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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九州·白雀神龟-第58部分

小说: 九州·白雀神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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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蹄声,随时会在自己阵中最薄弱的地方突然爆发。
  武威卫在雾气里以芦哨相互召唤,回旋自如。他们杀散了一支澜马的小部队,正要乘胜追击下去,却突然听到了从瀛棘大营处传来的隆隆鼓声。
  “老大,”白黎谦吐出口中的芦哨,对瀛台白说,“这是急唤鼓,大君在求救呢。”
  瀛台白凝目倾听,一皱眉头对老白喝道:“我答应过他,整军向北退回,去救瀛棘大营。”
  紧紧跟随在白黎谦身侧的张方突然回头喊了声:“大人!”他声音惶急,其他的人也同时听到了顺着风传来的马蹄声,那些蹄声轻快如风,急如骤雨,在一片紧似一片的小雪花里卷了出来,绝非寻常的瀚州骑兵所能踏出的声音。
  我二哥瀛台白的脸色一变,道:“这蹄声,这蹄声……是青阳大风营啊。他们居然已经把大风营调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片刻工夫,这细雨怒涛一样的蹄声已从三面传来,更有一路向武威卫的后面兜转过去,显然顷刻间就要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们被围了。”白黎谦夹紧自己身下那匹浴满鲜血的战马喝道。不用他提醒,所有的人都知道,此时如果转身后退,那就是把自己的脊背和两侧交给大风的劲射啊。武威卫战了两日,已经人马疲惫,如果被大风营从被后追上,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
  瀛台白的怒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如同一盆融化的铁水从他的头上浇下。薄雪开始在地面上堆积。他攥紧手里的长矛,纵声喝道:“好啊,全军掉转马头,就让我们来会会闻名天下的大风营!”
  武威卫剩下的骑兵收束起来,并成了一排黑白分明的铁墙,每个人都是左手盾牌,右手长矛。他们静默无声,面南而站,只有马尾巴轻轻地甩动,只有血和汗从他们的额头和胳膊上无声地流下,但每个只要还有力气的人,就挺直身子,抬起头颅,瞪大双眼,毫无惧色地面对向那些飞速变大的红色的盔缨如烈火般燃烧的大风营战士。他们每个人都心里明白,惟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迎头冲上,只有拼命打垮面前的敌人,冲入这些以弓箭闻名天下的轻骑阵中混战,才有战胜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大合萨在床上睁了睁眼。长孙龄惊慌地问:“你怎么醒了?”
  “嘘,你听。”合萨闭着眼睛说。
  长孙龄如一只怀疑自己被猎人瞄上的野鸭般四处张望,他看了看扣紧的门窗,又怀疑地看了看大合萨:“我什么也没听到。”
  “替我更衣吧,如果瀛棘的大合萨死了,那也要一身清白地去死。”
  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打了开来,就像被风吹开的,但长孙龄两手发颤,他知道风不可能把顶上了手臂粗门闩的木门吹开。
  两扇门张到尽头的时候,断成两截的门闩才嗒的一声落在两侧的地上,一簇锐利的寒光伸了进来。死亡的锐气汇集成一个个小小的亮点,三个亮点就是三支箭头,笔直地瞄向大合萨的前胸。一团不似人的黑影倏地闪进来,如同漂浮在床前面半明半暗的风里。他手上扣着弦,身上卷动着的是象征着死亡的气息。
  “我认识你。那一天,你杀了瀛台询。”大合萨慢吞吞地说,对那名黑衣人手里平端着的利箭视若无睹,“你是昆天王养的刺客?”
  来者全身罩在一件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白色轻甲下,头脸都被黑巾包裹住,但从他的身材上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名羽人,只有羽人才会像风一样轻盈地飘进来。
  大合萨认出了他,是因为他高傲的姿势和那一天飞翔在太阳下的姿势是一样的。
  “不错,我们是刺客。”他承认说,声音低沉,带着宁州人那种咬文嚼字的坏习惯和翘舌的口音,“可惜没替大王办成什么事。昆天王功败垂成,我的朋友们也都陆陆续续地死在铁狼王手下。”他扯下了脸上的遮巾,那是一张脸型瘦长的脸,若非带着痛苦而又极其疲惫的气息,似乎穿越过太多的道路,因而对一切都不再留恋的话,那张脸会迷倒许多女人。
  他继续说:“这都没有什么,可你们还杀了江瑶。我留了这条命在,就是要替她讨还债务。”
  “江瑶是那个送你逃走的女术士吗?”大合萨摇了摇头,“确是可惜了。”
  “这和我们没关系,”长孙龄缩在床角,用细细的声音小声地说,“你的朋友都不是我和合萨杀的。”他很奇怪大合萨还能和刺客一搭一搭地说下去,一点要逃跑的样子都没有。
  “与杀死她有关的人太多了,我无法一一杀尽。”羽人刺客有一双细长上挑的眼,他耐心地转头看了看门外,那儿,雾气如同破灭的梦,正在四处飘散。“这雾气果然有古怪,”他微微笑了起来说,“就让我借刀杀人,让吕贵觥替昆天王将所有的仇一次都报了吧。”
  羽人弓上并排搭着三支铁翎短箭,箭头是扁平的三角形,带着锋利的倒钩。这样的短弓和箭,与蛮族人用的长弓大箭又有不同,只适合在极窄小的空间里运用。在说这么多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胖乎乎的大合萨——从他踏入屋子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拯救合萨的性命,但他还是奇怪,对面这个面目和睦、低眉垂眼的光头,他说的话已经太多了。
  那一时刻,我还在巴巴地等待二哥的援军。在瀛棘大营前的雾气里冒出来的骑兵虽然不多,却全都是白戎的精锐。瀛台白亲自领着人设画在大营前密布的陷马沟极其刁钻,虽然不深,却很容易让快马的前蹄陷在里面折断腿骨,而且它们的位置连绵相环,快马跳过了第一道沟就会正好落在第二道沟壑里。白戎的骑兵被迫分割成小队小心翼翼地慢跑前进,但无论他们的马跑得再怎么慢,这些凶狠的骑兵终归还是要冲到我的王旗下。
  我的本阵中只有孤零零的二千五百白狼营孩儿军和失去首领的三百豹韬卫,这些孩儿军连战刀都提不动,如果让这些白戎的弯刀快马冲入到我的白狼营阵中的话,只怕一个照面,白狼营就会一个活人也不剩了。赤蛮还没有回来,他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呢。我斜着眼睛看了看画在地上的那道白线,不由得吞了口口水。边上一名端着“一点油”的小孩的手在发抖,我扬手抽了他一鞭子。“拿稳了再放,和射兔子没有两样。”我喊道。雪妖伸长了脖子疯狂地朝前长嗥。
  瀚州的弩箭营作战时候通常会列成三排。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瞄准,第三排上弦,能时刻保持密集的箭雨,但我营中的弩手太少,阵型又疏松,只能让有弩的人在阵前排成一列。
  “望山!望山!”二十五名百夫长在他们各自的队伍前拼命地扯着嗓子喊着。我能听到这些稚嫩高亢的嗓音透过潮湿的空气传来。我拍着紧张不安地雪妖的耳朵,希望它能安静一点,它迈着碎步踱来踱去,简直搅得我无法判断出白戎人冲得多近了。
  “悬刀!”
  二十五名百夫长也同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悬刀!”
  一排铁翎弩箭没入空中。少年弩手们射出了自己的第一箭。
  时间仿佛凝固在那些弩箭发出的嗖嗖声里,奔腾而来的骑兵马蹄僵僵地伸出,似乎悬在半空中,良久不见反应。我甚至疑虑这一排箭放得太早,那些白戎的骑兵还没跑到射程内呢。我还在这么想着,随即看到跑在前头的那些骑兵双手一扬,连人带马就跪倒在地,砸起一团黑泥来。
  齐射只是使这些久经战阵的骑兵阵列稍稍一窒,虽然翻倒的战马、马的嘶鸣声和人的惨叫声如同涟漪一样向四面映射出去,但向前疾冲的马蹄声始终不绝于耳。
  “上弦!”不用那些声音嘶哑的百夫长们催促,小孩们拼命地转动那枚小小的曲柄。我两手都是汗。阵后急促的鼓声响个不停。瀛台白在哪里呢?
  第二排箭。
  这一次倒下了更多的人和马,但白戎的前锋已经逼近了,我看得见他们的绷紧的嘴唇和唇上那一抹冷淡的笑意。
  一些小孩子的曲柄转得太急,他们手忙脚乱,让弩脱手滑落在地上。
  “镇静,镇静。”那些同样年龄的百夫长们竭力安抚着手下,豆大的汗不断从他们的额头上滚了下来。
  鼓声停了一瞬,让我的心脏也是一窒,几乎停止了跳动。我转头朝他们愤怒地喊:“继续敲鼓,不要停!愤虢侯就要来了。”那些敲鼓的孩子们确实累坏了,但我绝不能让他们停下。
  第三排箭。
  这是瀛台白答应让我们射出的最后一排箭了。
  白戎骑兵扔下那些倒地的人马,跃马而出。他们的人数确实不多,这一番疾冲后,杀到阵前的也就不过千人而已。我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杀意如冰冷的海潮。他们一声呼啸,同时拔出了长刀,刀尖的凛凛寒意映照到了我们每个人的眼里。
  三百名豹韬卫也同时伸手摘刀,他们是最后的防线了。不需要赤蛮在这儿发令,他们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三百名瀛棘的少年战士齐刷刷地骤马向前冲去,去做那毫无希望的阻截。这三百人,只在冲过来的白戎骑兵线里,卷起了一股小小的浪花,随后就消匿不见了。
  白戎人摆脱了最后的纠拌,他们飞驰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白狼营里的弩手们疯狂地转动曲柄,想要发射第四箭的时候,四面都传来了可怕的崩裂声,上百只弩同时绷坏了。而刀影如山,正朝我们猛扑过来。雪花开始纷扬而下,那架势不把这八百里的北荒莽原铺盖个严严实实绝不停下。
  我看到了这些最勇敢的孩子们眼睛里害怕的神情,他们的腿肚子轻轻地哆嗦着,想要转身后退了。就连一声不吭的贺拔蔑老也驱着他的马一步跳上前来,朝我伸出一只手:“大君,快跳过来,我带你走吧。”
  他们轻轻地哆嗦着,全都回过头来看我。鼓声早已经停了,我顾不上了,管他妈的呢。我咬着牙拉住雪妖的铁缰绳,跳到他们前面,跳到那些弩手的前面,站到了最前面:“所有弩还没有坏的人,站到前面来。”
  愤虢侯既然不照约定而来,我也可以不照约定就此逃走,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为瀛棘再射一箭。这是想要证明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瀛台白,而是为了我自己的瀛棘。这真是些好孩子,他们还停在那儿看我,没有转身就走。我镇静地抽出了狼鞍子上瀛台白送给我的那把穿云弩,指向了南方:“瀛棘的好孩儿们,再跟我放一箭,就放一箭。”
  我喊:“放完这一箭,如果他们还在往前冲,那我就和你们一起逃走好了。”
  驰狼骑的侧翼冲杀彻底摧毁了青阳左翼的方阵,铁索长枪的方阵一旦被打散,这些悍勇的士兵在快马如风的骑兵面前就成了挨宰的羔羊。贺拔离和其余的三卫瀛棘骑兵同时回军砍杀。铁勒延陀则带着驰狼骑横越阵前,直冲入到高树着白狐尾王旗的青阳王核心军阵中。
  铁狼王举刀大声咆哮,已经看到了被数百名黑甲长枪的卫士簇拥着的吕贵觥,他大呼着扑了过去,突然间一道明亮的火光烧起,照头撞来。铁勒延陀带狼猛低头窜了出去,却见身后的泥地上倏地腾起一道熊熊的火墙,橘黄色的火焰腾上半空,将亿万片落下的雪花瞬时化为水气。他侧头一看,见到青阳人阵里一名披着橘红色轻甲的高瘦个子,眉骨如同刀刻般深,正从马背上跃起飞在半空,双手一张,大喝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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