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暗杀王王亚樵-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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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扁了!”
戴笠回到南京,将王亚樵收了钱却不肯见面的情况,如实报告一遍。蒋介石听了,默然不语。他似乎仍对王亚樵寄予希望,所以就没有多说。
上海的冬天,雪雨霏霏。
11月2日,王亚樵正在英租界寓所和几人打麻将。忽然弟弟王述樵进来,送来一封信。王亚樵拆开一看,竟是上海著名大律师沈钧儒的亲笔信。王亚樵见沈律师在信上写道:
九光先生:
明晚七时,在四马路大中华饭店二楼雅间,举行茶会。届时敬请光临,至盼!
沈钧儒1932年11月2日
王亚樵看了这信,感到有些惊愕。因为他和这位著名大律师虽有几面之缘,但是,终因两人分属两个从业范畴,所以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他不明白沈律师为何忽然给他发来一封莫明其妙的请柬。
“这是什么样的约会呢?”王亚樵对沈钧儒律师的约请,一时丈二和尚莫不到头脑。他有心婉拒赴约,但是,当他想到沈律师在上海的威望影响,又想到沈的人格魅力。于是,深居简出的王亚樵决计次日准时去赴沈律师的茶会。
出现在王亚樵面前的大中华饭店雅座,人头攒动。这是一群文化人和著名学者的世界。这与他从前接触的军政界人士大不相同。一个个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有些文化界名人,王亚樵从前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其面,万没想到今天会在沈钧儒举办的茶会上见了面。这些文化界名人,也对王亚樵的到来有些疑惑。因为王亚樵毕竟是人人谈虎色变的大刺客。如今见他飘然而至,一个个都显得神色紧张,有些女名人甚至拒他于千里之外,远远的避开他。这使王亚樵感到几分尴尬。
“诸位,大家千万不别以为王九光先生有什么可怕,其实,他和咱们在座同仁都是一样的爱国志士!”就在王亚樵想退出这格格不入的茶会时,不想从人群里忽然站出一位五短身材,身穿灰布长袍,下巴上飘逸着一绺银色长须的瘦削老人。他就是上海德高望重的大律师沈钧儒。
他上前客气地挽住王亚樵,然后面对那些惊愕的陌生面孔,热情在介绍说:“为什么说王九光先生是爱国志士,就因为他是去年冬天,在高昌庙自卫战时,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下水去炸日本‘出云号’的硬汉子!”
“啊?原来他就是敢在老虎嘴里拔牙的王亚樵?”“他就是让蒋介石和宋子文害怕的王亚樵呀?”“谁说他是刺客,我看他王先生倒像一个有知识的文化人!”“真没想到,沈律师居然会给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请来了一位带枪的尊神?”“王先生来了好,他可以给我们这些空有一腔报国思想,却没有能力抵抗战争的人,带来了一股力量啊!”那些在四座上喝茶议论的男男女女,这时都兴奋地窃窃私议起来。
“大家高看我王九光了!”王亚樵拱了拱手。他见那些文人对他纷纷投来敬畏眼神,心情顿时激动起来。他感到自己能出现在这些有知识的人群里,又受到大家的如此敬重,自知是对他的无言褒奖。王亚樵向四座致礼躬身,然后说:“诸位最好别把我王九光当成一只老虎,其实我虽然喜欢行刺杀人,可我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我是专杀和贫苦人作对的坏人啊,当然,还有那些腐败的官僚政客。现在,我王九光又把行刺的目标,对准了可恨的日本鬼子。大家说,像我这样的刺客,到底有什么可怕?”
刚才还十分拘谨的人群,这时都发出善意的笑声。忽然有位白发老教授冲动地站了起来:“王先生,既然你是为民除害的豪侠之士,既然你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和正义感。那么,你为什么不敢给李顿以严正的打击?”
人群里立刻响起阵阵热烈的欢呼声。有人甚至以挑衅的语气,面对神色惊愕的王亚樵:“是啊,你王亚樵既然大义凛然,不怕邪恶势力。那么,你为什么害怕一个外国佬呢?”“对对,你说说,为什么你对李顿没有任何仇恨呢?”
“李顿?李顿是什么人?”许久不问窗外事的王亚樵,忽然被大家问得张口结舌。他不知我们为何忽然向他提出一个陌生的李顿来,也不知李顿是何许人也。
大家见王亚樵如此尴尬,不禁发出一阵唏嘘。
沈钧儒走上前来,拉住王亚樵手说:“王先生,看起来,我今天把您请到这里喝茶,真是太有必要了。因为你连谁是李顿也不知道,那就证明我请你到这里来,真是请对了人!”
王亚樵随他走向茶座中央,坐在一张八仙桌前。这时,有人不屑地望着王亚樵说:“王先生,刚才你还在振振有词标榜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人,是个对日本侵略者充满民族仇恨的爱国者。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连李顿到咱们中国来,调查满洲事变的新闻,竟也一无所知?”
王亚樵窘在那里。
“是这样,王先生,”沈钧儒见王亚樵尴尬万状地坐在那里,就急忙上前去为他解围,说:“也许是先生公务太忙,一直顾不上去看报上的新闻吧?所以难免没发现自‘九一八事变’发生以来,‘国联’曾派一个调查团到中国的东北去。当然,这个叫李顿的外国人,就是这所谓‘国联’的调查团团长。本来,国人对李顿率领的国联调查团去东北调查,当初是充满很大信心的。因为既然是‘国联’派出的李顿调查团,那么他们就理应站在公正和正义的立场上,把日本侵略我国东北的罪行,都真实地反映在他向‘国联’提出的调查报告上。为我们中国人在国际联盟讲坛上求一个公道。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叫李顿的家伙,他到了东北以后,居然一屁股坐在日本关东军一方了,你看,王先生,现在报上已经透露了李顿报告书的部分内容了。这李顿居然和日本鬼子一个鼻孔出气,他攻击我们中国的东北,历来就是日本的国土,你说,这又成何体统?”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王亚樵听沈律师说到这里,才如梦方醒地意识到,今天他被请到这个特殊的文化界茶话会上来,原来是沈先生的精心安排。王亚樵急忙把那张《申报》展开一看,见报上果然刊载李顿执笔的所谓《国联调查团报告书》的部分内容,其中有这样的一段话,让王亚樵看了不禁怒冲肝胆,热血沸腾。
报告书竟这样写道:“日本帝国为谋求满洲之经济发展,要求建设一个能够维持秩序之巩固政权,此项要求,我等亦不以为无理!”李顿又说:“我等同情日本帝国对其自身安全之顾虑,因此,日本之欲谋阻止满洲被利用为攻击日本之根据地,以及为在某种情况下,满洲边界被外国军队冲击时,日本欲有采取适当军事行动之能力,吾人均可承认!……”
“妈拉巴子,这个混蛋李顿,他简直把咱们中国的领土给出卖了呀!”王亚樵读到这里,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怒发冲冠。他把手里报纸抖得哗哗响,口中愤愤骂道:“诸位先生、女士们,刚才我来这里时,还对大家对我的态度感到难过和愤慨。现在我才知道,我王九光原来是个连事理也不懂的人啊!中国现在发生了这么大事情,可是,我居然不闻不问,还算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吗?也难怪诸位刚才以那种眼色看我。他妈的,李顿真不是个东西。他凭什么敢在他的报告书上胡说八道?他到中国来替什么人调查了?他哪里是为我们中国人搞调查,他这是在为日本鬼子找侵略我们国家的理论根据啊!这还了得?”
沈钧儒见王亚樵气得怒火燃胸,也过来指点报纸道:“王先生,你再看这段,写得更【文】不像话了。李顿这没有正【人】义感的家伙,居然站在日本【书】人的立场上,把他们侵占【屋】我们的东北,说成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还说满洲的安全与否与他们日本人息息相关。这哪里还有一点‘国联’的公正性呢?你看,他们在这里是这样说:”日本甚或又因世界之同情与善意,不须代价而获安全保障较为现实,以巨大代价换取者为最隹。‘这是什么话?这简直就是在为侵略者张目!“
见王亚樵气得浑身战抖,人群里又站出几位作家。其中一个青年女子,激愤地举起手中报纸,对王亚樵叫道:“王先生,一二八淞沪战时,报上都说你王亚樵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又有人说你是杀恶除害的钟馗。可是,现在出了一个李顿,他又以这种不公正的口吻,来替侵略我们国家的日本人说话,你莫非就能心安理得吗?”
一位老人也拍案而起:“王先生,你也给我们这些文化人评评理。现在连‘国联’调查团都这样不讲道理,那么,我们中国又如何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呢?”
一位老画家站起来对王说:“王先生,你不是一位人见人怕的大刺客吗?既然你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只敢在中国杀一些贪官污吏,而不敢去杀那些不讲道理的外国人呢?”
四座顿时激起一阵阵激烈的质问声,弄得王亚樵更加尴尬。他虽知道大家是为一个李顿调查团的报告引来怒火满腔,而现在这些怒火都向他发泄出来了。王亚樵没有动怒,而是冷静地面对四座的质问,一声不吭。忽然王亚樵向大家鞠了一躬,动情地说:“谢谢诸位教授、画家、诗人对我王九光的看重。你们虽在那里质问我,责骂我,我却不气恼,为什么?就因为大家对我这样讲话,是看得起我王九光啊。不错,我从前确是杀过贪官污吏,现在我也想为大家出口恶气,把那些外国坏蛋都斩尽杀绝。方解心头大恨。特别是那个叫李顿的王八蛋,他竟敢如此信口呲黄,篡改中国历史,为日本鬼子的侵略摇旗呐喊。可是,我就是想杀这个王八蛋,也是找不到他呀。因为我现在不可能跑到外国去嘛!”
人们都被他的真诚所感。刚才责骂他的人也都消了气,这时有人说:“王先生何须去外国呢?你如真想找李顿还不容易?这坏蛋刚从东北来到上海,他是想在咱上海玩几天以后,再返回国联去!”
“你说什么,那姓李的外国佬现在就在上海?”王亚樵听到这里,才理解沈律师为什么把他请到这个都是文化人出席的茶会上来。原来沈是想让他亲耳听听文化界人士,对李顿调查团的义愤和呼声。现在王亚樵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他郑重地站了起来,面对一双双向他投来的希翼目光,信誓旦旦拍胸说:“大家什么话也别说了。我王某人已经听懂了大家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王九光替咱们中国人出口气吗?那好,既然他李顿现在就在上海,那么,我王九光就决心去亲自会会他。我倒要看看,他这外国佬究竟长几颗脑袋?!”
“王先生果然是英雄!”“有中国人志气!”“名不虚传,王亚樵是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那些刚才还质责非议他的人们,现在发现王亚樵豪爽义气,都纷纷鼓起掌来,有人甚至走上前去,和王亚樵紧紧拥抱握手。王亚樵从前虽然多得军政人物看重,但是,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得到文化界人士的尊重和敬仰。他见那么多手都向他伸了过来,就一边和那些不相识的名人们握手,一边用手拭去流淌下来的眼泪,动情地说道:“诸位都听着,只要我王九光还有口气,就一定要找到那个李顿。我要让他知道中国人也不是好惹的!”
茶楼上的掌声顿时雷鸣般响起。王亚樵向大家拱了拱拳,然后拭着脸上的热泪,离开了会场。
华懋九楼里的“空城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