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相见即眉开 作者:长干-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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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年走到她的琴旁,俯下身子,伸出白皙的手,一寸一寸的量着。抬头,笑道,“正好和我师父那个琴一样长。”
但是瑾夏儿还是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这个曲子我师父也喜欢弹,但是琴声比姐姐的清亮,我就寻思是不是姐姐的琴太沉了。”
“瑾夏姑娘,他这是嫌你弹得不够好啊。”谢东楼笑道。
“不是姐姐弹得不好,是琴板的问题,底儿太厚了,回声不好。”
“那怎么办?把琴板削薄一层估计琴也得散了。”
“不用削薄,我雕一层镂花这琴的声音就好了。”
“沉就沉吧,不必麻烦小公子了。”瑾夏儿笑道。
这琴瑾夏儿可是很宝贵的,至于她为什么很宝贵呢,我们还要从陆沉他娘说起。
陆沉他娘还活着的时候琴弹得很好,而瑾夏儿的琴技就是陆沉他娘亲手教的。
这琴,也是陆沉他娘送的。不是什么好琴,寻寻常常的。可是也伴了瑾夏儿十多年的光阴。
望着那在阳光下微微发光的新弦,是陆沉不久前才帮她换上的。
“你猜它本来该多好听?”白衣少年笑道。
瑾夏儿一愣,把手放在琴上,细细抚摸着。她打量着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真的可以使琴声变得好听?镂空雕刻可是要技巧的,而且就算雕的好雕错位置了也是白搭。琴板本来就只有一本书厚,雕错一点整个琴也就毁了。
“你有几分把握可以把琴雕好?”谢东楼忽然问道。
“十分。”平安肯定的答道,“我不懂音律,但是花样还是记得熟的,这琴和我师父那把一模一样大,按着师父的雕花就好了。”
“瑾夏姑娘,要不让他试试?”谢东楼提议道。
瑾夏儿踌躇半天,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
于是瑾夏儿就答应了他。
平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好像竹简一样的羊皮卷,打开,二十多把各式各样的小刻刀排列开来。
“这玩意你还随身携带?”谢东楼叹道。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啊。”平安仿佛自言自语般回答道,精神,已经完全被那琴吸引了。
打开一个细竹筒,露出一根短短的勾线笔。再把竹筒帽也拧开,原来是个小墨水瓶。
谢东楼和瑾夏儿都觉得这还真是个精致的小东西。
平安盘坐在地上,闭起眼睛回忆着师父的琴的模样。他虽然读不好书,但是雕花的花样却是扫一眼就可以过目不忘。更何况,那琴陪伴了他七年。
起笔,开始在琴板上细细描画。头压的很低,整个身子都几乎趴在了琴上,手却稳极了,一条贯穿整个琴身的云线,从左到右,整个人随着线条行云流水的滑过去,毫不迟疑、首尾粗细一致。
在描画的过程中,少年那一头柔软的散发总是滑到胸前,散落在琴上,十分扰人。平安就拿起一根毛笔当做簪子,把头发全都绾起来。有几缕纤长滑落在颈项间,也懒得在意了。
谢东楼走过去看看,一副工笔画已经慢慢显现在琴板上。少年看起来似一个性格松散柔弱的人,画起画来,却是极端的谨慎严肃,一片瓦砾一根松叶都不肯放过。若不是谢东楼亲眼看着他画的,定以为是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师傅的作品。
描完线,便开始雕刻。只见贺平安刚才还又慢又稳的小爪子现在简直是运转如飞。右手快得只看得见残影,木屑像雪花一般在天上纷飞。
谢东楼目瞪口呆的看着贺平安那个同时玩转着二十多把刻刀的小爪子,怀疑他会不会其实是什么黑暗组织的暗杀高手。
就这样,贺平安从白天一口气雕道了晚上。幸亏赵奕之也和姑娘们玩到了晚上,才没叫他回家吃饭。
雕完了,小平安虚弱的嘤嘤两声就倒地上睡着了。
赵奕之只好抱着他回家睡觉。
瑾夏儿忐忑不安地拨弄了一下琴弦。
荡——
只一声,就使她失了神。
拨云见日。
仿佛这琴声,前十年都被云雾重重遮绕,现在,才透出了阳光。
瑾夏儿心想,差一点,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琴原来还可以有这样好的声音。
入夜,寂寥无人。瑾夏儿还坐在夕晖阁中,轻轻拨弄着琴弦。月光烛影在琴上摇曳,瑾夏儿自言自语着,“你这琴呀,真是好福气。”
黑衣少年仔仔细细的为你换弦。
白衣少年认认真真的为你雕花,
二人虽然素不相识、从未见面。
这琴声、却把他们的心思,合成了一起。
第十五章
陆沉在京城开了家小镖局。说是镖局,其实就相当于快递公司。
京城商贩交易运输频繁,善于抓住商机的陆沉同志写信给巴扎,叫他送来百十个手脚利索的汉子,顺着汴河来往于南北运送各地货物,顺便打探消息。
不过镖局生意几乎都是林仲甫在打理,陆沉更多的是时候都是在谢东楼府上活动。由于谢东楼好吃懒做天天就知道在凤鸣院鬼混,于是枢密府的公文有一半都是陆沉在暗中批的。
本朝的政治制度其实和美国一样,实行“三权分立”。把行政权、军权、财政权相互分离开来。
管行政的是中书省——就是姓谭的那一家管着的。
管财政的是三司。首长被称为——“计相”。我觉得这个名字太拉风了,于是在以后的故事中会把三司的事儿大书特书的。
管军事的就是谢东楼呆的枢密院。
三个机构的首长就相当于宰相,于是身为“枢密副使”的谢东楼其实就相当于副宰相。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独立机构——御史台。作用是监察百官,也就是赵奕之他爸赵中丞管着的。
然后,监察机构除了御史台还有一个谏院,设立原因是为了防止御史台自身腐败、起到互相牵制作用。
以上基本就是本朝权利构架,可以说是互相独立,互相牵制,勾心斗角呢~
陆沉同志,就是在这样复杂的重重机构中策划着他的反清复明,啊呸,登基继位复国大计。
如今,执掌行政权的谭家已经被陆沉拖下了水,管辖本朝一半军事力量的谢东楼干脆把全部工作扔给了他。可以说是非常顺利呢~
然后我再来讲一讲,谢东楼这号人是怎么年纪轻轻就混上副宰相的。
谢家原来是经商的,做的药材生意。
谢东楼小的时候呀,天天背个药篓子大街小巷的吆喝着,什么“祖传秘方,包治百病”之类的。
——和神棍没什么区别。
但是谢东楼天生一颗玲珑心,惊天地泣鬼神的华丽药效介绍外加一张人畜无害童叟无欺的真诚脸,于是没病的都被忽悠着买了他家的草药。
——总之生意非常好。
然后生意越来越好,好的谢东楼都没啥干劲了,于是决定当个官玩玩。
开玩笑,你以为当官容易嘛,那是要十年苦读然后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贡士考进士一步一步的考上来的。
他谢东楼的童年、少年时代全部都用来坑蒙拐骗、欺负隔壁大爷了。即使脑子再聪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个大学究啊。
但是经商实在太费心思了,谢东楼真的很想当一个公务员。
于是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
额,不是卖给老鸠了,是卖到皇宫了。
谢东楼的妹妹,那也算是全县一枝花啊。
谢小妹稍微花点心思,在宫里学着其他妃子的时髦打扮,把一口方言给改掉,背几首古诗练两个小曲儿,洋洋气气的就一跃成为个气质美女了。
于是谢小妹终于获得了皇帝李阖的青睐,从才人一口气升到了皇贵妃。
作为哥哥的谢东楼也鸡犬升天的被赐同进士出身可以入仕了。
入了仕,八面玲珑的谢东楼突然一改往日习性,变成了一个不党不群的翩翩君子。而且为政清廉,不管在哪儿为官临走时都会有百姓前簇后拥哭着喊他“谢青天”。顺带着,破获几个大案、抓获几个反动派,进山围剿过一次土匪。
皇帝陛下以及两府大臣们对谢东楼的印象越来越好,于是他就一步一步成了副宰相。
(这简直就和贺平安他爹是个完全相反的例子啊)
额,然后再把视线拉回到陆沉身上。
他正在替谢东楼处理公文。
谢东楼向皇帝报过告,说枢密院人多眼杂不适合做机密的军事决策工作,于是他想把公文都带回家来处理。
皇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特批了。
李阖哪知道,谢东楼回家甩手就把这些高级机密文件扔给了恐怖分子陆沉同志。
有的时候,连陆沉都搞不懂。谢东楼一看就是没啥大野心的人,而且他还知道自己要干的是谋逆大事——那他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
总之谢东楼就是这么一个猜不透的人。
“听说你是镖局的?”
前面提到的皇贵妃谢小妹,叉个腰,站在门口问陆沉。
陆沉合上公文,点了点头。
“那你就护送我回皇宫吧。”谢小妹说道。
陆沉摇了摇头,“我还有事。”
陆沉不想进宫,过了这么多年,能认出他长相并且还活着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而这几个人,全在皇宫。
一不小心,遇到一个眼睛准的、记性好的——他就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天大的事儿倒是说出来听听?”谢小妹一个挑眉。
陆沉沉默稍许,道,“好吧,我送娘娘回宫。”
他只得这样,毕竟这女人整天和李阖朝夕相处,若是稍微提到自己,抱怨几句,李阖再上了心……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自己是个庶人,按规矩只能送到宫门口,而能认出自己的人都是不可能出现在宫门口的。
第十六章
这年,陆沉十九,贺平安十五,
他们终于相遇了。
正值九九重阳,赏菊插萸,美酒斜阳。
京城的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一派市井繁华。脚店里,茶水博士端着茶酒在几张圆桌之间跳着胡旋舞一般转来转去。歇脚的过客们,胡吹海侃纷纷说着些子奇趣见闻。高级一点的,孙杨正店之类,大多坐着文人墨客。这年是科举年,全国各地的才子们都赶来京城,企图在春闱一举夺魁,殿前唱名、头戴簪花那是春风得意。此时,他们为了李白一句诗、苏轼一句赋就能引经据典争论个不可开交。而酒店墙上那密密麻麻的题诗,龙飞凤舞,大多就是这个时节被学子们题上的。额,和我们这个时代不一样,古时候呀,在墙上乱涂乱画是很流行的,凡是酒楼客栈寺庙的墙面,那必须是文人墨客们交流诗词的地方……哎呀,反正就和我们现在发微博差不多啦。交朋友或者炫耀用的~比如李白说过“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额,扯皮扯远了。
总之,就是在这么个四海欢腾的气氛下,我们的主人公陆沉同志一脸闷闷不乐的护送着贵妃大人,骑着马在游人如织的路面上挤来挤去。
原本,马车应该是快速的交通工具,可是在重大节日这种设定下,速度还不如旁边边扛着糖葫芦边吆喝的大爷。比如,那大爷都第三次问陆沉“小伙子吃不吃糖葫芦”了。
陆沉很想把谢小妹从马车里拽出来让她自己走,但是人家是酷炫屌霸拽的女王大人,宁可堵在路上也不屑于和路人挤来挤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还下雨了,幸亏是毛毛细雨,痒痒的飘过脸颊。小雨伴清风,又带起了几片花瓣~
虽是在京城,虽然是二人初见,但是本作者还是不禁想唱出来——正是江南好风景呀嘛落花时节又逢君~
反正就这气场嘛~
终于挤到了朱雀桥,陆沉看见拱桥的中央停了一辆卖花灯的车。女王大人,不对,谢贵妃的马车本来就是加长加宽型的,这个花车往桥中央一摆,女王大人的车就过不去了。
陆沉的耐性几乎被这一路夹三儿抢道的刁民们磨完了,这时,也只能用最后一点耐心骑着马去和着买花的大爷商量,“你的车可以先让个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