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灭长安-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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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仆一场。”
他语气虽和缓,但却斩钉截铁,无丝毫回旋的余地。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和景行愣了半晌,跪倒在地,重重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大踏步出门而去。只是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双泪迸流。
待他的脚步声已消失不闻,赵长安方起身,吹灭烛火,带好房门,毫无留恋地疾步向长生殿走去。从母亲患病后,为便于照料,他就将母亲移到了长生殿中殿,自己则在旁边的一张竹榻上将就,好随时服侍母亲。
清冷的月色下,长生殿显得更加旷大,特别是这时,四寂无人,倍觉凄凉。他蹑足到了中殿,暗弱的烛光中,见母亲斜倚枕上,却未合眼,一双明澈的美目一直凝注着殿门,见他进来,她笑了:“年儿,刚才你上哪儿去了?”他走到床前,侧坐下,握住母亲的手:“孩儿照前些天和娘的商议,把宫里所有的人都遣散了。”
“好,这下娘就放心了。”尹梅意一指床前方几,“饿不饿?要不要吃块点心?”赵长安一看,见方几上放置着用油和面,放上糖和蜂蜜做成的笑靥儿,旁边还有各色的“摩喉罗”。
“咦?怎么现在就有‘果食花样’吃了?”
尹梅意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一想,恍然:“呵!只顾忙,孩儿倒忘了,今天是七月初七——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陪娘闲话时!”尹梅意又笑了,可这次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伤。赵长安不知方才那句顺口的胡诌如何勾起了她的愁思,不敢再造次,只关切地注视着她。忽听她轻叹一声:“唉!二十七年了!”手一撑,就要起身。赵长安忙扶住她:“娘,您要什么?”尹梅意不看他,只怔怔地道:“有件事,这么多年了,娘一直没对你说起过,现在,咱们快走了,娘也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
“那块玉佩,就是娘给你的,还在不在?”
“在!”赵长安从怀中取出“美意延年”,递给母亲。她接过,一指那幅正对床头的《千里江山图》:“年儿,你去把它取下来。”他不明母亲此意何为,依言取下画轴,露出画后木制的殿壁,仔细瞧了瞧,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你再把这张椅子抬开。”
椅子抬到一边,地上铺着的锦毡也揭开了,二尺见方的大青石铺就的地面,光滑平整,严丝合缝。但尹梅意看着那殿壁和那方大青石板的目光,怎么那样奇异?妤像有一团火焰在她的眼中燃烧,那炽热的火焰,烧得她苍白的双颊也起了一抹病态的嫣红。尹梅意低头,凝视手中的玉佩,神色无限感慨、怅惘:“年儿,你把这一面朝上,插到那道墙缝里去。”
“我?”玉佩虽薄,可殿壁是如此紧密坚牢,就连一张纸都插不进去,这方玉佩如何能插得进去?但看了看尹梅意毋庸置疑的目光,赵长安将玉佩试着往木缝中一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居然未遇一丝阻力,玉佩就轻轻巧巧地没入了木壁中。
尹梅意交待他:“向左拧半圈,再右转三转!”
他依言而行,第三转刚刚完成,就听到了一阵轧轧轻响,是那种厚重紧实的门在开启时才会发出的声响。但声音并不来自于身周,而是来自于二人足底,那块二尺见方的大青石板。虽早有预料,但眼望大青石板缓缓滑向一边,露出下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及里面一排延伸而下、不知通向哪里的石阶时,他仍是一惊。
“来,扶娘下去!”尹梅意淡淡地道。赵长安揣好玉佩,然后一手扶母亲,一手擎烛台,二人相依相偎,慢慢步下漆黑深邃的地道。这地道虽多年未曾开启,但因它的入口规整严密,又有锦毡遮盖,是以里面仍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才下了二十余级台阶,就见在面前横亘着一扇厚重高大的石门,昏暗的烛光中,可见石门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小缝。还是用“美意延年”玉佩打开了这扇门。再往前行,阴森森的石道中,静寂得连人轻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而那一阵阵从足底直扑上来的寒气,使得赵长安的心也“怦怦”地跳个不住。
当又用玉佩一连打开三道石门及一道用精钢焊铸的大门后,二人已下了一百多级台阶,到了约二十丈深的地底了。这时二人面前竟又出现了一扇门,这扇门厚重依旧,高大依旧,但与前面的四道门不一样的是,这道门上雕满了飞龙图案,工艺极其繁复精美,是一件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的传世杰作。
但最令赵长安吃惊的,却是铸造这扇门的材料竟是黄金!重逾万斤的黄金!黄金之门!门上以清一色大小的海水蓝宝石,镶嵌着四个古雅的玉筋篆字——天子之城!
赵长安再以玉佩作钥,打开这扇金门。才将金门推开一条窄缝,一道璀璨绚烂的光华立刻从门缝内喷薄而出。等将金门开启到能容二人进入的宽度后,赵长安将烛台放在了地下。不需要烛台了,与门内那万千奇珍异宝互相辉映闪射出的珠光宝气相比,这盏烛台已成了瞎子的眼睛,一件纯粹的摆设。
赵长安望着门内那一片流光溢彩的瑰丽光华,迟迟无法举步。尹梅意却神色平静,甚至眼中还带着一丝漠然:“年儿,扶娘进去!”
“是是”才跨进去,不需举目四望,赵长安就已明白,自己现已身处一个巨大的宝藏之中,一个自己一直认为在这个世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宝藏!但此刻,却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宝藏,清清楚楚、实实在在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二人现正处身于一座恢宏富丽、一眼望不到四壁的巨大石殿内,殿中明亮耀眼,仿佛正燃烧着上万支巨烛。殿里的每一件器物,每一件陈设,都在二人眼前灼灼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不计其数的珍宝相互映衬,五色斑斓,交织成一片灿烂、瑰丽、辉煌的光华,真可迷眩任何人的眼目。璀璨动人的色彩,和着那珠光、那宝气,直晃得他的眼都花了。
大殿被从中一分为二,而分隔之物,是一排排码放整齐,直达殿顶的金砖,长一尺、方五寸、高一尺的金砖!没有白银,那种廉价的东西,无法放在这殿中,否则会令人觉得万分的可笑。实际上,就连那只需一小块也能让世上万人为之发疯癫狂的黄金,在这里也成了一种最不值钱的堆放。之所以码放这么多的黄金,为的不过是将它作为架子,来堆放那些价值比它更为昂贵,也更为珍罕的宝物。
在堆叠起来的一排排黄金架上放置着的,是不计其数的玉佩金镜、镯子花钉、宝石珠串、脂玉伽南、金铂珐琅、点翠玉戒、翡翠扁一簪、镶宝玉环、舞鸾镜匣、玉香薰炉、七宝彩瓶、琉璃挂件、镶珠宝剑、睡鸭香炉、九龙纹灯、凤尾青尊、立鹤方壶、雕花龙瓶、碧玉大盘、金钿碧盏、象牙宝扇、红玉玛瑙、龙阳短刀
比孩拳还要大的鸽血红宝石、青紫色的鱼脑冻凤眼端砚、荔枝般晶莹圆润的明珠、高过人头的红珊瑚、长逾二丈的白象牙、碧如春潭的绿冻寿山石
看得出,当初在摆放这些珍宝时,先还是仔细有条理的,但因宝物实在是太多也太杂了,摆放的人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开始随意起来。因此,这些随便捡上一件,就能令一个十口之家一世吃穿不愁的宝物,就被胡乱地堆置、叠摞、铺撒了满地。堆山填海般的珍宝,就那样散落着,互相堆叠着,随处扔弃着,触目皆是,以至于连个让人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赵长安扶着母亲,两人小心翼翼地从一堆堆、一摞摞、一座座、一片片、一簇簇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珍山宝海中缓步穿过,直走出了约百步之遥,才总算到了大殿三分之一的地方。在这里,却又出现了一些出人意料的东西,一排排黄金打造的大书橱。
这些黄金书橱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计有九排,每排高两丈,长六丈,宽一丈五,一共两百个。每橱的右上角,均用蓝漆注明其中所藏之书的书名。九排书橱,被分为了九大类,依次为拳、掌、腿、剑、刀、棍、枪、内功、轻功。
在“剑”这一排架子中,“月下折梅八式”赫然在目,而“千里快哉风”则在内功那一排橱中。轻功的种类也很多,赵长安一瞟眼间,就看见了“飞龙在天”、“高天流云”还有“丽人行”。
“原来,”直至此刻,他才从初入门时的震惊中清醒,“娘给孩儿的那几册轻功秘籍就是从这儿拿的!”尹梅意点头:“是呀,娘既没法子拦住皇上不让你习武,那就只能找几册这种逃命的书让你练了,那样,在危急之时也好逃走。杀人的东西不能学,但逃命总是可以的。”
“娘,怎么在这儿竟会有偌大的一个宝库?”话方出口,赵长安恍然而悟,“莫非莫非,这就是那个江湖中盛传一时的传世玉章的宝藏?难道,世上真有传世玉章?”
尹梅意凄然一笑,微微颔首。
“那这个宝藏,为何要叫传世玉章?难道是因为这方能开启天子之城大门的玉佩?”
“不!”尹梅意看着正前方,大殿正中,“之所以宝藏名为传世玉章,是因为那八只宝盝!”
赵长安顺着母亲的目光望过去,大殿正中,一方黄金铸就的长条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八只制作精美考究的宝盝,八只古朴方正、形制端凝、色泽黝淡的宝盝。
殿内的宝物太过繁多,让置身其中的人,即使是赵长安这种早就对奇珍异宝熟视无睹的人也眼热心跳、头晕目眩,若不经提醒,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到这八只宝盝。
但无论是谁,目光一落到这八只宝盝上,立刻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这八只宝盝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沉静、肃穆、端重的气势所吸引。一时间,大殿内那堆积如山的珍宝都可以抛诸脑后了。
赵长安搀扶母亲,走到八只宝盝前。见每只宝盝上都覆着一方绣九龙海水纹黄缎,揭去黄缎,就是宝盝。他打开距自己最近的第六只宝盝,见盝内层为金质,衬明黄缎,中托一方白玉印,三寸见方,交龙纽,上有双龙盘卷,二龙龙头外向,印文阴刻四字:天子行玺。
玉印材质洁白无瑕,雕工精良细腻,形制特殊,入眼便知是世所罕见的珍品。他一惊:这是“乘舆六玺”中的第四玺,天子行玺!
始皇扫平六国后,规定只有皇帝的印章才能称“玺”,臣下的印章只能称“印”或“章”。御玺用玉,螭虎钮,有六方,各有不同的用途:“皇帝之玺”用于正式颁布诏书,“皇帝信玺”用于发兵或召集大臣,“皇帝行玺”用于赏赐诸侯王,“天子之玺”用于向外国发送诏书,“天子信玺”用于向外国发送一般文书,“天子行玺”用于赏赐外国。秦始皇最初制作的御玺共有六方,称为“乘舆六玺”,意思是说,此六玺要经常在皇帝左右,是皇帝驾驭万民统治天下的信验。六玺为国之重器,皇权的象征,失击御玺就意味着对整个国家占有权的丧失。是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极其重视对六玺的拥有,只有拥有六玺,这个皇帝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乘舆六玺”只是六玺,可案上怎么会有八只宝盝?
尹梅意看出了赵长安的疑惑,遥望那只放在第一位的宝盝,柔声道:“年儿,今天,就让你瞧一瞧这天底下真正的、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宝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