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第10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王玄斌及一殿大臣全愣住了。赵长安一惊,急忙越众而前,但方躬身开口:“皇上”
“再加十杖!”皇帝俯视群臣,对他连正眼都不瞟一眼,“再有求情的,说一句,加十杖!”
片刻殿外进来了行刑校二十人,着黑衣,执刑棍,林立于大殿正中东、西、北三侧,围住王玄斌。待司礼太监宣示了皇帝的口谕后,监刑太监立于丹墀下左,行刑校立于右侧,下尚有红衣听差十数人。行刑校四人上前剥去王玄斌的朝服,兜头套上一件污秽不堪的囚衣,将震惊不已、仍未回过神来的他用麻绳自双肩以下缚牢,使其不能转动,再把他的双脚捆紧,由四名壮汉从四方牵拽握定,只露出他的后股及腿部,使他摔伏在地,颜面朝下。左右厉喝:“搁棍!”于是两名行刑校上前,将刑棍搁在他的股上,监刑太监尖喝一声:“打!”
一杖下去,本想咬牙硬挺的王玄斌便大声惨呼了,三杖一过,监刑太监又喝:“着实打!”又是两杖打过,换另一名行刑校,仍如前一般大喝,每喝一声,环列四周的众人同声应和,喊声惊天动地。
群臣惊怖于皇帝的雷霆之怒,相顾失色。许多人在才打第一杖时便浑身僵硬了,更有平日与王玄斌交好的,两股都颤抖起来。而王玄斌则痛苦难忍,凄声惨嚎。因全身被绑缚牵拽得不能动弹分毫,他只得将头脸用力撞地,鲜血和着被撞落的牙齿塞满口中,仅止十杖一过,他下颌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花白胡须,便全被地下的金砖磨脱了。
赵长安手足战栗:四十杖一打,他即便不死,也必会卧床数月,身残体败。此次救人一事,自始至终他全不知情,这时皇上毒打他,用意极为明显,就是逼自己答应凌迟处死七人,可可自己若答应,那不是明知故犯,再欺一回君了吗?
正当他心急如焚、惶然无措之际,见皇帝对立于王玄斌头前的包承恩一使眼色,包承恩会意,双脚脚尖向里微微一偏。一见这个动作,他如雷轰顶,魂飞魄散,疾抢上几步,跪倒丹墀下,“咚咚咚”以头撞地:“皇上,别打了,别再打了,臣接皇上的旨,臣遵旨!”除了他及皇帝,没人知晓,他要遵的是何旨?
皇帝睥睨着他,阴冷地笑了:“现在才来遵旨?你就不嫌太迟了一点?”正当其时,“嗷”的一声,紧接着惨叫声陡然而止。然后杖打声及行刑校的喘息声也都停下。一时间,宽广的大殿内静得疹人。包承恩躬身趋至丹墀前:“万爷岁,犯官王玄斌咽气了!”
“嗯,拖出去!”皇帝斜睨浑身哆嗦的赵长安,“传朕旨意,摆驾刑场,今天,朕要亲眼看着宸王世子下旨处死乱贼!”又侧目,“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有的人最好别起那些荒诞不经的念头,做那些大逆不道的勾当。不然,不须朝廷大军出动,那些乱贼的九族,朕指顾间就可灭了。到那时,不是朕无仁君之心,而是有人有不臣之意!”然后由包承恩搀着,下了踏脚,往殿外行去。
面色如死的赵长安挣扎起身,伛偻着腰,随战栗失次的大臣们一同出了大庆殿。
刑场设在城东闹市的一处十字街口。之所以选这么一个人来商往的嘈杂热闹之地,为的就是在行刑时,要让尽可能多的平民百姓得以领受朝廷的律令之威,以起到震慑民心的作用。这日一早,距刑场尚有三百步的各处路口,均有穿戴重甲的禁军持明晃晃的兵刃把守,禁绝任何闲杂人等出入。
刑场偏北的大空场上,已张搭起明黄帐幕,但宽大的帐幕中只有两案两椅,前后设置,两案两椅间以一道金丝纱帐隔开。案椅均朝向一个临时搭建的巨大刑台,台上立着前后两排,共计一十四根刑柱。每根刑柱下都搁着一个乌黑木盘,其中是精光闪闪的钩、尖刀、锯、凿等凌迟的刑具一套。
才见那十四套在艳阳下闪着寒光的刑具,赵长安脑中“嗡”的一下,脚步越发蹒跚了:天哪!难道宁致远他们也被擒住了?这这下可怎么办?他目瞪口呆,手脚瘫软,也不知是如何才坐到黄幕中前面那张龙案后的。
才坐定,身后便传出皇帝威严的声音:“人犯口中都不要衔枚,朕要有的人听听,他们在受刑时,会有什么样的‘好话’喊出来,感谢那个尽心竭力要救他们的恩主?”
车走雷声,不须抬头,近千大臣及侍卫都知是押解死囚的骡车到了。赵长安垂头,手指已搭在了缘灭剑的剑柄上,心中一个声音在狂喊:先救宁致远和他的人,然后再跟他一齐救上官轻寒等七人逃走!
“饶命呀!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奴才的一条狗命吧”
嗯?他一愕,迅即抬头,见众狱卒已横拖直拽出一群绳捆索绑、铁链缠身的犯人,前面七人,正是上官轻寒他们,但紧随其后的七人,并不是宁致远,而是温惜玉、关月、周盂等,大声哀嚎的,正是周盂。他心中一宽:宁致远并未被擒住!
但再一看面色平静、目光明亮、已被牢牢绑缚在刑柱上的上官轻寒等七人,他的心便酸了:七人的双肩、双足踝处,都血肉模糊地钉着一根拇指粗的黑铁条,无疑,七人的武功都被废了,现已经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行走。凭自己一个人,如何能救得了七个连路都不能走的人逃跑?
这时,他耳边又响起了皇帝方才的话:自己若敢轻举妄动,他就要灭了上官轻寒等七人的九族!
上官轻寒等七人昂首而立,与周盂等人面如死灰、浑身筛糠的情形相反,他们均面含微笑,胜似观花,令那些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不禁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好汉子!”
赵长安等着听最恶毒的喝骂诅咒,但奇怪的是,虽然俱未衔枚,七人却都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不像身后的温惜玉等七人,或哀哭求饶,或已昏死了过去。只是,上官轻寒在瞥见剐割的刑具时,闪闪发光的眼睛一乜赵长安,嘴角微微一翘,似是在笑:怎么?尊贵的世子殿下,您的一言九鼎,原来就是这个?那一刀斩讫,便是这些?
皇帝再次开口,声冷如冰:“宸王世子,可以下旨行刑了。”赵长安不作声,他根本就没听见御旨。事实上,此时他眼中,只有上官轻寒七人那浮在唇边的淡定微笑。
“听见了没有?”那个可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话音中充满了威胁,“是不是嫌受刑的人太少了,世子要再多添两三千号人来?”
七人明净安详的微笑在赵长安的视线中模糊了,那是泪水!“斩!”随着极枯涩难听的一声嘶喊,一支黑漆令箭从案后掷了出来。
“呃”聆候钧旨的司官愣住了,上谕中,明明写着,这十四个人要受的是剐刑呀?
“怎么还不动?”赵长安怒喝。
“臣臣”
“啪!”静寂如死的数千人,均听到了赵长安身后黄纱帐中传出的这声惊雷般的暴响。司官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又是一记更清脆、更大声,亦更慑人的拍击案桌的响声,赵长安咆哮了:”没听见?立刻行刑,斩!”喊到“斩”字时,他声音变调,仿佛鬼哭,“还不动?”他暴戾的戟指浑身哆嗦、面无人色的司官,“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这时,黄纱帐中,皇帝竭力克制的声音传了出来:“立刻照世子的意思办!你们这些奴才,敢违了他的钧旨吗?”如蒙大赦的司官一迭连声答应着,挣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奔到刑台前
一阵山呼海啸、丧人心魄的暴喝声中,十四人的咽喉都被割开了。没有预备斩首的鬼头大刀,事出从权,只得用剔挖人肉的小刀,做了枭首之用。
观刑的数千人均想:呵!这十四个人可算是逃过一劫了,而自己也免了看一次残忍的惨剧,大家都没受那死去活来的罪。
赵长安瘫在椅中,十四具尸首已然拖走,十四颗人头已悬挂高杆。眼前,只有那大滩大滩的血,鲜血!片刻前,还在那鲜活的人体中涌流的鲜血,现在在自己眼前,冷冷的,闪烁着猩红、狰狞、耀眼的血光!
皇帝及群臣早走了。临起驾前,皇帝冷眼斜睨他:“记住朕的那句话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然后又颁下道圣旨,用的,却是他的名义:
宸王世子钧旨:
敬天昌明英武睿智文德圣功至仁至诚纯孝章皇帝建元二十三年九月十六奉上谕,字谕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副使、枢密院按察使及大学士,传谕侍卫殿前司:
近京城、地方御史上奏,于吴州、青州及周围六郡一带,有会匪扰害地方,名四海会,匪首宁致远。其会聚集已达数千人之众,出没无常,劫掠天下。其会中二匪骆英、苏清河,更于本月初五潜入皇宫御苑,谋刺宸王世子,其目无朝廷尊制,大逆犯上,一至如斯。今二匪虽伏诛,然其背后主谋,逆首宁致远仍匿藏民间,为天下、朝廷患。现传谕天下各州、郡、县、乡,王大臣,亟须加意防守、访查、缉拿逆首及该会匪匪众,以杜流窜为害地方。若察其有妄动,可实力堵剿,钦此!
不知过了多久,已站得双足胀痛的宸王宫众侍卫忍不住躬身上前,轻声催促:“殿下,要不要备轿回宫?”
“呃?”被这一声轻唤惊得浑身一震的赵长安抬起失神的眼睛,看了看暗云低垂的天边,一群呱呱盘旋的寒鸦,“不,不回宫,我我要去城外的大兴善寺。”
他信从佛理,平日隔三岔五的,便会去寺中与住持参禅论经、颐养心性。今天,才跨进寺门,他便瞥见一位白衣老僧自大雄宝殿的壁角匆匆掩身而过。
“这位师父是谁?”他问迎上来正合十为礼的大兴善寺住持清远。
“哦,这位师兄是竹隐寺的法空大师。再过两月,就是今上的万寿节了,圣上特地请他来,驻锡寒寺,为宫中讲经说法,宣扬大德。”清远小心打量他雪白的脸色和恍惚的眼神,“今天世子殿下怎么会来?听说刚才”
“我我心里乱得很,只想来大师您这儿静一静!”
晏荷影在三更天、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低唤惊醒了。她不睁眼,只问:“什么事?”
门外的宫女答:“宫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有紧急的事情,要请郡主马上出去一趟。其中一个自称姓任,叫云。”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快,拿衣裳来。”那天在碧云精舍,她与张涵、晏云仁约定,晏云仁化名任云,遇有任何事情,可随时来宸王宫找她。
今天是“处死”七人的日子,三哥天不亮的赶了来,有什么事?难道是营救的计划上又有什么变动?还是七人已经得救,三哥是赶来报喜的?可时辰对不上呀?动手救人的时辰是巳时正刻,此时才寅时三刻,这是怎么回事?就这样想着,也不梳洗,她自己随手挽了个四合如意髻,拿根金钗一别,就在漆黑一团的夜色中,由四名提宫灯的宫女陪着出了永泰宫,一路疾行,只半盏茶的工夫,就出了王官的西侧门——弘德门。
刺骨的寒风中,影影绰绰地,只见晏云仁正焦灼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见她出来,面色凝重地说了句:“上车!”她这才发觉,在宫门左侧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隐着一辆四马拉的大车。她回头,吩咐宫门内的宫女、侍卫先回,自己有事要办。言毕,也不管这番托辞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