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重生手册 (皇后当自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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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她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她与刘碧君同时入宫。我被废后,也不知是她还是陈美人生了个儿子。因我这个皇后不好相与,她们一贯都小心伺候着太后。在大雨天跑来长乐宫,她也算用心的。
我半途托了她的手,没让她跪。
太后见我对成美人客气,多看了我两眼,倒是没说什么。
她接了韶儿在怀里,道:“皇祖母老喽,一下雨浑身都疼,抱不动韶儿了。”
“韶儿给你捶捶,韶儿大了就能抱动皇祖母了。”
“哎哟,碧君,你听到韶儿说什么了没?”
太后错了口,成美人越发不自在,尴尬笑道:“太后认错了,刘姐姐随陛下去了南边。”
太后抬头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可不是,认错了。你眉眼生得像碧君,乖巧、柔顺。又肯来陪我老婆子解闷,也是个好孩子。站着干什么,坐吧。”
成美人本来就是有座儿的,然而我还站着,她自然不好就这么坐下,上前笑道:“太后又取笑奴婢,能陪太后解闷是奴婢的福分。太后若不嫌奴婢手拙,就让奴婢给太后捶捶腿吧。”一面说着,已经挥退一个小宫女,跪到毡上帮太后捶打。
太后笑道:“你这孩子,何至于做到这一步。”却没有推辞,只从桌上拿起个桔子剥着,和平阳说话道:“南边的桔子中原是种不出来的,老婆子我小时候吃腻的东西,到了长安却只有每年秋贡得几筐,还不够分的。你弟妹心细,这次回乡,给我寄回经冬的桔子,甜的就跟蜜似的。你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一些。”
一面说着,一面将剥好的桔子喂给韶儿。
平阳笑道:“我可不爱吃这个。”转向我,道,“弟妹,我爱吃蜜桃。那年在李宅,你送去的蜜桃很好,我和三弟连吃了七日都不腻。”
我笑了笑,没接话。倒是太后驳斥道:“蜜桃放七日,还不都烂掉了。你再胡说?”
平阳道:“我的亲娘啊,那个时候人都要被饿死了,恨不能桌子腿都啃了,哪怕是烂桃子,也比蜜还好吃啊。”她又转向我,“我只佩服弟妹,你是怎么当着朱威的面,送一筐桃子进去的。也不怕他恼羞成怒,一刀砍了你。”
那时我与苏恒刚刚成亲,苏恒在河北才经营了些势力。
戾帝忌讳苏恒,设计把他召回长安,软禁在永阳坊李宅,断绝饮食,想将他活活饿死。我儿时与戾帝有些缘分,便散发赤足到他座前哭泣,求他让我见苏恒一面。戾帝不许我见他,却准我给他送些寄情的对象。那时正是初夏,蜜桃成熟,我便说送他桃子。戾帝当时不以为意,还写了手书给我,好让朱威帮忙传递。
但他随即便后悔,命人抢在我的前面,将街上卖的、树上长的桃子悉数收走。
我一直寻到渭城,才从几户老农手里凑了一筐桃子,送进李宅。而后连夜赶回洛阳,帮苏恒传递消息。四天后,河北便起了义军。
苏恒“绝食”十日而颜色如初,戾帝以为有神相助,不敢再对他下手。加之河北局势凶猛,还得用苏恒去打仗,便将他放了出来,命他平定河北。
苏恒这一去,便再不肯受戾帝辖制,渐渐另立了门户。
这些原委平阳都知道,故意发问,自然是要我表功劳给太后听。
她初衷是好的,可太后看我不顺眼,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纵使我句句恳切,她说不定也能听出挟恩图报的意思来,我又不是没得过教训。何况那些往事我也懒得再提。便笑道:“朱将军自然也是向着陛下的。”
这也是实话。若非朱威有意通融,戾帝得了消息,哪里会由着苏恒啃七天桃子?
我这么答了,平阳无奈笑道:“你还真是不懂讨巧。”
太后不咸不淡笑道:“她哪里不会讨巧了?她也只不会讨我老婆子的巧。皇上那里,她可讨巧得紧。”
在她眼里,我仓皇间为苏恒七拼八凑来的桃子,自然比不过刘碧君特意为她细挑的蜜桔。这也是个人的缘法。当年我不曾在她身旁尽孝,如今也强求不得。
太后往我身后瞟了一眼,问道:“秋娘呢?”
我知道她必然会问的,才要说话,韶儿却已经开口道:“姑姑日日带着韶儿,很是辛苦劳累。如今韶儿有娘亲陪着,便让姑姑歇着。”
太后又用长指甲撩了撩茶盏上的白雾,不冷不热斜瞟着我,“瞧,这还叫不会讨巧?秋娘四年苦劳,我都劝不动。她一句话,不也歇着了?”
平阳嘴快,已经刻薄道:“她早该歇着了。”
太后拾起茶盏便向她丢过去,平阳见机不妙,返身便要逃,太后道:“站着!韶儿跟前,你这个姑姑是怎么当的?”
韶儿赶紧道:“秋姑姑想歇着,皇祖母不要怪罪。韶儿答应替姑姑说情了,皇祖母看在韶儿面上,就让姑姑歇歇吧。大姑姑疼秋姑姑,皇祖母也不要生气了。”
平阳扑哧笑出来,太后也哭笑不得,揽了韶儿道:“姑姑姑姑,你满嘴姑姑,也不知道分不分得清!”
韶儿笑道:“分得清,韶儿喜欢姑姑、大姑姑,最喜欢娘亲和皇祖母!”
太后神色复杂的摸摸他的头,道:“皇祖母也最喜欢韶儿。”
总算是有惊无险。
宫女送了养心茶进来,我伸手接了,捧到太后身前跪下,道:“秋娘的事,便如韶儿所说。今日媳妇儿来,却还有一桩心事要向母后禀明。”
太后不置可否,我便接着说下去:“媳妇儿过去不懂事,让母后吃苦了。母后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韶儿的面子上,保重身体,就不要再为媳妇儿生气了。媳妇儿明白,碧君妹妹常年陪伴母后,是有功劳了【wWw。wRsHu。cOm】,皇上又喜欢她。等从南边儿回来,便给她晋位吧。”
太后接了茶,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哪里管得了?”
我说:“自然是要媳妇儿跟皇上说的。”
太后抿了口茶,点了点头,片刻后,道:“秋娘既嫌累,便让她歇两天吧。”而后她终于想起来,“都站着跪着的干什么?坐下陪老婆子我说说话。”
我终于在太后跟前得了座,心里却只有漠然一片,已分辨不出喜悦难过。
其实我该高兴的。
只要我不爱苏恒,一切苦楚便能轻易消解。人人高兴满意,事事顺理成章。
讨好太后,原来就这样简单。
我说:“碧君妹妹住在长乐宫,陪太后解闷是好的,跟皇上之间却到底不方便。媳妇儿的意思是,等从南边儿回来,便让她搬去未央宫吧。”
太后斜瞟了我一眼,淡淡道:“我是一时还舍不得她,却也不好为我一个老婆子拆了人家小鸳鸯──就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外面雨声又起,宫女打起帘子,卷了水汽进来,凉意侵人。
太后闭目养神,平阳用力扳我的手指,成美人垂首敛眉为太后捶腿,殿内一时静默无声。
尴尬的寂静中,只韶儿一无所知,他吃着桔子,忽然冒出一句,“韶儿明白了。”
太后眨眼便换了笑脸,问道:“韶儿明白什么了?”
韶儿说:“娘亲定是把桃子藏在怀里,偷偷带去给父皇。邓师傅说,陆绩觉着桔子好吃,就把桔子藏在怀里,带回去给母亲吃,他是个大孝子。”
太后抚着他的头,笑道:“就你鬼机灵!”又问,“桔子好不好吃?”
韶儿说:“好吃,皇祖母也吃。”
太后喜的眼睛都眯起来,张开嘴任他喂了一瓣。又命宫女再去取。
韶儿接了两个桔子在手里,便从美人榻上跳下来,跑到我和平阳面前,“娘亲和姑姑也吃。”
平阳笑着戳他额头,“你倒是不偏不倚,个和稀泥的!”喜滋滋的将他抱到怀里,乱揉了一通。
4家世
太后这一日高兴,多聊了几句,便有些疲乏。
我与平阳看着脸色,早早的告辞出来。成美人并没有凑我们的热闹,仍旧留下给太后捶腿。只不知她能不能像刘碧君般讨得太后欢心。
我与平阳有些时日没见,看天色还早,便将她拉上了我的马车。
她上了车,将韶儿抱在腿上坐着。对我说道:“你好歹也是皇后,少府寺还挑不出两匹同色的马给你拉车?”
我说:“我用着还好。你也知道,我一贯不讲究这些的。”
平阳说:“这点你倒是跟太后像得很。我就不同,我用的东西,必得从里到外都好。”
我笑道:“这可难说。至少你的马车,我带着韶儿是不敢坐的。看着光鲜,坐上去还不得颠死人?”
平阳隔了韶儿抬手拧我的脸,得意道:“你懂什么,那可是大宛贡来的宝马。别人得了都宝贝似的守着,也只我才舍得用来拉车。”
我说:“你就糟践东西吧。”
平阳道:“谁让我糟践得起呢。”
我将韶儿抱到自己怀里,笑道:“呿,别教坏了我儿子。”
平阳笑着锤了我一阵子。韶儿似乎知道我们在闹,只埋头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并不插嘴。
马车过了一道宫门,出了长信殿地界,平阳才放了我,往后一歪,问道:“你当真要给刘碧君晋位?她再晋可就是贵人了。”
贵人之上,便是皇后。历来皇帝登基,都只封数名贵人,而后从贵人里挑一个做皇后。前朝代代后位、储位之争,都只集中在这几个人之间。
但这“贵人”也不是谁都当得起的──一要家世,二要盛宠,三要子嗣。刘碧君虽出身不差,却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在苏恒四个嫔妃里不算出挑。而且她也没有子嗣,所仰仗的,不过是太后的偏私。而等她进了未央宫,太后也鞭长莫及。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若她也能封贵人,其余三人为何封不得?
而且太后不是说我嫉妒,不肯为苏恒纳妃吗?改日我便为他挑选挑选。长安豪门林立,七八个才貌双全的闺秀,总还拿得出来。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我上一世死命扛着,不肯卸给旁人。白白吃苦受累,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何苦来哉?
我说:“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我让一步有何不可?”
平阳仔细打量着我,抿嘴笑道:“你可不是这么乖巧的人。”她是苏恒双生姐姐,从小当男儿养着。眼波潋滟觑人的模样,竟与苏恒有七八分神似,“我看着你与三郎一路走来,你们俩谁的心思瞒得了我?照我说,他心里未必有刘碧君。你故作大方,反而寒了他爱你的心,让他恼你。”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平阳到底还是个女人,总觉得男人心里原配妻子是特别的──事实上,我若不是上一世惨遭遗弃,大约也会相信,苏恒即便对着刘碧君那般可人的红颜知己,依旧不会有负于我。
事实证明,这世上最不能仰仗的便是男人的忠贞。
何况苏恒心里爱的,分明就是刘碧君。
我说:“你倒是说说,我不乖巧还能怎么着?”
平阳先还一脸轻巧神色,略一想便有些凝重。一会儿功夫,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说:“换在我身上,倒有的是法子……”
弟弟是皇帝,母亲是太后,对付夫家她自然有的是法子。哪怕她什么法子都没有,硬跟婆婆、丈夫扛上,也能解决问题。谁让她“糟蹋得起”呢?
平阳叹息道:“太后就那个脾气,一丁点不顺着她的意都不行。三郎不愿意委屈了你,又不能拂逆太后,夹在中间也不容易。你顺承着太后些,他也能松口气。”
我不说话。
平阳自知失言,又笑道:“自然,你一贯都是顺着太后的,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孝顺……”
──她自然不能诟病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