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2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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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万事都怕有心人,真相只有一个,只要用心去查,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这里吁一口气,抹把冷汗,俺真是用了好多的功夫,到处搜集资料,才得出的下面的结果啊啊啊啊啊啊——
资料的总方针不外乎两条,第一,地理位置。到底割让出去的土地有多少,在哪里,乃至于前面频繁出现的黄嵬山、冷泉谷、天池庙、牧羊峰、梅回寨、瓶形寨、蔚朔应三州边境,还有分水岭这些地方都在哪儿。查清楚了,真相自然浮出水面;
第二,彻底清查王安石工作履历表。他是什么时间第二次拜相,又在什么时候第二次罢相。还有宋、辽这次领土纠纷的结束时间,三者对照,是不是王安石干的立即一目了然。
废话少说,马上切入主题,先把最重要的概念搞清楚。宋、辽两国的精确边境在哪里,是怎样划分的。两国边界,以太行山为中心分为两段。太行山以东,宋朝是河北路,辽国叫南京道。分界点是白沟,就是今天的海河及其支流拒马河的故道。
白沟变成了界河,这真是上上大吉。请想象在茫茫大地上以天然河流为边界,真是醒目显眼,只要它不像黄河那样经常改道,基本上就永远没有争端。
事实也是这样,太行以东的边界从来没有争执。问题都集中在太行山以西。
太行山以西,宋朝叫河东路,辽国叫西京道,一眼望去,哪叫山峦起仗沟壑纵横……除非秦始皇复生,再修一条长城,才能明确规定哪儿是宋朝哪里是辽国。
没法精确规定,就有了各种模糊事态的办法。在太行山的西段,两国都在各自的边境上留出数里到数十里不等的土地,让它荒芜。两国的百姓、军队,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入。这样就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这片空地,叫住“禁地”、“草地”、“两不耕地”。
这样是不是就解决了问题呢?恰恰相反,事儿更多了。眼放着一大片无主地,谁看谁眼红。这里不能光说辽国的不是,宋朝人也不怎么样。从边官将军到有钱的财主,以各种借口利用荒地生钱。只不过像辽国这样明目张胆地勒索,就实在是出格了。
出格的程度有多大,关系到了王安石到底有多卖国。在宋朝的官方史书里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第一,王安石卖了500里。出自《宋史·吕大忠传》;第二,王安石卖了600里。出自《宋史·韩缜传》;第三,王安石卖了700里,出自《宋史·韩琦传》。
到底哪个才对呢?这就要问另一个人,和他写的一本日记了。这就是宋史的奇妙之处,如此重大的国策,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大事,国家档案处记载的不算数,要以一个私人笔记为准。不许笑,不许怀疑,这个人说出来的话,以他老爸的名字为证,没人敢不信。
这人名叫邵伯温,他父亲叫邵雍。邵雍是位活神仙,是让宋朝顶级权力层俯首膜拜的人。他一生钻研的是《河图》、《洛书》、《伏羲八卦》这样的国学精粹,成就那是相当的高,据权威考证,像《铁板神数》了,《梅花心易》了这样用来摆摊算命的专业书籍都是他写的……
由于他算命极准,理论高深,在洛阳隐居教书时,把富弼、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等君子元老们折服,大家想了想,怎样表达由衷的敬佩之情呢?当时这些顶级大佬们正热衷于在洛阳建小别墅养老,于是乎各人集资也给他盖了间。
取名为“安乐窝”,邵雍于是自命为“安乐先生”。
先生后来就变成了“子”,称为“邵子”。这就非同小可了,称“大”者,如大尧、大禹、大舜,是千古圣君;称“子”者,孔子、孟子、老子、孙子、墨子,这是几千里最了不起的圣人才有的头衔。
对,没有错,邵雍就是圣人。
看下圣人留下的最脍炙人口、最让人怦然心动的事迹。话说宋英宗时期,邵雍已经名动天下,慕名求教的人络绎不绝。某一天,他和几个来求教的人到洛阳城南著名的景点天津桥散步,悠闲自在随意交谈之间突然听到了几声鸟叫。
邵雍一下子愣住了,接着面色惨然,像是突然遇到了巨大的不幸。
客人连忙问是怎么了。
邵雍长叹一声,说这是杜鹃鸟啊,洛阳以前从来没有。现在它们从南方飞来,国家从此有变,不幸从此而生。
杜鹃鸟和政治有关?客人摸不着头脑。
邵雍摇头。这些你们就不知道了,万物皆有联系,以《易经》为论,世间兴衰有它的迹象可循,不光是人间怎样,大千万物都会有征兆的。你们想懂吗?嗯,我这里有总结出的各篇文章专门论述……
客人也摇头,您还是直接说好了。
邵雍说,不出三五年,皇上一定会启用南方人当宰相。那时南方人结党乱政,天下将大乱矣。
客人大惊,几声鸟叫居然能推算出三五年后的国运,这真是太神奇了,请您务必解释清楚。
于是邵子不厌其烦,披露真相。他说——国将大治,地气会从北向南;国将大乱,地气从南向北。这是千古不易之理。现在南方之气已经深达洛阳,各位想开封城会怎样?大批的南方人会像杜鹃鸟一样涌进京城,国家在他们的治理下,必将一塌糊涂!
他哀叹,北方人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几年之后王安石当政,变法开始。他至少说中了一点,北方的“君子”们的确没了好日子。
算得非常准,着实的让人佩服。事实上北宋之后的读书人都对他这个预言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成真理。这里我们就不说,这种预言在宋史里超多,基本上都是知道事实之后,反对派编的马后炮。单纯地以邵雍的理论来判断,都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
“天下大治,地气从北向南;天下大乱,地气从南向北。”
以此论调,北方人天生是天下之主,南方人注定了是奴才,绝对不能当领导人。当了,国家民族就要完蛋。对此谬论实在不想多说,只举一个例子。朱元璋创立明朝就是以南统北,这是错事?这就是邵雍作为大预言家的本事,明朝建立距离天津桥上听杜鹃不满300年,居然没算出来。
说,你为什么没算出来?!
这样的本事和论调都传承给了他的儿子邵伯温。邵伯温在预言算命方面没能超过老爸,他另有强项,写书。《邵氏闻见录》,从名字上就知道内容都是看到的、或者听到的。王安石弃地500之说,最早就出现在他的这本书里。
这本书严格地划分,有前、后卷之别。前卷由他,后卷是他的儿子邵少傅接力完成。父子两代对北、南两宋的事全面记载,内容花样翻新千奇百怪,当成杂谈小说来看,那是相当地不错。
知道了出处,500里、600里、700里之说不辨自明。现在查正史资料,看看到底割让出去了多少。有个原始资料,是熙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宋朝资政殿上呈给神宗皇帝的一份报告,《所争界至地名白札子》。里边有这样几条:
1,蔚州地分,本朝以秦王台、古长城为界;北朝称以分水岭为界,所争地约7里以上;
2,朔州地分,往前已经定夺,以黄嵬大山北脚为界;今北朝称以黄嵬大山分水岭为界,所争地南北约30里;
3,武州地分,本朝以烽火铺为界;北朝称以瓦窑坞分水岭为界,所争地南北10里以上;
4,应州地分,本朝以长连城为界;北朝称以水峪内分水岭为界。
要注意的是武州,之前没提过,它是辽国当时的地名,在朔州辖区内。这份报告可以作为整个边界纷争的基调,这是沈括入辽之前萧禧的要价,就算宋朝全答应了,看看割出去的地盘能有多大。
无论如何也没有500里,从哪儿算出来的600、甚至700里呢?尤其是宋朝人怎么看辽国人怎么不顺眼,在谈判中问了句话。
——分水岭?分水岭上也是领土,怎么分。
辽国人答,以分水岭上的土脊为准,一概平分。
宋朝人面无表情——岭上没土的怎么算。
辽国人诡谲一笑,到辽国去算。
之后才有沈括带着大批量档案文件入辽,让辽国自己让步。至于后来辽国无耻到出尔反尔又来勒索,所能得到的可以在同年年底十一月宋廷批给韩缜的谈判条件里找出根据。
——东水岭一带从雁门寨北过分划;西陉地合接石长城处分划;瓦窑坞地合案视分水岭处分划;麻谷砦水窗铺当拆移。
综上所述,争执集中在两国边境上蔚、朔、应三州交界的5片零星小地段。辽国得到的好处精确计算,在平原地段得到了3处,大的纵深10多里,小的几里多。另外两片是山地,包括面积最大,纵深约30里的黄嵬山北麓和天池庙地区。
像宋史里所说的,以分水岭划界,把雁门关天险都丢了的情况根本不存在。第一个问题到此解决,看第二个,王安石当时在做什么。
聚精会神查资料,在熙宁八年年底十一月,宋廷作出谈判批示时,王安石病了。《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明确记录,他病得很重,宋神宗派太监去探望,一天从早到晚来回跑了17次。等他好了,给10天假,没够,又补了3天。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安石没办公。哪儿来的在皇帝面前手划地图,说“姑欲取之,必先与之”这8个字呢?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要看割地事件的截止日期。
宋史里记载的是王安石割出700里之后立即就解决了,可各种资料显示,直到熙宁十年的冬天这次领土纠纷才结束。那时王安石早已第二次罢相近一年了。
割地事件到此可以得出结论,一来没割出去那么多的地,用很小的代价换来了战略上积蓄力量攻打西夏的时间;二来这事儿和王安石没有关系。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浮出水面,到底谁才是割地的真正主使者呢?
第二十二章 陌上花落
算来算去,只能是宋神宗本人。从宏观上讲,他不拍板这种事没法成交。从微观上细想,当时司马光在洛阳,没参与此事,王安石卧病而且从来态度坚决,不惜一战。
除这两人外,没有任何人能影响他的施政纲领。
还有他无可救药的恐辽情结……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可能。只是他不必为劣迹签名买单,神宗朝里所有的错事、坏事,都有王安石来顶着。这是第三次修《神宗实录》的南宋朝廷的修史总纲领。
地割出去了,辽国人走了,宋朝却没盼来渴望的安宁。开封城比以往的五六年间更乱了,起因是王安石写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名字叫《三经义》,准确点叫《三经新义》。
三经,指《周官》、《诗》、《书》。这是儒家学术的核心经典,王安石以自己的理解为之注释,阐述他心目中的道理。官要怎样当,人要怎样做,怎样才能团结一起进行改革。可以说,这是用来改造当时知识分子心灵的武器。
神宗很高兴,做事要同心同德,有个总的规范才有前进的目标嘛。他给了王安石一大笔稿费,同时加官进爵,加封王安石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时给他儿子王雱一个龙图阁直学士的头衔。
事情就坏在了这个头衔上。按照惯例王雱要推辞一下,可是就在他推辞的时候,突然间吕惠卿跳了出来,劝皇帝答应。说王雱一介青年,没有贡献,何况以王安石的博大胸襟无私性格,怎么能让长子走这样一条侥幸富贵的路呢?
王安石听了哈哈一笑,惠卿说得对,就这么办吧。事情就这样办了,在他们身后,王雱愤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