,毫不留情,“你身为蓝氏军团的继承人,做事丝毫不考虑后果。你签署的《投降书》被敌人堂而皇之刊登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电台长篇累牍大肆宣扬,成为动摇军心的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你的《投降书》直接导致人民对奥莱国贵族阶级信心的动摇,直接导致蓝氏军团险些被踢出权力中心,要不是里恩夫人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