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似锦(仙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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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音梵法,清冷悲悯,捻珠怡然,大千世界,无不臣服于他的脚下。
千万人当中,她与众生一样急急跪下,后又退开,只因她是妖呵。只一千年鹰女,佛法面前,岂有她容身之地。怕是靠近他一点点,她就会原形毕露,丑相狰狞,坏了这万千世界的清宁吧。
鸾瑛黯然地垂下眼,落泪成串,晶莹明澈,淡淡地,映出那人大慈悲的脸容。
万千世界,娑婆众生。弥陀那双悲悯苍生的眼却只是定定地落在了鸾瑛的身上。
好久了,有多久了,自他化身为佛,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再次见到她,他的心莫名就安定祥和起来。
只是她的面容好憔悴,语笑嫣然的得意模样却转化成了面前女子抑郁的泪颜。她在哭,意识到此认知的弥陀心间蓦然揪紧,似是有千金鼎压在上头使得人喘不过气来。
弥陀心痛地穿行过人海,来到她的眼前,只轻轻一句:“你怎么了?”却激起鸾瑛心底千层的浪花。而她所有的伪装亦在刹那间暴露于空气中,而她整个人亦明明白白颓软地折服在他的法音之下。
只是那又能怎样?她和他终究是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卑微低下连蝼蚁都不如。
悲悯苍生的眼平视着她,却又明明穿过她看着那万千世界,宝相端严寂静,生置七宝莲池中,超脱一切的模样比起身为上仙的他那禁欲自持矜贵异常的模样更是让她恍惚。
世说阿弥陀佛大慈悲,佛身无量广无边,化导已彼宿愿力,有忆想者得成就,神通如意满虚空。这样的他,才是真真正的他吧,而她所认识的那个凌云,只是他三十二相中的一相罢了,也许是她的幻想呢,谁知道呢?佛说,无才是真境界。而她,可不是身在这虚无的三界中吗?
呵呵,她笑,倾尽了她这半生的浮华岁月,妖异倾城,华丽缥缈,也是恍若虚无罢。
鸾瑛朱唇微启,一字一句都渗透着这凄凉冷意,她说:“阿弥陀佛大慈悲,今日得见佛尊,信女真是三生修来的佛缘。”
他和她,就这样吧,阿弥陀佛。
弥陀默然。
这一世遇上她,从此,他的修行,再不是以四事供养一切诸佛和众生,广修六度,福慧双行就行,而是在抬眼闭眼念着她的欲念、执念下修成那无上佛法。
生置七宝莲池中,执念(弥陀的执念即鸾瑛)竟和苍生一样重。这样的他,谈什么十万威德平等施予五浊众生。
他是无欲无念,看着她都忆不起他们的往昔。
他是六根清净,念不起旁的,却单单注视着她,无思无念,恍若入定。
释迦捻花微笑,念他佛号“阿弥陀佛”,他才从无我境界中回来,
而万千信众,仍是那般虞诚地三跪九叩首,企盼着他的护佑。是了,他是弥陀,没有人怀疑他。他的心誓是要系着这五浊众生的,可是她呢?
她在笑,绝望倾城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突兀地让人想要伸手揉去。可是不能呵!不能呵!
他退开,再不敢回首见那双凄婉痛楚的眼。
03
“姑娘你没事吧?是撞疼了吧?看你都哭了。”眼见着群情激动的百姓因着弥陀的离去而场面热闹混乱起来,而这位姑娘却似是傻了般直朝着弥陀刚刚站立的方向呆愣着,许是见着了弥陀【奇】这么慈祥亲近,高兴坏【书】了吧。老太太自我【网】想象着,所以才被那些个鲁莽的乡亲撞疼得都快哭出来了。
鸾瑛眼泪朦胧,但听得身旁一老妪的关切声,方才缓过神来:“没,老婆婆,我没事的,佛祖和我说话了,我只是太高兴,太激动了,喜极而泣呢!”
“呵呵,是吗?瞧我老婆子竟会瞎操心。我想姑娘哭也是这个原因,老实说,刚刚如果佛祖是和我说话,难保我老婆子比姑娘还不如呢,怕是要激动地晕过去了。姑娘好福气呢,佛缘又好,看姑娘面相,是那大富大贵的人才有的相貌。将来啊,必然有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来匹配姑娘呢。”面前的老太太似是很高兴猜对了别人的心思,又拉拉长地说了一大堆话。面容慈祥地看着鸾瑛,似是在望着自家儿女般高兴。
“恩?是吗?婆婆真是会说话。”鸾瑛浅淡地笑。
老婆婆看出鸾瑛的虚应,有点不高兴地板了脸:“小姑娘,我这话可不是胡说的。我啊,生来就会相面。我们清齐村的老老少少都来找我相过面,我相面的功夫可是很准的,不骗人。”
见着老婆婆如孩子般心性的变换脸色,鸾瑛真忱地笑:“是了,小女子呈婆婆吉言了。”
老婆婆这才换上笑脸:“乖丫头,这就对了。哟,有朝一日,得遇良人,莫忘了清齐村这里还有我老婆子齐柳氏的一份祝福啊。”
“恩。”鸾瑛笑着应承,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和她,真的可以拥有吗?似这般简单的幸福,如若真像面前的老婆婆所说的那样,缘来情自定,一生一世,与那良人相扶相持,白头到老,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吧。
如果他不是他,而她还是她,幸许可能吧。
遥视着弥陀逝去的方向,鸾瑛的神色复杂莫变。
第十五章
01
自那一回人间别后回到魔界,鸾瑛老是想起一些过往,想起她未及成年时初遇他的场景,想起初见他时他的清俊华贵,再到如今苍生莫不顶礼膜拜的宝相尊严。她看中的男人是何等人上人,绝灭之姿的让她终及一生也触不到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片衣袖呵。而她,终是如那飞蛾一样不要命地在扑火、玩火,又似不知疲倦的精卫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填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
身为妖,她的生命何其漫长又何其短暂。漫长的只需她只身不犯戒,便可活个上千上万年,短暂的又单单只需她一犯过,就立马等着灰飞烟灭,消失三界无影踪。而他,再怎么轮回转世,也终是只身入佛门。红尘俗事,怕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亦或是佛经中所说的什么劫数,是那为了天下苍生而发下宏愿,誓要实现后再成佛的万千劫中的一劫罢了。所以呵,她和他,是何其不可能的不可能。
鸾瑛低叹一声,卸下往日风流缠绕前胸后背的大片浓墨青丝,随手就从案台捻来那方红若石榴的轻纱包裹住了那永远肆意飞扬的发丝,还生生要穿那石榴红的锦绣罗裳,手执一根似银非银,似雪非雪,妖娆若游丝的“似雪”鞭。自此,穿行于三界,学那无上道人般修行静思,绝情绝欲,也只是方便的从那似锦湖畔随便撷取了几片妖娆冶致的冰花就能做到了。从此后,她的心开始一如冰雪漫天,她的情亦比那金刚更难钻刻,素颜换欢颜,也不过刹那的芳华尔。
02
她是无欲无念,无所谓情啊爱了,只单单一朵冰花即可做到她想忘也忘不了的人,她是该偷笑了。这些许日子来,纵观天、人、魔三界,被她拒绝的男人们哪个不是说她貌若仙女。
“心静止水比之比丘尼也不为过,明明是更甚嘛。”那日里,桃妖还挑着双媚眼闲闲地打趣她来着。而她,却只是一径温柔的笑,却单单没有那情思异动,连那人生来该有的七情六欲之喜意亦未显现在她的脸上。何等成功的静修呵。
可是,现在她怎么会那么不明所以地出现在这灵山佛会大殿门口的隐蔽处。亦是千年妖怪了,再不怕那正道佛法的损伤了吗?
鸾瑛静静地注视着那厅堂的一角,准备伺机溜进去,明明知道佛国土地,已不容她等妖物擅闯,她竟还要偷偷地,想方设法地进去,明明只是因为今日的接引大典里,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与其左右胁侍会一同赴会。自那日人间一别,她已好久,好久没见着他了,她好想再一次好好地看着他,哪怕因此万劫不复亦在所不惜,只为今后万余年的岁月里,她可凭着今日的见面,清晰地描绘出他的容颜,一遍遍地冥想他的所言所为。
是了,即便是毒如冰花,亦割不断她对他的情思意念,即便冰花发作时,她的五脏六腑也会倒江翻海,满林子奔窜打滚亦消不磨她的痛楚,仍是绝不了她的情,对那个人的情。所以闻及今日乃释迦接引韦陀尊者的日子,弥陀亦会赴会的情况下,她便不顾一切地来了。
正在等待时机的当口,殿门口出现了一名女子婀娜袅娜的身姿。白衣飘飘,温婉秀致的模样,却偏透出一股子韧性,和那守门的尊者争执不下,但听得那白衣女子娇叱一声,扬起的水袖间,大朵大朵美丽的昙花就向那两位尊者招呼过去。
白衣女子一边施法,一边还不忘摞下话语:“我要见他。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你们谁也别想拦得住我。”
而那两位本着悲天悯人心思的尊者却不欲与人为难,只是一再苦口婆心地劝说:“女施主,此佛门清净地,实是不妥,不妥。善哉,善哉。施主这般执拗,又是何苦呢?万般皆是劫数……”
白衣女子却仍旧不依不饶,妖法更甚,心知面前两位不会与之动法,可是为了心念之人,她不介意做一回卑鄙之人。佛祖既然那么慈悲,当是勿怪了。可她,却誓要见到那个人。
哦,还真有此天赐良机。这佛国圣地,居然也有人敢硬闯,倒真正便宜了她鸾瑛,方便了她潜入宝殿,见见凌云。至于那个笨的以身试法的女子,她只能说抱歉了,谁叫此刻她自身还泥菩萨过江呢,实在腾不出手做那行侠仗义的乌龙事。
鸾瑛潜进宝殿,身形在诸佛未及防备间,已化作那微小如蚊虫的小小鹰,栖于佛前灯盏。执眼望过去,见到凌云此刻大慈悲的法相,鸾瑛的心又生生地作疼起来。
而此时,那名女子吵闹已至大殿,大咧咧的姿态,真当此间佛座栖息地是那随时可用来修行小憩的客栈,丝毫不介意上位如来他老人家投来的眼神示意。
貌似祥和的如来眼见着一场闹剧蓄势待发,法音慈祥,笑容满菊的脸迎向殿中央刚刚受封的韦陀尊者身上。
“菩萨,可是有何事未了?”
而那韦陀尊者自那白衣女子以着遍体鳞伤,骇人之姿入殿内,那蓝衣的尊者面色虽然平静如常,那一双眼亦深若海湖般深沉不见底,但那宝石蓝的衣袍间或漾出的一圈圈波纹,却冥冥间诉说了什么。
明明是无风的宝殿呵!
韦陀尊者定然望着佛前灯盏,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痛在他的眼里闪现,而如来的发话,他早已听不到了,只是一径的沉默。
那白衣女子见心上人那般无动于衷的模样,却是哀痛至极。白光一闪间,利刃法器已然朝她自己的胸口刺去。
鸾瑛张张嘴,未及发声。电光石火间,竟然瞧见那神思一直未动的韦陀尊者已迅如闪电地飞扑过去止住了女子决裂的举止,抱住女子的身形亦微微颤动,似是压抑到了极点的痛,只是旁若无人到了极点罢了。
宝殿之上,诸佛、菩萨、罗汉自始至终,亦还是淡定。
而她,惊讶感叹间,却在心下作了决定。她不能如这名女子般这么任性妄为,她要成全他,她不想上位至尊,众生心中的弥陀留给苍生一丝一毫的轻贱之相。是啊,同样是爱一个人,那名女子要的是和她的他一起永生共死。而她嘛,第一次觉得,爱他,就要让他无负担,永极乐,超脱一切的幸福。因为,她不想他为难,不想他为难,仅此而已。
其实只不过牺牲掉一个小小的她罢了,有何损失呢?比起三千大千世界,她的小情小爱,小小欲念有那么重要吗?有那么重要到要像那名女子一样与天争男人吗?没必要吧,不就一个男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