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的智慧-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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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经》结尾有一段,“禹曰:天下名山,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十。此天地之所分壤树谷也,戈矛之所发也,刀铩之所起也,能者有余,拙者不足。封于太山,禅于梁父,七十二家,得失之数,皆在此内,是谓国用。”
这段话摆明了是胡说,五藏山经中提到‘铁’的地方总共才四十余处,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十’?这个数是谁编造出来的?夸大了近百倍,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呢?
带着这个疑问我们再去检索一下《山经》,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南山经》、《东山经》竟然对‘铁’从未提及!《西山经》《北山经》提到‘铁’字各八次,而《中山经》提到二十余次之多。
我相信《山经》的编者或作者不会笨到不会查数的地步,但他们为什么视五藏经文如不见,兀自胡说个不休?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脱简太严重,漏掉了几十万字,提到‘铁’的经文都漏掉了,这是造成误差的一个原因。实际上这不可能,因为结尾还有一句“《五臧山经》五篇,大凡一万五千五百三字”。我没细数,不过我知道字数相差不会太多,如果出铁之山真的有‘三千六百九十’,那么至少要多出几万字的经文来,也就是说,写这个结语的人懂得查数,他说出‘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十’是另有根据的!
第二种可能就是‘另有根据’,他是根据‘禹曰’来记述的,而不是根据经文的统计。那么这个禹是怎么样判定的呢?很显然,禹要么是个‘没有米为何不吃肉?’信口胡说的糊涂皇帝,要么是他心中早有计算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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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你发现一个怪谈,就是禹没有根据地理普查的结果来确定铁矿山有多少,而是禹知道出铁之山有三千六百九十,普查记载的结果却只有四十余处!
举一个例子来证明一下禹的知识远超于同时代的蒙昧人类。假如说我是大禹(有点搞笑了,要不你是大禹也行),我让你们去普查铁矿(假设你们不是地质专业的),我知道中国有几千处铁矿,你们就会问,铁矿是什么样的阿?我可能教会你们一点粗浅的探矿知识,你们也就能找找那种露天矿。让你们全世界转一圈,也找不出来几个铁矿。这就是《山经》前后矛盾的原因。
尤其是《南山经》和《东山经》,根本没有提到铁,也就是说,南山经和东山经的普查者根本没有铁矿的概念,或者干脆他们就不知道如何探测铁矿,即使知道探矿,也就是找一点露天铁矿,深层的铁矿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探测。
山海经中一直有这样的现象,例如前文说过的太华山的高度,初民不可能有能力测量,他只能是胡诌或者传说;再如前文说的“天地东西两万八千里”,这种话都是传说的,但绝对不离谱,反而很禁得起科学验证。讲到这,你该对那个时代有点模糊的认识了,掌握知识的人是极少数,而掌握这些知识的人(比如说禹),他的知识并非是从当时人类实践中积累而来的,而是‘继承’来的,至于说继承谁的?是史前文明?还是外星人?这不是我们应该讨论的话题!
换个朴素的说法吧,现在让你去非洲领导土著部落,你想要教会他们探矿,他们只能学会一个皮毛,你对他们讲述铁多么重要、石油多么重要,他们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也就是说,你说非洲有多少多少铁矿,你让他们一普查,能找出你说的千分之一都算不错了。
其实,对于这个话题还有许多许多话要说,比如说冶金史上,一般都是先有块炼铁然后有生铁,比如说欧洲,从块炼铁发展到生铁用了两千五百年,而中国极度奇怪,中国的块炼铁和生铁几乎是同时出现的,春秋晚期就有生铁,那么块炼铁不往前推几千年似乎是不可置信的,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证据。
所以说呢,禹的话估计就是说说,没有什么实质用处,他只是知道铁铜是制作兵器的好材料,但是要教会初民们学会使用,还要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当然,初民用铁矿粉作颜料画画也是一种说法,这都值得深入思考。
五藏山经真伪之辨(1)
关于山海经的真伪,始终是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当前的主流观点就是秦汉之人编撰,那么秦汉之人是否有能力编撰一部如此禁得住推敲的地理、历史著作呢?
一、关于色彩的思考
山经对植物的记载是非常朴实的,基本上没有什么离奇的地方,不过人们可能都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山经中记载的颜色是非常正统的,只有‘赤、青、黄、白、黑’五色。如:
文茎:赤华黄实。
棕【木丹】:白华黑实。
黄雚:白华赤实。'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薰草:赤华黑实。
【上艹下骨】蓉:黑华不实。
丹木:黄华赤实。
沙棠:黄华赤实。
祝余:青华。
这些都非常朴实,无非是红花黄果或者黄花红果。但这其中有一个非常奇特的,那就是“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上艹下骨】蓉。食之使人无子。(《西山经》)”
山经的作者记载了一种黑色花朵的植物,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并不奇特,我们知道很多黑色的花朵,如黑牡丹、黑郁金香、黑老虎须,但是要知道,生物学家统计过,在4000多种花卉之中,只有8种接近黑色,以古人的条件观察到黑色的花朵,那是非常艰难的。众所周知,在同样条件下,黑色衣服吸热最多,所以科学界有一种普遍观点,黑色的花朵吸热最多,花瓣很容易被灼伤,而红、橙、黄则反射掉一些光线,吸热比较少,白色花瓣反射最多,受灼伤机会最小,这就是黑色花朵绝大多数被淘汰的原因。
其实我们所说的黑色花朵并不是纯黑,只是紫黑或者红黑,我们的问题就在这里,古时候的颜色早已经很分明了,在老子的时代,就已经有了紫色这一称谓。如‘紫气东来’,当时函谷关关令尹喜望了望天,说道“紫气东来必有异人过”,果然老子从这里经过,尹喜百般挽留,才有了今天的《道德经》。
再如,“齐桓公好衣紫,国人皆好服之,致五素不得一紫”《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这段话很明确的告诉我们,齐桓公那个时代紫色成风。
而山经中却从没有提及过‘紫’、‘蓝’、‘绿’等颜色(只有海内经唯一的提过一次,‘衣紫衣’)。换句话说,古人观察到紫丁香、紫罗兰这些植物,应该描述成‘紫华’才对,他们不可能有‘紫’这个词而不用。
在战国时已经有了‘黑、红、黄、蓝、紫、白’等十多种颜色的漆,如果是汉代伪作的话,那么不可能不出现‘蓝华’、‘紫华’的字样。湖北江陵马山的楚墓中出土了很多的丝织品,‘红、黑、紫、黄、褐’都有。
楚辞《招魂》中有“红壁沙版,玄玉之梁”、“紫茎屏风,文缘波些。”,红、紫分得很清楚。再如秦俑的斑斓多彩,“服色的种类有朱红、枣红、粉红、深绿、粉绿、粉紫、暗紫 、粉白、天蓝、褐色等,其中以大红、大绿、粉紫、天蓝为其主色调。”(《试论秦俑彩绘服饰产生的历史条件》朱学文)
从这些可以看出秦时对于色彩的辨别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诗经有云“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采绿》)”“绿兮衣兮,绿衣黄里。(《绿衣》)”蓝、绿也分得很清楚。(附注:绿:植物名。又名王芻。花色深绿,古时用它的汁作黛色着画。蓝则是一种染草。)
荀子则云,“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劝学》)”这是一段由现实生活提炼的话,“青,是指靛青,即靛蓝;蓝是指蓝草……可以用于制做靛蓝染料的数种植物的统称,如菘蓝、蓼蓝、木蓝等,原意是指靛青染料是从蓝草中提炼出来的,但颜色比蓝草更深。(摘自《纺织科普》)”
那么,在东、西周、战国、秦汉,人们对色彩的辨别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如果说是这些时代的人伪作的话,不可能不留下那个时代辨认色彩的逻辑。而《山经》绝无虚浮,从头至尾他们只有五色,‘赤青黄白黑’,根本没有‘蓝绿紫褐’的痕迹。
很显然,他们看到一朵紫色的花,很可能会描述成黑色;他们看到一朵绿色的花(如依兰香就是绿色花朵),很可能会描述成黄色。总之我们与他们的隔膜是数千年的,游戏规则是完全不同的,想理解他们,就必须放下我们心中已成型的规范。
二、关于命名的思考
实物命名始终是一个令全世界头疼的问题,主要就是缺乏规范。不用说古代,就是当代每天冒出来的新名词就可以让你头晕目眩。什么‘波波’、‘网络骑士’等,圈外的人一听就迷糊。就算是相当讲究学术规范的学界,也喜欢弄一些相当搞笑的名词(主要是小名昵称,类似张三李四),比如孔子鸟、长城鸟、张衡小行星。不了解的一听就昏。
古人很早就认识到了这种命名所引发的弊病,所以曾经有过一场哲学大思辨,荀子是集大成者,在《荀子二十二。正名》中有一段“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名无固实,约之以命实,约定俗成谓之实名。”通俗的说很简单,就是名字不过是个记号,跟你叫张三李四一样,约定俗成而已。用赵元任的话来说,“语言跟语言所表达的事物的关系,完全是任意的,完全是约定俗成的关系;这是已然的事实,而没有天然、必然的联系。”
荀子的思想是相当深刻的,“故王者之制名,名定而实辨,道行而志通,则慎率民而一焉。故析辞擅作名以乱正名,使民疑惑,人多辨讼,则谓之大奸,其罪犹为符节度量之罪也。”荀子这是在抨击那些‘托为奇辞以乱正名’的乱创名词的人,比如‘白马非马’的诡辩,他说这些人有罪。举个例子,土豆、山药、山药蛋、马铃薯、洋芋,同一个东西,叫法不同,很混乱。荀子主张‘正名’(这和孔子的‘正名份’那是两回事),颇有车同轨、书同文的风范,他要定规矩。
五藏山经真伪之辨(2)
在旁枝上纠缠了半天,还是回到《山经》,山经的物种命名有规范吗?实话是极度混乱,但并不是无迹可循。
以南山经动物为例,大致分三类:
第一类:直呼其名,没有任何理由。
狌狌: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
旋龟: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音如判木。
鲑: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冬死而复生。
类: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自为牝牡。
犭尃訑:有兽焉,其状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
灌灌: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
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鸯鸳。
狸力:有兽焉,其状如豚,有距,其音如狗吠。
长右: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其音如吟。
凤凰: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第二类:‘其鸣(亦常作‘名’,疑为讹字)自号、其鸣自呼、其鸣自詨。’以叫声命名。
鴸鸟: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手,其音如痹,其鸣自号。
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