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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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帝王谷的入口处化为一道向上的巨大瀑布,隔断了幽冥两界,消失在云荒北方的天尽头。
从北玄武门到享殿,足足有十里左右的山路。而那么长的距离,居然就在一瞬间过去。
离珠被人抓着腰带提在手里,晃晃荡荡地一路掠去,只吓得脸色苍白,不停地尖叫。
忽然,她感觉到那个黑衣人急速地停住了脚步,长久地伫立。
她刚想抬头看为什么,腰间的那只手霍然一松,她一声惊叫,脸朝下地跌倒在坚硬的黑曜石上。她反射般地抬手护着头脸,只觉双肘剧痛。
挣扎着起身,却看到那个诡异的黑衣人正站在享殿前,脸色苍白,激烈地变幻着。忽然下意识地转开了头去,仿佛不想看见某物。
——怎么了?
离珠诧异地从地上站起,看向前方。
在供奉着空桑历代帝后的享殿前,是一片玉栏围着的广场。玉阶晶莹,上面依稀有暗红色的血迹,百年未褪。层层台阶上去,居中放着一个一人高的青铜鼎,正面用高浮雕手法刻着手持莲花的创世神,背面用阴线绘有高举长剑的破坏神,黑眸和金瞳日月般辉映。
宝鼎上镌刻着繁复的符咒,在日光下发出淡淡的光芒,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力量——那是星尊帝时期开辟这个帝王陵之初,就铸造的传国宝鼎。
奇怪的是、这个黑衣人看的不是宝鼎,而是围绕着宝鼎的六座栩栩如生的石像。
——那,是百年前空桑灭国时,自刎于此的六王!
传说中那一战极其惨烈。穷途末路之下,为了保存仅有的百姓,空桑的六部之王合力杀出了重围,一路血战,回到供奉着历代先皇的九嶷享殿。在向历代先祖祈祷后,六个王围绕着传国宝鼎一起横刀自刎,以性命作为交换、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无色城。
当六星之血在鼎内汇集的瞬间,虚实的界限被打破了。
所有的魂魄归于无色城、裂镜对峙的两国出现后,这六王的尸体便化成了无头石像。百年来不管风吹雨打,都伫立在享殿前,静静守护着王陵。
只看得一眼,便烫伤般地转过头去,不敢直视。
片刻的沉默后,又艰难地缓缓转过头来,长久的无语凝视。
他眼中露出的表情让她震惊。
这个人,有着如此惊人的容貌……一定是鲛人吧?那种美是超越了种族和性别的,让一直以来被所有人都夸为世间最美的她,都难以抑止地感到嫉妒,眼里流露出隐秘的恨意——原来王的话果然没有错:这个世上,最美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她。
鲛人脸色苍白地看着六星,然后仿佛难以抑止地、举步向着台阶走上去。
“别过去!”离珠一惊,脱口,“那里有结界!”
——这个人要来这里,就是为了穿过这个六星结界,试图去往无色城么?
然而那个鲛人疾步走上了祭坛,却并没有直奔传国宝鼎中的结界入口。而是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微微迟疑了一瞬,然后仿佛终究难耐地、对着一尊无头的石像伸出手去。
一瞬间,随着她的惊叫,虚空中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在触及石像的刹那、轰然的响声中,一袭黑衣被结界中放出的光芒击中——
完了,她想。心里却居然有某种释然:自此后,世间再无比她更美之人!
这个以六星之血汇聚而成的结界,位于无色城入口,作为分割两界的屏障,它所具有的力量是异常强大的。
空桑六部的王者以毕生的灵力结成了屏障,守护着无色城,不让任何云荒地面上的人类进入——即便是沧流帝国建立后,元老院的十巫倾巢出动联手施法多日,都无法破除这个结界。最终曾请示智者大人出手,然而那个神殿里沉默的神秘人却没有答应。
如今,这个不知好歹的鲛人竟然敢闯入这个禁忌之地,怎能不灰飞烟灭?
然而就在她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光芒散去,那个黑衣人竟赫然就在原地,毫发未伤。
——怎么会?
离珠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和六星结界正面交锋后依然无恙的鲛人。
显然方才也是受到了相当凌厉的一击,他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然而他的手、却已然是穿过了屏障,缓缓伸了过去,停止在那尊石像上方的空气中。
那尊石像的头颅早已被斩断,然而那个鲛人却痴了一样地伸出手去,在虚空里轻轻触摸着,描摹着轮廓,眼神忽地变得说不出的哀伤和温柔,仿佛触到了那个死去之人的脸颊。
那座石像是六星里仅有的两个女子之一,束着白色的战袍,上面绣有蔷薇的标记。
到了这一刹那,她才忽然明白过来了,低声惊呼——
原来是他!是那个鲛人!
那个一百年前被驱逐出云荒,一直背负着“倾国”和“堕天”之罪的鲛人。
——难怪会有着这样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容貌,令日月都为之失去光彩。
离珠又惊又妒,却是难以自禁地目不转睛看着这个黑衣的鲛人。越是看,越是绝望——枉她一生自负美貌,有着几辈子积累起来的美丽,然而这种刻意经营谋求而来的美,却依然难以和这宛若天成的出尘之美相比。
如果说,她是尘埃里开出的凡世之花,那么、这个人就是云上不染片尘的光。
仿佛已经忘了要追九嶷王,那个鲛人只是静静站在祭坛边缘上,承受着结界的推斥力,凝望着那一座已然死去的石像。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术法、随着手指的描摹,断颈上的虚空里缓凝结出了一个淡白色幻象,如雾般恍惚。
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子,秀丽而宁静,眉心有着十字星的红痕。
离珠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暗自诧异,隐隐有些不屑。
想来,这个人就是死去的空桑太子妃了……然而这样的容貌,不要说和这个鲛人比,就是和自己相比也是远远不及。充其量、也只能说是秀丽,却不是什么绝色。
可为什么这个有着天下无匹容貌的人,会倾心于这样一张脸呢?
“咦,苏摩在这里!”在这一刻的寂静里,忽然听到辇道上传来清脆的惊呼。
祭坛上那个鲛人一惊,手迅速地放下了。
离珠应声转头,却是一个少女和一名中年男子正飞奔而来。
——九嶷也真是乱了,居然连接有外人就这样闯入了宫殿后的神山禁区。
然而,少女身边那个落拓男子在看到那个六星结界时,也蓦然站住了。
“阿璎……”西京看着那个没有生命的石像,低低叹息,眼里掠过深重的悲哀。
那笙粗心惯了,却没有反应过来苏摩在干吗,只是看着他,诧异地嚷嚷:“咦,你不是说要去杀那个青王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苏摩脸色微微一变,默不作声地侧过头,从祭坛上走下。
“啊?”那笙这是才注意到了祭坛上那几座石像,吃惊地打量,“这是什么?怎么有六座没头的雕像在这里?咦,可是他们的脑袋哪里去了?被盗宝者偷去了么?”
西京暗自扯了一下她的衣襟,示意这个唧唧呱呱的女孩子住嘴:“我们快去神殿!得赶快找到那个封印的右腿。”
“噢!”那笙毕竟还是知道好歹,被那么一提醒,也不多事,直接飞奔上去。
“九嶷王……九嶷王就是逃去了神殿!”离珠看着他们在一旁争论,想起那个秘密的嘱托,她终于强自忍住了逃走的冲动,颤巍巍地开口,“他、他应该去拿宝物了!”
“什么?”同时脱口的,却是三个人。
“我带你们去……”出乎意料地,离珠挺身而出,“我知道有一条小道、比辇道更快地到神殿!”
“呀,真的?多谢你。”那笙也不去问这个和苏摩一起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只是感激。
西京却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这个女子美的有点奇怪,让他一眼看去心里就觉得不舒服。云荒各族里罕见那样的美貌,然而又分明不属于于鲛人一族——在经历风霜,阅人无数的剑圣看来,这个看似娇弱柔婉的女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邪诡秘的气息,却让人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然而,此刻却也顾不上其他。
这个女子显然是九嶷王的宠妃,此刻却是主动请缨为敌方带路,显然是恨九嶷王入骨。
在快奔到神殿的时候,忽然间他们听到了一种奇异的歌诵之声。
“啊,那些巫祝还在那里!”离珠只一听,脸色便变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迟疑着,“这、这可怎么好……我以为他们这些巫祝看到变乱来临,也会吓得跑掉。想不到他们还在那里死守着。那么……那么我们是进不去了的。”
“怕什么。”那笙却是不以为意,指了指苏摩和西京,“苏摩和西京有他们两个,谁能挡得住呢?除非是十巫。”
“苏摩和西京……”离珠一惊,难掩脸上的惊讶,脱口,“果然是你们。”
“嗯?”那笙没反应过来,西京却是一扬眉,冷笑起来:“怎么,是有人指使你来的吧?不然哪有那么好心。”
离珠脸色白了白,眼眸中有一种妖艳的恨意:“不错,我奉九嶷世子之命,来带你们几个去杀了王!”
“九嶷世子?”西京眉毛一跳,沉吟,“想篡位了么?”
“王他实在是活的太久了……世子怕有生之年再也触不到王座。”离珠却是老老实实的一口承认,无所畏惧地抬起头看着空桑的将军,眼里有一种亮光,“他知道昔年这次苏摩回来是寻王报仇的。他说,如果我引得你们趁乱杀了王,就可以烧毁我的丹书,还给我自由。”
这样的一席话,让一行人都沉默下去。
西京心里是信了八九分,然而却顾忌着苏摩是否同意——毕竟,这个脾气诡异的傀儡师怎能容忍自己被人利用?
然而仿佛被离珠那的话触到了某一处,苏摩眼里的神色慢慢平和下来,望着那个美得有几分邪异得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也想要自由么?”
顿了顿,又道:“为了那个,不惜拿一切来换么?”
离珠掩嘴微笑起来,眼神一瞟:“是啊——和你当年一样。”
气氛陡然为之一肃。没有奴隶会不想获得自由,哪怕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瞬间,连那笙都想起了当年苏摩的经历,连忙乖乖地闭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错话——说起来,他们两个还当真算是惺惺相惜的同类。
“那么,走吧。”苏摩阖了一下眼睛,漠然,“别让那家伙跑了。”
一语出,便知道他是默许了此事,西京一拉那笙,往后山神庙掠去。
离珠想跑在前面带路,然而她哪里能跟的上。苏摩微微蹙眉,手一伸,便将她提起,足尖一点飞掠出去。
“左边!推开那块假山石。”离珠指点着,一行人循着新的路飞奔而去。
一路穿过享殿,直奔位于山腰的神殿而去。
还未到神殿,便听到了如潮涌来的祝诵祈祷之声,一眼望去,神殿前的广场上一片雪白:那是白袍高冠的巫祝们,在九嶷大难来临时对着神明祈祷。
那种虔诚的声调,让杀气腾腾掠近的人都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这一次变乱来临时,一路上走来,连守护神山的士兵们都早已逃离,而这些巫祝神官居然丝毫没有离开神庙的意思,似乎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专心专意地对着神明祈祷。
那种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