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玉堂-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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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小姐醒了没有,药可按时吃了。”院子里方氏的声音传来打断幼清的思路,随即听到采芩低声回道,“昨天晚上就醒了,早上起来用了早膳吃的药,大夫说因是旧疾,仔细养着保暖得当就无碍了。”
方氏将丫头婆子留在外面,由采芩和绿珠陪着进来。
幼清睁开眼望向微笑着走近的方氏。
薛方氏明莲比父亲方明晖小两岁,今年三十三岁,长相只能算得上标致,身材微胖也不高,容长脸颧骨上留着生产后的蝴蝶斑,虽显得和气却少了一分主母的威严。
当年,父亲被流放,她独自一人被留在延平举目无亲,贺娘劝她回临安……可她怕那个地方,怕那虎狼般的祖父祖母,执意来京城投奔她唯一熟悉的姑母。
在薛家的三年她因寄人篱下过的小心翼翼,甚至都算不得愉快……
她细想起前一世“海棠花手绢”的事情,方氏也是这样笑盈盈的过来,她因春云的话心里又气又怕,两个人各有心思几句话就冷了场,她没有解释姑母也没有深问,她暗暗高兴姑母是相信她的,却没想到姑母转身就以伺候不周为名将绿珠和采芩各打了五板子。
她心里生了怨,自此后渐渐和二太太亲近了几分。
以至于她听了二太太的话,去了法华寺,“巧合”的遇上了徐鄂……之后由二太太娘家的兄长武威侯保媒,她顺利做了徐鄂的填房神格窃取综主希腊。
她嫁过去后二太太借着锦乡侯的大船,生意做的越发的大,其后又在长房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分了家,她才幡然明白过来二太太的用心。
在锦乡侯府她走投无路时,一时咬牙与婆母的协定,虽不曾后悔过可心里依旧苦涩,也许她本性就不是那心狠强势的,很多时候都觉得孤单无助,每每此时她都想和方氏诉一诉,可彼时她们姑侄二人早没有以往的亲近。
望着许多年不曾亲近过的姑母,幼清心底里叹了口气,上一世她们之间的隔阂就是从这会儿开始的吧。
方氏心里也是无奈,都说侄女像姑,可她这个亲侄女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与她没有相似之处,想到这里她又去看幼清即便是在病中也不失明艳的容貌,暗暗叹了口气,想起二太太早先和她说的话:“……这样的样貌,摆在哪里都是安分不了的,还不如早些把亲事定了,免得留到最后留成祸。”
她联想到陆妈妈说的事:“……那帕子确实是方表小姐的,只是为什么在大少爷房里,奴婢无能没有查出头绪来。”一顿又道,“太太,您看要不要问问大少爷,毕竟周表小姐也在这里,免得传的太难听,周表小姐那边多心。”
一个是孤苦无助的内侄女,一个是家世优渥的外甥女,她虽心疼幼清可考虑儿子的前程,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季行要准备春闱,不能让他分了心。”方氏摇头否决了陆妈妈的提议,“这件事只能去和幼清说一说。”
幼清自小乖巧,想必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将来她的婚事她也会细心谋划,定给她寻个合意的人家。
陆妈妈知道方氏的为难,劝着道:“方表小姐虽为人单纯,可也不是那不明理的,太太把道理说给她,方表小姐定然会明白您的用心良苦的。”
“希望如此吧。”方氏叹了口气,并无多大的把握。
方氏在床沿坐了下来,按着幼清不让她起来,幼清顺着躺好,心情复杂的喊了声:“姑母。”
方氏左右细细看了她一遍,叹道:“年底家里事情多,我实在是没空来看你。”顿了顿问道,“身体可好些了?心口还疼不疼?”
“吃了药已经不痛了,是老毛病没有大碍的。”幼清说的轻声细语,“我给姑母添乱了。”
方氏摇摇头视线在房间里一转,望着幼清就道:“你身体不好,往后行事更要担心一些。”一顿扫了采芩和绿珠一眼,拍了拍幼清的手道,“你们去外头守着,我有话和你们小姐说。”
果然还是和前一世一样,幼清视线一转就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春云身上。
她对薛霭并无情愫,那帕子自然不是她送出去的,可是无风不起浪,她的帕子确确实实出现在薛霭的书房中……
以前她也怀疑过春云,可想到春云是姑母给她的丫头,断不会害她和薛霭的,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再回头去想,这件事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心思转过,幼清笑着点头,轻声道:“姑母,我也有话想和您说。”
004 罅隙
采芩心头一跳,点头应是,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上前扶着幼清起来,借着机会她快速的道:“小姐别怕,把话说清楚,姑太太还是疼您的。”小姐话少胆子也小,她生怕一会儿她什么都不说,反倒让姑太太以为她真的对大表少爷有什么心思。
以前也是这样,采芩千叮咛万嘱咐,可是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去吧。”幼清靠在水蓝色绣着绿水葫芦的大迎枕上,朝采芩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采芩松了一口气和绿珠出了门。
“我们姑侄也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方氏拉了幼清的手,柔声道,“你进府算起来也有八个多月了,姑母一直没有好好陪你,是姑母的不对福泽有余重生!”
幼清笑着摇头:“家里事情多姑母也没有空,再说姑母能予我一避身之所已是大恩,幼清无论如何也不会生出半分怨怼之心。”对方氏早年的怨怼,早化作了愧欠。
方氏闻言一愣,随即感动的道,“你这孩子,一向都是如此,让人又怜又疼。”想起了幼清的身世不由红了眼睛,“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几个表姐表兄也是你的姊妹兄长,我和你姑父也都将你当做亲生的,你别说这些见外话。”
“是。”幼清点着头,一语双关,“这里就是幼清的家,幼清就踏踏实实住在这里,再不会胡思乱想。”
方氏看着幼清满面的纯真,心里越加疼爱了几分,若非薛霭早早和周文茵定了亲事,她定然成全了幼清……她做自己的儿媳妇,在自己跟前她也能多照拂几年,放心一些。
可惜,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况且,薛霭的婚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想到这里她原本想说的话已经开不了口,怕伤了这丫头的心,可若是不说又怕将来她真的酿了大错就来不及了。
一时间方氏看着幼清左右为难。
姑母是很为难吧,又怕伤着她,又怕她真的为了薛霭做出什么事来……
以前她怎么没有看出来。
只当她嫌弃她的身世,只当她不相信她。
“姑母!”方氏说不出口的话,幼清主动说了出来,“那帕子的事,我并不知情,兴许是这里头有什么曲折误会。”她说着微顿又道,“我这几日正在挑花样子呢,只等明年大表哥高中和周姐姐成亲,我能秀出一副拿得出手的绣品来做贺礼呢。”姑侄两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呢,“只是我这绣技实在拿不出手。”
你当对方理所应当的明白你的心意,可你却不知道,有的事可以半真半假,而有的事却容不得模棱两可。
以前她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清丫头。”方氏顿时红了眼睛,握着幼清的手显得有些激动,她没有想到幼清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她心里百感交集,觉得幼清懂事贴心,又悔自己想的太多对自己的侄女还会疑神疑鬼,“是姑母不对,姑母只当你……”
“没有。”幼清打断方氏的话,摇着头,“正如姑母所言,我对几位表哥表姐便如那亲兄妹一般,再无旁的想法。”
不管那帕子是不是幼清送给季行的,今儿得了幼清的保证,方氏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两个孩子都是稳妥的,她相信幼清更相信季行,她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反而伤了情分。
方氏语含内疚的道:“幼清,别怪姑母……”爱怜的摸了摸幼清的头,“你的婚事姑母放在心上,将来定会为你细细筹划。”
幼清面色微红,心里却在想薛家如今的现状。
当年薛家曾祖父很有先进之明,早在几十年前下令,往后薛家的男嗣,必定要选一个经商打理庶务的,其他的人能读书就读书,支挺门楣。
她一直很欣赏这位未曾谋面的薛家曾祖父,不迂腐不读死书,知道当官离了银子,便是神仙也腾挪不开。
到了姑父这一辈三个男丁,姑父走了仕途,而薛二爷自十六岁就开始打理家中庶务,三爷则留在泰和经营祖产,所以,薛家此时在京城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但是在钱财上却还算殷实。
如今二房掌着薛氏的生意,刘氏又是八面玲珑的人,事事周全颇得人心,就是当年的她也觉得二太太古道热肠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姑母也是如此,此刻对刘氏毫无戒备,甚至是马首是瞻,所以姑母虽主持中馈但大事上做决定的人,是姑父薛镇扬和二太太刘氏。
她虽是方氏的侄女,只怕将来她的婚事也轮不到方氏做主。
想到这里她对方氏又生出一分怜悯来,父亲说她的容貌像母亲,而性子却像极了姑母,她从来不觉得,如今回头看她觉得父亲说的极对,她和方氏其实都是胆小怕事,耳根子软没用的人。
“姑母!”幼清适时的红了脸,“我不嫁,只想留在您身边陪着您。”
幼清很少和她撒娇,露出女儿家的娇憨来,方氏由衷的笑了起来:“今儿嘴上可真是抹了蜜了。”又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不过你能这么想,姑母打心底觉得高兴,等你病好了就多去前院走走,你来了近一年去前院的次数,姑母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多和你几位表姐亲近亲近才好。”
“是。”幼清点头道,“我往后一定多去。”
“那就好。”方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比谁都高兴。”
幼清点着头。
本觉得为难犹豫的事,不过几句话就说的敞亮,而且幼清非但没有和她生分,姑侄二人比以前更亲近了一些,她心头高兴便和幼清说起她小时候的事情:“……还记得你和你父亲刚到京城那一日我去看你,才三岁多些的年纪,怯生生看着我,喊我姑母……”又道,“你父亲点了庶吉士,你高兴的进门就扑进我怀里来,急着告诉我喜讯。”
幼清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也跟着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也是命苦的,自小没有母亲护着,如今在我这里就安安心心的千万别胡思乱想,可晓得?”方氏觉得亏欠了幼清,说起话来越发的柔和,幼清笑着点头,道,“在我心里早就将姑母当做了母亲呢。”
方氏百感交集忍了心酸又交代了几句,才站了起来和幼清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前院还有许多事我久坐不得,你仔细身体,有事就让人去前头告诉我,若我不在和你二婶说也是一样的。”
方氏转身要走,幼清忽然喊住她:“姑母……”方氏微顿朝她看来,问道,“怎么了?”
刘氏和方氏相处十多年表面上感情很好,可等到长房潦倒二表哥薛明走了严安的路子做了枝江县令后,刘氏就强行分了家,到那时方氏才幡然明白刘氏的这么多年的虚以为蛇,两人真正翻了脸。但此刻她对刘氏可谓是掏心掏肺的贴心,妯娌间的和睦是众家夫人间的美谈……
她若这个时候提醒方氏防着刘氏,方氏只会当她孩子心性一笑了之。
急于成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