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落蕊重芳 作者:姒姜
【内容简介】
“夫人,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饶了柔姬呢?”在她看来,柔姬当初是何等的嚣张!夫人也并不是个手软的主,为什么就不斩草除根呢?
骆垂绮懒懒地捻针绣着一只幼鹿的眼睛,好半晌才抬起纤秀的下颌。春日温温融融的日光暖暖地笼入‘回影苑’,一室明媚。桃花的芬芳混着疏疏淡淡的梨花香,萦绕着人的鼻端,有一种别样的旖旎。见鹿眼灵动有神,骆垂绮这才轻轻一笑,螓首半偏,泻下一络乌丝。“还有荻儿呢。”她换了一色绣线,将针一别。“溶月”轻柔的嗓音细细地低唤了声,她抬眸朝这个从小伺候她的丫鬟看去,莹莹然的眼波流动,折射出春日的斑斓,“你记住,荻儿比菁儿更适合作孙家的继承人,不只因为王爷宠他,而是因为……他有这个资质。至于他是不是我的儿子,那并不重要。”只要孙永航的正妻是她骆垂绮,这一切就不会改变。她的话说得缓慢又柔和,可到最后一句,却是稍稍敛去了微笑。
“那夫人您自己呢?”
丫鬟一句无心的问话直直射入安适的心房,她手上的针一顿,但也只是一顿,绣架上的那缺了茸的幼鹿很快就绣好了。她自己?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再想这个问题了。有过怨,有过恨,那是因心中有所念,但她如今已经不想有所眷念了,再不想!
【正文】
第1章
芳意何能早,孤荣亦自危。
更怜花蒂弱,不受岁寒移。
朝雪那相妒,阴风已屡吹。
馨香虽尚尔,飘荡复谁知。
乾定四年,四边战事初定,民丰物阜,过了二月二龙抬头,街上的热闹才散去,但苍屏街上却还是丝竹相闻。这不,一阵阵伶歌丝丝袅袅地传出,正逢着端王爷的软轿行过,端王掀了下轿侧的窗帘子,〃是哪家唱得曲?这调儿虽凄婉些,倒颇能入耳。〃
跟在轿侧的管家立时上前答道:〃回王爷,是孙府在办酒哩!应是庆着孙三老爷今日升了工部尚书的喜。〃
〃孙骐?〃端王微哼了声,放下帘子,管家才吩咐要走,忽然端王又掀起轿帘来,〃哎,对了,听说孙家的长媳也快临盆了吧?〃
管家一愣,想了想才小心着回道:〃回王爷,奴才不知。〃
〃你不知道?!〃端王显然一怔,眼神有些古怪地朝他看了眼,遂放下轿帘,不再说什么。
管家把手一扬,却未再跟着轿子,而是扭身转向孙府近旁的几条巷子。片刻后,他已返身追上自家主子,回到了端王府。〃启禀王爷,奴才打听到骆夫人的确快临盆了,但据说是难产,已经生了两天了,只怕。。。。。。〃管家瞧见主子脸色似乎一沉,便住了口。
端王努着嘴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再说下去。
〃呃,好像孙侍郎的侧夫人相氏也有孕了。。。。。。〃管家偷觑着主子的脸色,话说得小心又小心。
〃嗯,知道了。〃端王拿起侍女送上的茶盏,轻呷了口,除了眼色儿深些,倒也别无异样。
管家揣着主子的意思,又问了一句,〃王爷,要不要指个女医官过去瞧瞧?〃
端王蓦地朝他盯了眼,复又端着茶盏默了会,〃人家的家事,与本王何干?〃
〃是,是。奴才糊涂!〃管家连连认罪,马上退了下去。
端王看着他退出去,才重重叹了声,喃喃自语道:〃骆垂绮啊骆垂绮,本是个女巾帼,只可惜呀。。。。。。〃
戏台上的戏仍是一出接着一出,正演着《赵氏孤儿》,把西皮慢板敲得介响,饰庄姬的旦角仰首明月下,咿咿呀呀地唱着,〃。。。。。。宫庭静寂影孤单,不堪回首话当年。为报冤仇熬岁月,要学松柏耐冬寒。。。。。。〃
柔姬陪在于写意身侧,款款笑着,于夫人笑意融融地望着才嫁入不久已叫大夫诊出怀上身孕的儿媳,脸上几乎要开出花儿来,〃柔姬啊,多吃点!正怀着身子呢!可要养好喽!给永航养个大胖儿子!我也好抱抱孙子!〃
柔姬笑得春花灿烂,略带些苍白的脸颊上漾过两朵红云,倍显娇媚。她倚入于婆婆怀中,嗔着撒娇,〃娘!尽取笑柔姬!〃
〃呵呵呵!〃这一撒娇更是把妇人哄得乐开了怀,眼神扫向一旁的丈夫,见孙骐也擎着酒杯与亲家公兵部尚书相渊笑着往这边看过来。
孙永航铁青了一张脸,浑身都绷着,细看之下,那握着酒盏的手还在微微发颤。蓦地,他猛然站了起来,正欲离开,却被其父厉声喝住,〃永航!哪里去!〃
孙永航回过身,怨悒的眼神埋得极深,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其父,神色已平静下来,〃父亲,儿子酒喝得有些憋气,想去庭院里透透风。〃
〃不许去!一帮同僚都好好坐在这儿,你去透什么风!〃孙骐怒叱儿子,但言语里总颇有些心虚的意味,连带地,那勃发的怒意,听去也有些故意。
〃是啊,你爹今日喜庆,快快,坐下坐下!〃于写意笑着打圆场。
孙永航侧身揖了揖,正好避开于写意的一扯,〃岳父大人,爹,娘,各位叔伯,晚辈今儿多喝了些酒,有些不胜酒力,还望各位见谅见谅。〃
相柔姬正了正身子,明眸轻轻一转,便笑着开口,〃爹爹,娘,永航也的确多喝了些,就让他去吧!再说姐姐临盆,虽说这儿正摆着戏台,但大家都挂着心,柔姬也恨不得飞过去瞧瞧呢。那地方虽说男人去不得,但永航重情重义,自然也坐不住,娘,您就让他去吧!〃说罢还扯了扯于写意的胳膊。
于写意拍拍儿媳的手,孙骐也朝相渊瞅了眼,见亲家公也没说什么,也就点头允了,〃既然柔姬那么说,你且去吧。〃
〃是。〃孙永航朝四围的人都揖了揖,立刻飞也似地去了,在相柔姬的眼里只留下一个极为匆促的淡紫袍影,往撷芳园西角一拐,便不见了。
柔姬淡淡垂下眼,素手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轻轻盖住,嘴角有一丝倏忽即逝的冷笑。她知道,那儿是落影阁的方向。
〃小姐!小姐!你可撑着啊!撑着啊!〃溶月牢牢地抓着骆垂绮纤白的手,目光不离那张苍白汗湿的娇颜。小姐。。。。。。这可怎么好!都已经两天了!怎么会这样!溶月又急又怒,一双眼早哭得红肿酸涩。猛地朝身边的产婆骂道:〃小姐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给落个话呀!〃
产婆也苦着个脸,扶着骆垂绮双腿的手也不自禁地抖起来。接生了十多年,这样的事遇上过,多半是没啥希望活下来了,羊水早破了,孩子却只出来个手。不得以,她只得把孩子复又推进去,再让产妇使力,让孩子的身子顺过来。可是,可是。。。。。。
产婆胀着脸看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道:〃只,只怕。。。。。。姑娘早,早,早做准准备吧。。。。。。〃
〃什么!〃溶月差点瘫在地上,只是不敢置信地盯着产婆,产婆被她盯不过,便是在早春的寒气里,也出了一身的汗。〃不行!一定要救她!小姐不能有事的!不能的。。。。。。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她瞅着产婆不动,不禁大喝一声,〃你倒是救呀!她现在还有口气,你难道不救!你救呀!救呀!救呀。。。。。。〃她拽着产婆的人猛摇。
〃垂绮!垂绮!〃孙永航被几个丫鬟小厮拦在屋外,几番想闯进来,都被阻住,心中焦急得惊怕起来,不禁高声大唤。
〃航少爷,您不能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吧!里面一有消息就会出来禀报的。〃
〃你们让开。。。。。。〃孙永航浓眉深锁,只是往前冲。
〃小姐!〃
里头忽然传出溶月一声哭叫,孙永航只觉肝胆惊裂,面色青灰,只是几脚踢开小厮便推门而入,众人见他如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害怕,不敢阻拦。
〃垂绮!〃孙永航一见着脸色苍白的骆垂绮那样气息垂微地躺在床上,心一下就冰起来,几步冲到榻前,跌撞在床头,〃垂绮。。。。。。垂绮?〃骆垂绮满额都是汗,唇际沾着已成暗黑色的血块,孙永航只觉自己的心都绞在一起了,伸出的手想替妻子擦把汗,但手却一直抖着,剧烈地抖着,抖得心神俱散。
〃哎哟!大少爷!您怎么闯进来啦?快出去快出去!〃产婆连忙要把他给推出去。
孙永航猛地一回头,朝产婆狠狠地瞪着,〃你怎么不救她?你怎么不救她!你说!你怎么不救她!〃他一把钳住产婆的双臂,狂乱地吼着。
产婆见他两眼发赤,心中害怕,只得勉力上前,眼看着骆垂绮要昏过去了,她连忙塞了几片参片入她的口,往她人中上一掐。
〃唔。。。。。。啊。。。。。。〃骆垂绮竭力想睁开眼睛,但最先占据她意识的却只有漫无边际的痛,人像要被撕成两半似的,很疼很疼。
〃小姐!小姐!你要撑着!〃
〃垂绮!垂绮。。。。。。你不能有事的!你不能!你说过的,愿妾久芳华,随侍君畔永朝夕!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还有,还有咱们的孩子!孩子!咱们的孩子!垂绮!〃
似乎是永航遥远的声音荡过来,听不真切,只模糊有几声孩子。孩子。。。。。。孩子。。。。。。对!她要生孩子。。。。。。她的孩子。。。。。。孩子!
〃对了!对了!就这样使力!再使力!〃
使力。。。。。。使力!使力。。。。。。再使力。。。。。。啊!骆垂绮尖叫了出来,气息极喘,抓着身前白绫的手青筋一拧。
〃对!对!就这样!头已经出来了!再加把劲!〃
孙永航看着她紧闭眼咬着唇地使力,心中有无限柔情,他拉过她的纤纤素手,执在胸前,握紧。另一只手便扣向她的唇际,指节轻轻掰开她的嘴,让她咬着自己的手指,让她将那份痛也传递给自己,让他分担她的痛。
指节上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疼,孙永航看着她汗流满面,泪意怎么也将忍不住地溢出,滴在骆垂绮的手背上,烫烫的一滴、两滴、三滴。。。。。。
溶月看着心酸,心中虽是怨恨着这位姑爷,但此时见他如此,也只得狠狠背过身去,猛哽着声擦泪。
蓦地,孙永航只觉手上狠狠一痛,接着便是产婆终于叹了口气的呼声,〃总算出来了!总算出来了!老天菩萨保佑啊!〃外头的丫鬟立时捧上热水,将孩子洗净,包好。
产婆抱过孩子,验了验,是个男孩儿!但面色有些紫胀,整张脸都皱在一处,也不哭不闹,心头不禁担心起来,一把倒拎着在婴儿屁股上拍了几下,仍是未见哭声,心已是一凉,连忙抱到孙永航跟前,〃大少爷,是个男孩儿!可是。。。。。。〃
然后孙永航似是根本无所听闻,只是瞅着精神有些涣散的骆垂绮,一手原本让她咬在嘴里的手上沾着血丝改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手正轻轻拂拭着骆垂绮额上的汗。他抚着她的眉角,抚着她的脸颊,抚着她耳边的鬓发,眼中满溢的是失而复得似的欣慰与深沉的爱恋,很浓,也很重。
产婆看到这情景,不由一愣,话在口中讷了半晌,却又吐不出来。忽然身后一个丫鬟惊叫了一声,〃啊!血!血!少夫人出血了!出血了!〃
孙永航一惊,立时撩起被子瞧了瞧,那里正缓缓积起一滩血,红红的,触目惊心地撞入他眼里,他回头一把捉住骆垂绮,〃垂绮!垂绮!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你撑着!撑着!〃他似是急得发疯了,一把扯过产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产婆被他那样给吓傻了,只是呆呆地道:〃是,是,是。。。。。。血崩了。。。。。。〃
血崩!孙永航只觉浑身的血也在这时被一下抽尽了,手中只知道紧紧地抓着妻子的手,〃怎么办?。。。。。。快!快去叫大夫!把全天都所有的名医都给请来!快去!〃
〃是!是!〃一群人豁拉一声跑出去了。
产婆这时才稍微回过身来,瞧见这副样子,便上前轻劝了劝,〃大少爷,老身做产婆也做了几十年了,手上经手的产妇无数,像少夫人这样的。。。。。。唉!您就节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