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乱臣-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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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近乎于失控的场面,还得从昨天,也就是大年三十的黄昏时分说起。就在半日前的黄昏时分,在南市的一家粮铺之前,便发生了一起其实并不剧烈的冲突。一个前来买粮的百姓与这家粮铺的伙计起了冲突,从而大打出手,因为买粮者只是单独一人,难以抵挡粮铺中的一众伙计的围攻,最终逃去。
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止,这个人在回家之后,居然就一倒不起,待到二更时分,便咽下了这口气去。大年夜的,家人突然遭人殴打而亡,这家人自然不肯甘休,可此时官衙已封,自然是无处可以告状的,再加上有人提醒说那家粮铺本身就与朝中权贵有着勾连,便是想要告他们,都未必告得成功。
这样一来,死者的亲人更是愤怒难忍,便就在死者的遗体之前发动了一众亲友,带上了棍棒等家伙,直奔那家粮铺而去。
当时已是深夜,再加上毕竟是除夕,原来受命维持城中安定的巡城营兵卒也各自偷懒,或回家陪伴亲人,或在军营里喝酒耍钱,这街上愣是没有一个能拦得了这些火气冲冲的人的。他们便一路杀奔到那家粮铺跟前,二话不说便打破了门户,而后纵起了火来。
粮铺中的老板和伙计听到破门之声,便也急忙赶了出来阻拦,于是双方便在这铺子之中大打出手。这一遭,因为上门而来的人有备而战,再加上人数上更为充足,一开打这粮铺之人便抵挡不住了,不断有人被打翻在地。
粮铺老板一见情势不妙,转身便要从后门离开,但却被早就盯着他的之前死者的兄弟瞧见,冲上前去,照其后脑几下,就将之活活打杀了。一见老板的下场如此之惨,其他伙计自然更没了争斗之心,立马就四散而走。
对于这样的情况,这些人倒没有多加阻拦,而是动手抢夺了这粮铺中所剩不多的粮食,而后再放把火,将这几进的院落给烧了起来,这才算是出了口恶气。
而他们这么一耽搁,终究是脱不得身了,已经知悉这边发生殴斗的京畿府和巡城营的人便急急赶了过来,正好瞧到他们在纵火烧房。这些兵卒和衙役自然不能见事不管,当即冲了上去,将人个围住,而后动手拿了下来。
再把火扑灭后,大家才发现在这房子里还有几具烧焦了的尸体,却是那粮铺的老板,以及几名之前伤到了腿脚,根本逃不出去的粮铺中人。这一下,案件的性质就更加严重了,已经从寻常的殴斗和寻仇,变成了杀人放火的重案,纵然京畿府知道他们事出有因,想要帮助他们都已经不成了。
同时地,这家粮铺的后台也就曝光了,他的后台居然是崔家,这让京畿府的人更不敢随便定论了,而是迅速将此事报了上去。只因为此时正是年节,朝廷官员没有管事的,便只得先把一众人犯关押起来,待到过上两日后再作处置了。
本来,这样的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妥,杀人放火终究是有干国法的事情,那些人便是因为自家亲人被人打杀,也断没有私自寻仇杀人的理由。但是,此时的大梁却正如一座火药库,一旦出现了一点火星,就会将积聚多时的怒火彻底爆发。而这一起在平时看来平常之极的伤人事件,这一次却有了极大的影响。
对于京中那些粮商,寻常百姓早就有怨怼之心了,只因为对方之前已经答应了将粮价降下,他们才暂且忍耐。而后就发生了那起莫名其妙的火灾,并且被大家理解为对方便是将粮食烧了,也不肯以常平之价卖于大家,这就让百姓们对大粮商的恶感更增了数分。只碍于对方身后的靠山,他们才一直按捺着火气,但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人挑了头,这火头就会冲破一切的束缚,猛烈喷发。
而这次的事件,就成了所有人爆发的导火索!也不知怎么的,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被人给传扬了开去,到年初一早晨,满城百姓就多半知道了此事。而大家的看法也是出奇的一致,都认为那些粮商死有余辜,那几个被官府所拿的人是冤枉的。
当官府中人发觉情况不妙的时候,上千人已经出现到了京畿府衙门前,大声喝叫着,让他们将被拿的几个人犯给放回来!
陆秉清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刚刚眯过眼去,被外面的人惊醒之后,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担心,而是淡淡地笑了:“看来,真不能小瞧了这些寻常时候如羔羊般驯服的人哪。”
“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如果他们大着胆子冲击我们京畿府的话,只怕咱们这点人根本抵挡不住啊……”有手下的吏员不安地道,看看身边,只有不到十个衙役,连府衙里最能打的王固本都不在其中。
“不慌,待本官出来与他们把话说明白了,他们自然不会为难我一个京畿府的。”陆秉清呵呵笑了一声,便开始让人给他换上官服了。其实在昨天将人派去抓那些人时,他已经能想见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了,所以这点变故根本吓不了他。
而陆秉清之所以能看得这么准,却是因为之前就有人给了他提点。他们这些有意为皇帝争回大权的臣子们,在此番的粮食危机之中便看出了其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作怪,而这股力量的所为正是针对朝中世家的。既然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自然不会只是让局势变得紧张,势必会再把火彻底点燃的,所以三十晚上的事情对许多人来说是个意外,但对陆秉清他们来说,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正因为知道会出事,陆秉清才把手下的那些人都放回了家去,就是给百姓们这个机会。在细想了一遍后,他已经确保此事上自己绝对不会卷入,这才整了整袍袖,大步走出了后衙,直接来到了正被上千百姓所围的府衙大门。
“快将李家的人都给放了,不然我们就打进门去,将人抢出来了,到时候……”门外群情汹涌,不少人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变得极其激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这时,紧闭的衙门大门突然打开,一身五品官服的陆秉清便走了出来。他没有如其他官员般露出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没有一点官威,呵斥那些围堵着官衙的百姓乱民,而是先拱手向前面的百姓们团团作了一个揖:“各位,还请听我一言!”
见这位地方父母居然给大家行了如此之礼,这让百姓们大为震惊,一时间还真都静了下来,刚才还在大声叫骂的人也都看向了陆秉清,看他有什么话说。
见自己的举动总算有了些作用,陆秉清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各位,你们心中所想,本官也是很明白的,知道你们之所以如此激动,亦是为了这些无辜者讨回公道。那粮商霸道,伤人在先,他们替亲人报仇,在法理之上也能说得通。”
众人听他这么说,心里更是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便也放缓了语气:“既然大人也这么看,那为何还要将人拿下狱呢?还请陆大人赶紧将人放了吧……”
“本官心里是同情他们的,奈何国法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更改。”陆秉清说着,看到不少人已经变了颜色,便又加了一句:“而且,这粮商的身份……还望大家能够理解。若只依本官之心,此事自然不会深究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家也迅速地掌握了他要传递的信息:如果那粮商的身份一般,此事自然是可以不了了之的。而现在此人身份却是如此特殊的一个与崔家有着关联的人,就不是他一个京畿府尹能做得主的了。
“好,我们这就去崔家,看他们有什么话说!”立刻,就有人大声招呼了起来,这千许人都是随大流的多,当即就转身离开了京畿府衙门,往崔家所在的西城而去。看着他们离开,陆秉清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的引火烧人的计策终于成功了。
但他却也有些高看了这些百姓们的决心,在他们离开京畿府衙门之后不久,便被已经闻讯赶来的巡城营兵卒给遇到了。在这些手持枪棍的兵卒驱赶之下,几乎没拿什么兵器的百姓们只得逃散。
这样一来,京城暂时回到了平静,而巡城营则派出了几乎所有人手对全城进行了最严密的巡视,不让任何人随意上街。
此时,崔、吴、叶三家之主就在叶家的静室之中会面了。自从这段时日以来,七大家方家已经不复存在,而许、楚、吕三家又有意与他们之间拉开距离,所以当出了如此之事后,能真正相互帮助的就只剩下这三家了。
叶名扬很是不快地瞪了崔日勋一眼:“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管好自己的那些人呢?现在好了,竟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头疼哪!”
崔日勋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但在叶名扬跟前却不敢发出来,只有苦笑:“这一点,便是我也没有想到啊。不过现在细想,一切也都是有原因的,若不是那次的火灾,让我手下那些人损失惨重,他们怎么可能如此卤莽呢?”
吴敬淄点头:“是啊,一切的根源都在年前的那场诡异的大火之上……这一切都是有人为了针对咱们,刻意而为的了。我甚至怀疑,就是昨天的那场风波也是有人在幕后操纵,才会最终发生的!”
“唔,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此事的确太过蹊跷了!”崔日勋点头道:“寻常的一些争吵,便是动上手,也不至于把人生生打死。而且死者家人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些,当即就闹了起来,若说一切没有人指使,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叶名扬看着两个还在苦思的同僚,发出一声冷笑:“这一点不用你们说,也可以想见。是有人见不得我们一直掌控着局势,想要通过这种鬼蜮伎俩来暗算我们呢!只不过,这一切我们都没有任何的证据,而且也查不出那背后之人的真实身份,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作不得真的。我们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将此事顺利解决了,不要给那背后之人以任何的可趁之机才是!”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该如何做呢?”崔日勋苦着脸道:“之前那些闹事的百姓就想去我府上闹了,若非巡城营及时出手,只怕我都到不了这里了。”
“先退一步吧,让京畿府将人放了!”叶名扬说着看向崔日勋,“而且此事必须由你亲自去办,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此事上不会包庇自己人,这样一来,百姓们便没有借口来与你为敌了。”
崔日勋为难地道:“可这么一来,我可怎么跟下面的人交代哪?”崔家下面那些人可都希望他这个家主能为自己人撑腰呢,他这么一做,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现在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叶名扬正色道:“只有先把如今的难题给过了,才能说其他。不然,只怕你崔家迟早都会遇到大麻烦的。而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江南的粮食运到,此次的矛盾平息,我们再拿那些人开刀也不迟。”
想想方家最终的下场,崔日勋只得无奈地点头了:“好,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这就去一趟京畿府,让他将人放了。”
“对,还要把声势做大了,让京中百姓看到,你我也是有一颗秉公之心的,这样他们才没了借口来闹我们!”吴敬淄也加了一句。
从叶家出来,崔日勋就直奔京畿府,不待人通传,让陆秉清来迎接,就径直而入。
陆秉清见对方来得如此之急,心里也不无忐忑,只当是自己的用心被看破了呢,便笑着问道:“不知崔大人来此何干?若是为了那几个人犯的话,大人就尽管放心,下官一定会对他们严加看管,不会因为外面那些刁民闹一闹就放人的!”
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要低上好多的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