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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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山水之美,是北方人无法想象的;杭州的富饶基本上是开封富饶的根基。在战略位置上,杭州比开封更理想,它处于没有冰封期的长江的外缘地带,在它和长江之间,有众多关联城市作缓冲,其间沟壑纵横,女真骑兵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阻碍。
更妙的是,杭州临海,危急时刻可以随时乘船避难。这一点是北方任何一座名城都没有的优势。综合上述,有什么理由不去杭州城呢?
太监们的建议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去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江南虽然很美好,但是贸然前去的话,还是有一定危险的。
赵构没忘记前几年他爸爸是如何搞花石纲,把江南祸害成什么样的。这时,国破家亡,想去逃难,搞不好会被清算的。他清点了一下队伍,别说护驾的御营军队了,连仪仗队都只剩下一张黄扇了。混成这样去杭州,说他是冒牌皇帝,倒有人信。
既然如此,走之前的工作就要多做一些了。根据形势,他决定先认错。他很有技巧地写了一份罪己诏。看一下内容,他先是“慰抚淮扬迁徙官吏军民”。只是搬家吗?到底有没有搬出来的人呢?对于结果,他“痛切朕心,愧负何及”。
可是他强调,这一路上,他“劳形克己,侧身修行,宅中经远,均布惠泽。省刑薄敛,一毫不扰郡邑”。也就是说,他积极逃难,收获很大,心性随之成熟。无论是待着,还是走着,他到哪儿都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好事,一点都没有骚扰所经过的州县。
多好的皇帝啊。为了更加深切地体现他的仁慈,他下令外放一百八十名宫女……这人一直宣称自己不喜、不近女色,这时仓皇逃命,居然还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女人!
这些虚的做完,还得来点实的。他得处理掉两个民愤极大的败类——黄潜善、汪伯彦。这两人居然也从江北逃过来了,这在当时的扬州城外的江边上,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当时,扬州遭金军突袭,几十万人困在江边。惊慌失措中,百姓大骂黄、汪两人,对他们恨之入骨。正在这时,人群里有位官老爷自称姓黄,没等他进一步表明身份,自己具体叫黄什么,几十万人扑了上去,直接把他撕碎了。事后,人们才知道这人是司农卿黄锷。
被人民恨到了这种地步,继续当宰相是不合适了。其实说起来,赵构也很恨他们。毕竟事发突然,把赵九弟给吓萎了,这是多么巨大的损失啊。参照前面李纲、宗泽的遭遇,黄、汪两人应该会死得非常难看才对,可赵构凝神思索了很久,把黄、汪两人找来,三个人又谈了很久,才下达了几条命令。
因为工作失误,黄潜善罢相,贬任江宁(今江苏南京)知府;汪伯彦罢相,贬任洪州(今江西南昌)知府。
一个是南京市长,一个是南昌市长,这是贬职吗?这两个地方在现代多有名,不用说了,在当时也是江南东、西路的首府。
看另一条。
因为工作失误,前首相、现任单州团练副使李纲不得赦免,不得出境……貌似李纲跟扬州惨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吧,为啥牵到一起了?官方给出的理由是,为了维持宋、金之间的友好关系,必须要控制住李纲这个不安定因素。
其实谁都知道,这是黄、汪怕了。这二位很清楚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他们很认真、很缜密、竭尽所能地做着坏事,并不是在无意识或者精神病状态下干的,没法免去责任。他们必须牢牢摁住李纲,不然此人复位,再次清算的话,别人不一定,他俩肯定会粉身碎骨。
同时,新宰相朱胜非上任。朱胜非,字藏一,蔡州(今河南汝南)人,进士出身。看履历很一般,他跟何栗一样,也是被临时提拔起来的应急品。但是,他命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地点,居然是南京应天府的知府。还记得吧,赵构是在那儿当上皇帝的。
当时,朱胜非大谈皇帝威信论,说大元帅的头衔太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民众激动,只有皇帝才能号召复国,因此,建炎集团很欣赏他,让他进入核心。黄、汪相信,有这个人在,政策的延续性还是可以期待的。
总体说来,他从应急品升级到了过渡品,前途小有光明。
接下来,刘光世、张俊等大将被派到长江沿岸的重要地段,他们的任务是一边召集逃到南岸的御营士兵,重新组建赵构的亲兵队;一边跳过原地方政府,直接控制该地区,构建适合赵构生存的赵氏领土。这群人上路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因为他们再努力、干得再好,也被确定成了外围势力。不管是此时,还是将来,从地理位置上被边缘化了。
对此,刘衙内等人很失意,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赵构在另一群人的簇拥下向更南边的杭州前进,那群人里有王渊,有太后,有宫女,有无所不能的太监。
当天,在目送赵构一行人渐行渐远的队伍里,有一个人站在队伍的边缘,他的心境应该是云淡风轻的。他同样很失意,却并不失望。他只需要时间,只要时间够,就一定能挤进最核心的那个小圈子。
张浚。
这段时间里,张浚又创造机会小升了一级,倒霉的人由李纲换成了韩世忠。说来也是韩世忠太倒霉了,他兴致勃勃地到处找女真人单挑或者群殴,正干得起劲,突然有人告诉他,说他的某个部下把一个当官的扔到水里淹死了。
那个官是言官……欺负到张浚的本系统内了,这还了得。张浚火力全开,上纲上线,把这件事升级到了现有官员队伍的纪律问题上。某些人自恃有功,无所不为,比如韩世忠,不严惩他,国将无法!
于是,韩世忠被降级了,把观察使丢了。
他和刘光世、张俊等人在岸边送走皇帝一行人,之后分手,各奔前程,去当他们的外围积极分子。此时的他们不会想到,命运、机遇会有多么神奇。
回到水面上,赵构在波浪声中沉思,也许是身体的原因让他没法像从前那样快乐地生活吧,他渐渐习惯了想事情,他在为前途担忧。而在船舱外面,世界是美好的。你能够想象吗?有人在几十万同胞惨死,长江以北财物全失,仓皇逃过江面,九死一生之后,还能从心里往外地快乐吗?
有。
不仅有,人数还很多。一大群漂漂亮亮、妖妖娆娆的人站在甲板上,拿着弓箭,正在射河面上的鸭子。似乎当鸭子的血流到河水里时,是那么美丽,那么有意义。
血,河水……血,江水。
难道这些人的脑子里没有长江水面上的数以十万计的宋人的浮尸、鲜血吗?真的有那么快乐吗?答案是有。
这就是建炎集团核心里的那群太监,扬州城里的人跟他们没有关系。杭州城里有他们的财产,那些财产都由王渊的部下严密保护着。这时,他们坐着船,正在一步步地接近他们的钱,接近传说中的像天堂一样美丽的杭州。这么幸福,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
在杭州城里,他们的快乐翻倍地升级。
太监们在城里转了一圈,看中了几间最大最豪华的宅子,没说的,抢过来。他们是北方京城来的上等人,住江南土著们的房子,已经很给面子了。
太监们在城外转了一圈,决定去看杭州最有名的自然景观——钱塘潮。只是有一点,他们要从城里刚入住的大屋出发,一路上会经过很多民居区。太监们觉得这很不合适,太监是长江以北的专属动物,自从五代十国之后,这边就再没出现过,这时集体出游,会变成景观的。
太监们令人在经过的长街上用布帛围成甬道,挡住江南土著们的视线,让他们安静地出发,保持上等人的体面。
等他们熟悉环境、恢复体力之后,开始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从此过上了久违的都市幸福生活。到这里来,他们是很讨厌,但是很安全。
只是欺负了老百姓而已,算得了什么?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做了另一件事。这些太监答谢了王渊。
王渊在扬州城外的长江边上,把皇帝、百官、百姓都扔在一边,用官舰把他们的财产运到了杭州城里。这是多么伟大的友谊,是经过战火考验,以皇帝的生命安全为代价换来的。
太监们无以为报,给王渊升了官,除了让他继续当御营都统制外,还将他升成了军方最高领导,当枢密副使。注意,虽然是副的,但是王渊有签发文件的权力,这是实权,可以干涉国家大事,可以任免军队干部,可以趾高气扬地逞威风。
事情就坏在这里。对太监来说,这事很平常,他们干了很多次,没啥意外;对王渊来说,这是按劳取酬,他冒着风险送出了人情,这是等价回报,有啥不对?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情况变了。建炎集团不再是在逃亡的路上奔波时的样子了。那时,大家只要求能活下去,不死在金军刀下,不淹死在长江里,就什么都好。官位啦,钱财啦,都是身外之物。
此时,他们已经定居,每个人都有住房、工资等一大堆的生活需求。这个时候,太监们和王渊明目张胆地做买卖,把其余的军人当死人吗?
宋朝的军人都很职业化,从来没受过什么精神文明教育,他们能在战场上把战机和凶险都扔在一边,举着人头向主将要赏钱,这说明物资激励是一切!
不懂事的太监康履、不合格的军人王渊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杭州城里体验着幸福的新生活。当危险临头时,居然是新宰相先知道的。
朱胜非急忙向赵构汇报,军队里很多人嫉恨王渊,要出事了。赵构这段时间吃够了军队、战争的苦,他非常重视此事,立即下令解除王渊的签发权,让他只担着一个虚衔。这样就能平息军队里的怨声了吧?
可惜晚了。
比朱胜非稍晚一些,康履得到了一个线报。军队里有人来告密,说苗傅、刘正彦两位将军即将哗变,目标是杀王渊,集合地点在天竺寺。康履一听,心想这还了得,军队要脱离领导,好朋友有生命危险。他马上向皇帝汇报,皇帝紧急召见宰相,宰相出宫去找王渊。
这样一个大循环,事情终于落到了王渊手里。面对危险,王渊没有糊涂,他派出重兵直扑叛军的集合地点天竺寺。
下了这个命令之后,天晚了,他吃完饭,洗洗睡觉。第二天早上,他神清气爽,照常上班。上班、议事、下班,这个流程都走完了,天竺寺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他也没去追究。只是一个线报嘛,或许天竺寺里没有叛军,也或许他派去的重兵正在守株待兔,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没必要大惊小怪。
就这样,王渊走到了杭州城北桥畔。突然间,桥下冲出了大批伏兵。这时,他才猛醒过来,中计了!那个线报是假的,用来迷惑他们把重兵调到天竺寺,转移视线。真的叛军一直埋伏在这里,等他下班。
他清醒得太晚了。叛军把王渊拉下马,刘正彦亲自操刀,当场砍下了他的人头。同时,城里各个地方都爆发了哗变,一百多个资深太监身首异处。做完了这些,叛军们带着众多人头向临时皇宫前进。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叛军们并没有太大的企图,他们之所以逼近皇宫,只是因为里边还有更多的太监,康履、燕珪、高邈、张去为、张旦、陈永锡等人都还没死,都在皇宫里躲着呢。
毕竟斩草要除根,得把太监都杀干净。
赵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叛军逼近时,他并没有特别慌张。
当天接近正午的时候,赵构登上城楼,下面是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