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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三国真髓传-第52部分

小说: 三国真髓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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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奉先公,面色凝重,双手将大戟横在身后,盯紧我们三个。

我暗叫侥幸,从议事厅与奉先公战在一处开始,其实不过几下呼吸间的工夫,却斗得异常凶悍激烈,以至于旁人竟完全插不上手。他们两人定是伏在议事厅门口左右,等到我们都进了前院,这才逮住机会,自两翼向奉先公发动突袭,在紧要关头救了我的性命。扫视四周,只见贾诩和郝萌已不见踪影,庭院里除了站着几个不敢乱动的弩士外,只剩下魏延孤零零靠坐在马厩廊下,一脸痛楚的表情,正关切地望着我。此时他前胸衣襟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显然在适才的对抗也受了很大内伤,似乎连动都动不得了。

又吐出一口鲜血,此刻可不是有闲工夫休息的时候,我咳嗽着从上身战袍上撕下一条布,将之搓成绳子紧缚住小腿以止住脚伤流血。正要挣扎着起立,忽然眼睛一亮,原来身旁是一具尚未清理的飞熊武士的死尸,尸体下面还压着一柄长戟。当即奋力推开尸体,抓住长戟,拄着它勉强支撑着满身泥泞的身体站了起来。

雨点打在被染红的泥水上,形成无数的波纹。由于大量失血,我只觉得胃里发空,肌肉麻木,头晕眼花,不由弓下身子剧烈喘息,只想躺回地上,再也不想起来。正在此时,恍惚之中忽然看见脚下无数波纹里仿佛都映出无数安罗珊的俏脸,淡紫的美眸里充满着孤独无助和深深的依赖。我心中一悸,咬紧牙关,随即强打精神挺起胸膛,迎着漫天风雨踏前一步,与邓博、胡车儿形成犄角之势。

此时与奉先公四目相对,看到我明知不敌依然奋勇迎战,这无双的强者一时间也为之深深震慑,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这眼神是如此熟悉。我猛然省起,那一天,自己一口咬住方天戟尖时,奉先公看我的眼神,竟和此刻一模一样。

你是壮士,是天生的军人,应当在千军万马征战的沙场上获得自我的价值,寻找自我的荣耀……

……

我只有不停地战斗,不停地杀戮,用敌人的血肉去换取更多的兵马和地盘,再去用兵马和地盘去换取更多敌人的血肉……如此循环往复,就是我吕布的乱世生存之道,就是灭天戟法存在的真正意义……

……

奉先公,这就是你所获得的自我价值吗,这就是你所找到的自我荣耀吗?

奉先公,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你会收留我,因为我们实在是太像了。看着面前的你,我就好象看着另外一个自己,这种相似,不是外表上的,纯粹是一种直觉,就好象野兽不用眼睛和耳朵,就能直接了解到同类的存在似的。对于这种彼此熟悉的同类气息,奉先公,在我们初次会面的时候,到现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你大概也有与我同样的感觉罢?

你说自己是个边地的戍卒,混迹乱世的一条孤狼,而我呢,却连戍卒都不够资格,一个卑贱的流民、一条丧家的野狗。你有火一样的野心,永远不甘屈居人下,企图以超卓武艺别出蹊径。而这种不顾一切也要摆脱现状达成理想的韧劲,不也正是我拼命磨练武功,渴求知识的动力来源吗?近似的人生背景,骨子里是同样的倔强顽强、坚毅强韧……

只不过我们对目标的追求道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选择……

正在此时,赤兔高亢嘹亮的马嘶透过嘈杂的雨声,清楚地从旁边传了过来——随着我们进入前院,它开始兴奋地打着喷鼻,在马厩里来回踱步,嘶叫着不断踢撞木门,发出“咚咚”的闷响。

奉先公听闻马嘶,忽地厉声狂笑:“赤兔啊赤兔,暂且莫要急噪,待某先将这一干逆贼奸党尽数毙了,再与你叙旧。他日重整旗鼓,你我横行天下,就凭吕某手中长弓大戟,什么曹操、袁绍……哼,取他们项上人头,不费吹灰之力!”带着金属颤音的大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在庭院里隆隆回响。笑声贯入耳膜,我不由打了个冷战,赶紧全神备战——他的声音中竟带有一种冰澈刺骨的杀机。

“都道‘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忽然奉先公身后的议事厅里,竟有人鼓掌叹息,“吕将军虽然缺谋少虑,只知好勇斗狠,但竟能坚持到现在,倒也着实让老夫佩服。”我仔细分辨,原来却是贾诩的声音,不由心中大奇,这老狐狸,什么时候竟跑到议事厅里去了,此时他这么现身引人注目,又是何用意?

奉先公微微一窒,却不回头,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胡言乱语,大呼小叫?”我注意到,受到贾诩如此阴损,但奉先公周身杀气反倒收敛了许多,这对脾气暴躁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异数。

只听贾诩在黑暗中平和诚恳道:“老夫贾诩贾文和,非是什么东西,而是柱国大将军真髓帐下谋士,特来向吕将军致意。”他顿了顿,不温不火道:“我主对将军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表。如今兵戎相见,实以为憾,所以还希望将军速速缴械乞降,不伤两家和气。”句句锥心,字字刺骨,充满了一种胜利在握的自得。

奉先公胸口急促起伏,强压下怒火,轻蔑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昔日箭下游魂。贾老贼,你尽胡说八道,真髓这小子几曾何时变成了柱国大将军?待我先杀了他这个冒牌柱国,再去杀你。”

贾诩冷冷的笑声从议事厅里传出来:“柱国大将军的名分,又岂是在下随便就能乱封的?这个姑且不论,以阁下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资格如此大言不惭么?”此话一出,我等听得俱是一怔。

奉先公脸上顿时罩了一层黑气,眼神流露出一丝惊疑之色,他并不转身回头,沉声道:“贾诩,你这是何意?”

贾诩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将军不愿转身相对,莫非是怕我主发现阁下的伤势么?天色虽然昏暗,但刚才雷电一起,贾某已看得清清楚楚,您后腰上中了这么深一箭,再不及时休息治疗,决计挨不过一刻的时光。”

大雨滂沱,奉先公面色微变,哈哈大笑道:“贾诩,我还道你想说什么,这木刺儿一样的小伤能耐我何?”大笑声中他转过身去,只见后背雪白的战袍上果然露出一支不到半寸的箭尾,只是伤口非但没有渗出血来,周边肌肉反而收缩挤压,将那弩箭夹得牢牢地。我看得暗自心惊,这分明是他强行以盖世武功封闭了伤口四周血脉。要想做到这一点,需要多么强悍的肉体,又需要多么坚韧的意念?此刻回想起来,奉先公刚才三番五次中断连续攻势,只怕也是由于伤势沉重所致,否则早就分出胜负了。

“这就不能不叫人叹服将军您的绝世神功了,”贾诩的叹息声透过层层雨幕,幽幽地从屋子里传出来,“适才阁下乘夜色突围,虽然成功冲入议事厅,但当时众弩齐发,所以还是中了一箭。但这种伤势下,竟能封闭血脉,继续作战——武功锻炼到阁下这个程度,实是可惊可怖之极。只是在下有个不大好的消息,那些弩箭的箭头都是特地浸过乌头药的。乌头此毒,虽号称见血封喉,但若及时放血敷药,倒也有救。可将军为避免丧失战力而封闭血脉,所以不但未能放血,反使毒血淤积体内……”

此刻奉先公背对着我们,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闻言全身剧颤,战袍一阵阵波动。不等贾诩说完,伴随着一声凄厉悲壮有如狼嗥般的嘶吼,面前人影一闪——不等我反应过来,奉先公已直冲进去,消失在议事厅门口。

我大惊失色,想贾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何是奉先公的对手?刚要冲过去救援,意想不到的景象就这么展现在面前:奉先公一步一个踉跄,从议事厅里左摇右晃地倒退着走出,一直退下了台阶。

第一卷 雏鹰展翅 第三十二章 殒命

这一连串变化应接不暇,看得我目瞪口呆。仔细望向议事厅大门,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曼妙身影逐渐自黑影中凸现清晰,那正是貂蝉。

貂蝉慢慢步出大门,又向前蹭了几步,在厅堂前的石阶上立住。她上穿窄袖紧身的白衫襦,下着碎兰白的长罗裥裙,外罩一件透明的黑纱套衣风帽,雨珠刷刷地打在身上,水顺着套衣风帽的下摆不住地流淌。

电光照映下,这倾城倾国的绝世佳人头上风帽向后掀起,秀发盘成大十字髻,余发抱面,梳理得整整齐齐,配合着及地长裙、黑纱披风,别有一种端庄肃穆的美态。清秀绝伦的面庞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我心中一颤,貂蝉这身装束乃是盛装出行的服饰,配合着她那宁静深邃的美眸,素雅明艳之中竟有一种诀别的凄然。

雷雨交织,天空中猛地又一闪,庭院里再度亮起来。在刚才貂蝉出现的瞬间,我隐约看到她的左臂上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箍着,现在看得真切,那是一只铁钩似的大手,原来在貂蝉身后还藏着一人。

天地间一片黑暗,我夜视练得相当不错,非常辛苦地盯着望了好一会,这才发现原来那藏身之人,竟是与贾诩一同失踪的郝萌。

郝萌这厮也是体型出众的彪形壮汉,按理说极好辨认。但此时他却将七尺雄躯努力蜷成了一团,隐在貂蝉身后,只露出一双充满紧张的眼睛向庭院里不住张望。他左手的五指犹如铁钩一般,牢牢地攫着貂蝉的臂膀,用力向后扭送;右手则隐在后面,对准佳人的后心,也不知手里拿得是什么物事。

自从貂蝉出现,奉先公就再也没了动静。偶而雷电交加,天地复现光明,就看见他始终矗立在原地,微微仰头望着石台上的美人,仿佛化作一尊石像,毫无声息。但我丝毫不敢大意,凝神聚气,严守门户:奉先公武功之强,当世不做第二人想,尽管他身负重伤又中了剧毒,若是猛地出手突袭,自己一样是抵挡不了。

下了这好一会儿雨,天上雷轰电闪渐渐少了,雨势却只有越来越大。忽地传来一声女子痛楚不堪的呼叫,夹杂在唰唰的大雨声中,显得分外清晰,我心中一惊,那分明是貂蝉的声音!

奉先公自打从议事厅退了回来就一直默不做声,听到这声痛呼,他在黑暗中冷冷道:“郝狗儿,你若敢动貂蝉一根头发,吕某叫你死得惨不堪言!”

郝萌哈哈大笑,声音充满了紧张和得意,他忽地大声道:“逆贼吕布,你宠信小人,排挤忠良,我主明达公英明神武、众望所归,你竟要陷害于他。我主迫不得已,才以兵谏好心开导于你,你这厮却愚顽不化,竟敢行凶……吕贼,如今你已穷途末路,还不快快抛下兵器,乞求明达公发落?我主宽宏大量,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待他说到“我主明达公英明神武”,奉先公一声怒哼,偏过头恶狠狠用眼角向我瞥视。此时庭院中一团黑暗,但他目光如炬,犀利凄厉的眼神竟仿佛闪电一般,划破长空,穿越漫天风雨,笔直地射过来,先在我与邓博等三人身上逐一扫过,最后牢牢盯住了我。虽已明知他实属强弩之末,但被如此锋利的一眼扫过,我们三人无不骇然变色,只觉得那眼神有如实质,仿佛刀锋自脸上割过去一般,不由自主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厉电再闪,映得庭院里明晃晃地,奉先公屹立暴雨之中,衣衫已不知何时已被淋湿,后腰的箭伤也汨汨地泌出血来,再配合着凶厉无匹的眼神,活脱脱就是一只负伤的野兽、中箭的豺狼。听郝萌讲完,他嘿嘿冷笑,冲我道:“好,‘明达公’,你很好。”这短短不过七个字,蕴涵着无限伤心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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