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重生手册 (皇后当自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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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儿是个胆小又不会学话的,我也不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来。却不想她记话的本事却很不俗。
不过,问出“吴妈妈对秋姑姑说,她是太后用出来的,只要安心伺候太子殿下,娘娘就不会慢待了她”后,我便知道,今日青杏儿能听回来的,必然都是吴妈妈想让她学给我听的。
无可无不可。便点头让她接着说,随便听听。
“上午太后娘娘已经请陛下去说过话了,顾姑娘……”青杏儿顿了顿,有些惴惴的抬头偷看了我一眼,咽了咽唾沫。
我知道她是怕我的,不由无奈的揉了揉额头。
她声音越发小下去,却还是接着说,“刘美人晋位后,顾姑娘是要补刘美人的缺的。只是现在没有名分,所以暂且让她来照看太子。太子的奶娘,还是秋姑姑。”
我点头,表示听到了。
“秋姑姑说娘娘让她管帐,吴妈妈便说,瞧,皇后不也是信你的。”
“还说,陛下说等娘娘身上一好,便给刘美人晋位,顾姑娘不会住多久……”
我忍了笑,对红叶道:“你说吴妈妈跟秋娘说话,也三句话不离‘刘美人晋位’,真是有趣得紧。”
红叶恍惚着,随口应了一声,“嗯。”
……只怕此刻她满心满脑都是周赐。
我也有过这么痴痴傻傻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忐忑与辛酸,我都明白。
直到我死之前,周赐都还没有娶妻。那时他浪荡江湖,过着无比舒惬的日子,却也未必没有遗憾。我仍记得,我被废之后,他去沈家“访友”,隔了一座院墙与我品茗对弈。那个时候红叶就在我的身后。
我问周赐何以年近不惑、尚未娶妻。他说曾经沧海,寻常女子已入不了他的眼。与其浑浑噩噩,如禽兽一般择偶,不如抱残守缺了此余生。我问他是怎样的沧海,他说他曾经想娶的那个姑娘,不慕富贵、不辞贫贱,有见识、有胆气,一身侠骨、不拘于俗……他曾射雁求娶,可那姑娘接了雁便拔毛剔腹,煮成一桌好菜给他吃。
那个时候我才确信,周赐心中仰慕的,确实是红叶。
那日红叶将雁煮了,我才想起以雁为贽是求娶之意,然而再问周赐时,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了──他本来就不是个拘守礼法的人,我便也没有往深处想。
然而那时河北义军才起,苏恒困在长安生死未卜,我与平阳两个女人抹黑了手脸扮作男人,强撑着局势,身边只得红叶和翠羽照应。便是周赐说了,红叶也未必能舍得下我。
都是乱世误人。
我便让青杏儿下去,想与红叶说几句知心话。
──如今我已没了退路,红叶却还有。周赐能等她到四十岁,足见深情。将红叶交给他,我很放心。
我才要开口,红叶便匆忙打断我,道:“皇上要纳了清扬?”
我无奈扶额,“他若有心纳了清扬,怎么可能让清扬来照料韶儿?”
连儿子身边的掌侍女官都要下手,这种荒淫的名声,苏恒是不会去沾染的。
何况他心上的人还等着我点头晋位、移宫。
我说:“红叶,你给我个话。你心里对周赐,究竟怎么想。”
红叶眼神恍惚,略愣了一刻,道:“陇西周家的嫡子,许是未来的族长。惊才绝艳,名重当世。”
我说:“你喜不喜欢他?”
红叶一笑,仰头望着我,目光明亮坦然:“小姐,红叶虽然贫贱,却也知道这世间男女,需得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方是良配。家中后院除了主母,其余不过是生养工具,打个不雅的比方,就譬如配种的母猪。小姐若让红叶去给人作妾,不如让我一头撞死。”
一面说着,已经泪水滚滚。
我心里一酸,红叶已经抹去眼泪,岔开话题,道:“皇上说要回来,娘娘可要沐浴?”
我摇头道:“他跟周赐见了,哪次不是喝到酩酊大醉,通着腿呼呼睡到天亮?”
红叶“噗”的笑出来,抽了抽鼻子,道:“也是。”
我并未料到,苏恒竟真的回来了。
他喝得并不很醉,一身酒气,脚步却还是稳的,掀了帘子进来,便在我身边坐下。
我才躺了,甚至还没熄灯,自然不好装睡,便攥了头发起来,想向他行礼。
他握了我的头发,道:“不用起来。”
他爱我将头发散下来的模样。当年在萧王府里,我的卧房足足有十面镜子,全部都是他征战间隙为我带回的礼物。每次沐浴过后,我站着梳头的时候,四面铜镜映了及膝的长发,熠熠生辉。他便从后面抱住我,一缕一缕为我顺下来。
他仍和当初一般,轻轻的顺着我的头发,有些含糊的道:“朕时常想,你是否也白了头发。若是可贞满头青丝成雪……”
话说了一半,便停下来。
我心中不知为何,便沉寂下来。
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我上一世并未活到能满头白发的年纪。被他废了之后,也曾有一阵子生过白发,三五年之后却也好了。
我说:“皇上不是陪周赐饮酒吗?”
他笑道:“朕说要回来陪老婆,便被他撵了。天下只一个可贞,朕抢了先,他没别处寻去,嫉恨得紧。”
我不由悚然而惊,他却全部在意,只撩起我的头发,亲我的耳朵。
我便起身揽他的脖子。
他僵了一下,道:“可贞想要?”
我无所谓,倒是他半夜过来,难不成还有别的意思。
不过若能讨他一时欢心,我也不介意说几句违心话,“嗯。”
他眸色又有些深,不知为何,竟让我背后发寒。
他生气了。
我不由谨慎起来,他却不肯体恤,俯身在我耳边道:“那么,就为朕宽衣吧。”
我下意识又想到前夜的事,心上一晃,手便有些抖。
只不停的对自己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
我颤抖着揭开他里衣上了绳扣,分开衣襟,露出他光裸的肩膀来。
他俯身压下来,我却不由的伸手推拒。
他挑了眉毛,冷笑道:“怎么又不肯了。”
我手指划到他的左侧锁骨之下,哪里有一道白色蜈蚣一样虬结的痕迹。我脑中一片空白,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说:“这里有一道伤。”
他说:“旧伤而已……”
我说:“不是──”
他身上每一道伤口,我都清清楚楚──至少在上一世南行之前,他身上的每道伤口我都清楚。
我说:“怎么弄得?”
他的笑容里透着兵锋,刮得我身上生疼,他俯身问道:“怎么弄得,可贞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20释疑
我一把伸手推开他。
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要我的命的意思了。并不只是我的命,还有韶儿与沈家满门。也许连我死去的舅舅也要受我牵连,不能得尽荣哀。
我该战栗觳觫,跪下来痛哭流涕的向他表白忠心,然而此刻心里寒风夹着怒火翻腾不已,竟是半点泪水也逼不出来。片刻之间,脑中竟然几经算计。冷漠得我自己都惊心。
我说:“你路上遇刺了?”
他有些烦躁,却不徐不疾的伸手解我的衣服,道:“都与你说了是旧伤。”
我抬了膝盖踢他的下腹,翻身将他压倒骑了,道:“苏恒,我跟你夫妻多久?你身上哪一道伤,不是我亲手敷药包扎的?!”
他胸口起伏,眼睛里带些血色望着我。片刻之后,忽然目光如水晕染开,唇角挑了起来。
他笑道:“可贞,朕都忘了,你还有这么生猛的时候。”一手遮了眼睛,一手扣住了我压在他胸口的手,又道,“在抖──是怕的,还是累的?”他抬了抬手背,一双漆黑潋滟的眼睛扫了我。
不待我回答,便抬手摩挲我的脸颊,道:“是朕糊涂了,你何时怕过?你只会生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将人心随手丢到一边,连踩一脚都不肯。定然是累的,瞧,汗水都湿了鬓角……可贞,你身子何时变得这么虚了?”
我不明白,他已疑心我要杀他了,为何还能若无其事的将话拨开。
然而他不肯接话,必然就是被我说中了。
我说:“你果然是遇刺了。怎么,逼出了供词,是我指使的吗?”
苏恒只揉着我的耳朵,手指顺着滑下来,勾了我的下颌。不置可否。
──看来不止是供词。
我笑道:“难不成还搜出什么信物来?”
苏恒依旧不听不问。目光专注,像是透过我,在看着另一个人。
我不觉又恼怒起来,我说:“看来我是百口莫辩了。苏恒,我这一生最不爱担虚名。谋逆罪名都沾了,日后想来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不如干脆坐实了它。”
我抬手去拔头上发簪,虚握了一握,才想起今日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散着。
不由越发羞恼。
我四下寻找锐器,苏恒却先攥了我撑在他胸口上的手,抬起来。
他说:“不用找了。你枕头下的匕首,早已经被朕处理了。”
我脑中嗡的一响。
他已经将自己头上的发簪塞进我的手心里,帮我阖上手指,半眯了眼睛笑,“喏,给你。”
我先前发狠,也不过是靠着一口气强撑,此刻手上已经抖得握不紧东西。然而我很清楚,有些时候人心稍纵即变,当此之际我有片刻犹豫,便可能让苏恒疑虑深种。
他今日出言试探,只怕我派人行刺他这种供词,他是有几分信了的。
──如果他恨我是因为这个,那么上一世他只将我废了遣送回家,实在是手下留情了。若我不在此时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一世定然还会重蹈覆辙──也许比上一回还要惨些。
我所寒心的是,我们夫妻一场,他当年竟不肯听我一句分辨,便信了有心人的构陷。
可当日情形我一无所知,如今也确实百口莫辩。唯有以命相搏。
我反手将发簪刺向自己的喉咙。
他黑瞳一缩,兔起鹘落间已压了我的手臂,将我反制在床上。
他目光里染了怒气,清亮逼人。
他掐了我的手臂,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说:“沈含章,你很好。能对自己下狠手,你很好,很好!”
可是,逼得我只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是谁?
然而我能仰仗的并不是怨恨。
我说:“苏恒,你我夫妻九年,生养了三个孩子,几番经生历死,才熬到今日。我不信寻常陷害能骗得过你。你今日既然已经疑了我,只怕已是罪证确凿,不容我分辨。你我夫妻情分非比寻常人家,若是我疑你要杀我,因爱生恨,定然也比别人恨得深些……”
他不做声,我已泪流满面,明明是要做戏,却不知悲从何来。
“心里一旦有了恨,能查清的事也就查不清了。所以,三郎,不如我一死百了,先给你解了恨。你解了恨,说不定还能念及我们当日的情分,善待我的韶儿,不追究我的家人。若我有幸,有朝一日冤屈昭雪,也能瞑目了。”
苏恒眸光漆黑,面容却平静无波。
他情绪一贯埋得深,让人想入非非、惶恐不已。
可是我见得多了,早已学会猜不到时便不去猜。
他沉默到最后,竟然笑起来。他起身将我拉起来,圈在怀里,笑道:“谁跟你说我疑你了?”
我一时还止不住泪水,便不说话。
苏恒是聪明人,聪明人容不得别人替他做判断。我若说证据确凿,他就必然非往疑点上想。大约一时还不会在心里为我定下罪。
我必须趁早将这件事查明了。
他为我理顺头发,爬了个顶髻,将簪子从我手里掰出来,为我插上,道:“又是谁跟你说罪证确凿了?那刺客笨得很,一口供词露洞百出,朕实在懒得听,早一刀将他劈了──不过朕现在倒是后悔了,早知道该让你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