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生存法则-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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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与她是师兄妹,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左右你我都是沈家人,谁娶不都一样。”
沈五心道,谢安那丫头哪是一般人能吃得住的,童映光一手带出的亲传徒弟可不是为了嫁进深宅大院里争风吃醋。只不过这样的话,定是不能在此情此景下说出来的,他笑着倒了一杯茶:“凡事讲究个投缘,合不上眼缘再近水楼台也没有用处。”
沈仪光切了声:“你没眼缘,难道我就有眼缘了吗?”
沈五还想再劝解他,竹林外围突然起了一阵喧嚣,马蹄声人声相叠煞是吵闹,他不觉皱起了眉,遣了个仆从出去:“看看是何人在此喧哗,不要紧地赶快打发了去。”
仆从去了没半晌,白着脸汗津津地小跑回来了:“回两位公子的话,外头是邵阳君和几位大人,他们今日恰好来这郊游赏秋”
旁人也罢,来者是李英知,跟着他的不是皇亲也是贵胄,哪一个都不是得罪得起的。
沈五与沈仪光对视一眼,起身振振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才踏出林苑,便听得李英知身边一人高声道:“我当是谁家那么大手笔包了整座山头下来,原来是沈家的公子。”
话里呛味十足,沈仪光眉尖一蹙,沈五赶紧将他往后拉了拉,自己一步上前拱手道:“在下沈五,这位是小人堂弟沈仪光,不知邵阳君与诸位大驾,若有冲撞之处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李英知玉立在前,褒衣博带,淡去些许屹立朝堂上的凛冽,反添了几分文士的儒雅飘然,唇角含着一丝笑:“沈五公子多礼,是我等贸然上山扰了两位雅兴……”他似才注意到周围华美装饰,“今日可是沈家在此招待贵客?”
对于李英知,沈五早有耳闻,先帝在位时的宠臣,先帝去世后拱手将皇位让给当今圣人,此一举虽让他贬谪东都但在朝野内外皆交口称赞他的贤明大度,民间百姓更称呼他为贤王。
在这个人面前不能掉以轻心,沈五暗自小心,才斟酌着如何回答,便听沈仪光皮笑肉不笑道:“邵阳君料事如神,今日在此约见我的婚约人,可不是贵客吗?”
“哦?”李英知笑得愈发和煦,“那不就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
沈五被他这一笑笑出了一身冷汗,拦都拦不及,只听沈仪光干脆道:“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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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在车中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珊瑚大惊小怪地翻出姜糖来往她嘴里塞了好几片:“就说小姐别再穿夏袍了,天气转凉,早晚生出病灶来。”
“新官服没有发下来,总不能穿襦裙去官署当差吧。”谢安满不在乎地揉揉鼻尖,手没放下又打了个喷嚏,她嘀咕,“怎么好似有人在背后说我?”
山中林苑,李英知一行人与沈家二兄弟把酒推盏,相谈甚欢,又沈五从中周旋,气氛倒还算融洽。都是年轻人,一来二去,几杯清酒下了肚,话匣子打开来,各个熟络了起来。
沈仪光虽瞧不惯这些世族子弟,但人家不摆谱自己也不能冷面相对,日后指不定要仰仗着其中某一位。
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聊到了现下京中的风云人物——谢家女郎。
沈仪光的脸一黑,沈五拼命朝他使眼色,才勉强按捺不动。
几个世族公子都在朝中挂着一官半职,其中户部司丞柳子元与谢安碰巧照过面,啧声道:“这个谢安啊我曾见过,姿容确实配得上风流女官人的名号。”
他一开头,其他几位年轻人忙纷纷插嘴:“我倒是更对那位助她高升的情郎更感兴趣一些。”
“哎?说得对啊!”几人互相凑趣着打量,“不知是不是在座我们其中几位啊?快快老实交代!”
沉默不语的沈仪光在心中已将尚未见面的谢安踩了千百八十遍了……
盘坐上首的李英知神色从容地捏着酒碟,浅笑不语。
沈五假作奉酒给柳子元,耳语道:“柳兄你这样诋毁谢安的名声,怕是不好吧……”
“不是看在同门份上,我还不帮她咧。”柳子元一派知心大哥的风范,“想来她也不看好这门亲事。”
“……”
姗姗来迟的谢安入了林苑,便是见着几人酒酣耳然,醉意熏然的场景。还未来得及有所表情,一眼瞟见上首怡然端坐,神台清明的李英知。两人眼神一对,谢安了悟,原来在这等着算计她呢。
沈五为了看顾场面,算是喝得少的,头一抬见了谢安披着银缎斗篷站在竹门下默默看着他们,拉扯着沈仪光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咳了声责备道:“谢家女郎来了,为何没人通报。”
小厮委屈,都站了门口说了好几遍了,可这几个喝得正高兴的公子哥谁听得见啊。
沈仪光头一次见谢安,愣了一下,他以为传出那样艳闻来的谢家女必是妖容冶魅,怎么着也对得起风流这二字,没想到……
“泛泛而已嘛。”沈仪光脱口而出,沈五狠狠掐了他一把胳膊,他咳了一声,“谢姑娘。”
谢安佯作没听见,平平回了他一礼:“沈公子。”
一直静然上坐的李英知忽而在此刻不愠不火道:“谢家女郎果然系出名门,礼数周全。”
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笑闹着的几个年轻人顿时屏气凝神不敢做多言语,一时气氛沉默。
装不熟是吧,谢安徐徐上前给他行了个官礼:“礼部祠司参事谢安见过邵阳君。”
李英知淡淡受了她这一礼:“既然来了,坐罢。”
淙淙一条流水席,左右两侧皆已为人做占,再添一张小案倒也可以,只不过谢安为女客,让她坐在下首显然不合适。若要让她挤在几个男子中间更是不妥,沈五暗暗捅了一下沈仪光。对谢安颇有成见的沈仪光动也未动,明摆着要给她难堪,让她知难而退。
谢安两眼一扫,瞅着块空地,径自上前泰然坐下,俨然主家模样。
诸人瞠目,那地方,正是无人敢接近的李英知身旁。
☆、第三十三章
李英知没有发话,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多评论谢安这不合规矩的举动。
多了一个女客,尤其是片刻之前还是诸人议论的绯闻主角,在座几人要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一个谢安没什么好顾忌,但她背后的谢家非一般人惹不起,为防醉后胡言乱语,几个年轻人自觉地谨言慎行起来。
唯一面色如常的便是略坐在谢安上首的李英知了,两人坐得很近,却偏偏装作是陌生人一般:“谢姑娘来得可早。”
这一提,面色不善的沈仪光很应景地轻哼了一声,不满之意溢于言表。沈五在旁直摇头,郎无心妾无意,叔父的如意算盘这回恐怕真得落空了,
解下披风的谢安恍若没听到沈仪光鼻腔出的那声气,眼睛不眨地撒了个谎:“说来惭愧,途中遇到了些意外,叫诸位久等了。”
“哦?什么事?”李英知饶有兴趣问道。
既然找麻烦,肯定会有后手,谢安半分没有惊慌,淡淡道:“来路上遇到了只不识相的恶狗,惊了马,这才耽误了时辰。”
谢安路上当然没有遇着什么恶狗,统共只遇到个李英知。
两人眼眸交汇一瞬,露出个彼此都懂的笑容,继而不动声色地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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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不知内情,一个养于深闺、才入官场的谢家贵女,一个失势落寞的邵阳侯君,只当两人从没有过交集,并没察觉到两人交谈间口气的怪异。仅有的知情人沈五眸光从谢安掠到李英知,他原以为谢安是迫不得已跟从李英知,可看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又非她描述的剑拔弩张。
谢安堪堪落座,即撩袖为自己斟了一盏酒,敬向众人:“谢安来迟,罚酒三杯。诸位随意,我先干为敬。”
话毕,仰头一饮而尽,接而连饮三盏没有一丝停顿。
在路上遇到李英知时她就做好了他来搅局的准备,但没料到他会带着这么多人反客为主地来看她笑话,谢安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
谢安的爽快,令其他人刮目相看。她一举盏,柳子元哪好意思比她一个姑娘还忸怩,一个个跟着继续将方才中断的酒宴进行下去,觥筹交错间好不热闹。
李英知带来的几个年轻人皆是在西京朝中为官,虽然官位不高,但皆是各部中的后起之秀。同朝为官,又同是年轻人,很轻松找到共同话题聊到一处。几大世族间又互有联姻,这不一开头,几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已经一口一个“表姐”叫得欢快。
这么容易就收了个小弟,谢安终于觉得这次来的不亏了,顿时笑得更是热情洋溢。
有人热闹,自然就有人冷清。高坐在上的李英知静静看着很快与众人打成一片的谢安抿抿嘴角,风轻云淡地呷了口酒,看不出任何不悦。
沈五边陪着酒边打量上首两人,却见除了开始两人的对视以外再无其他交流,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目光略一移动却落到了沈仪光身上。
只见沈仪光脸上抹了碳一样黑,咬牙切齿地看着言笑晏晏与他人把盏的谢安:“好一个名门之秀,好一个风流女官人!”
哦,对了!沈五醍醐灌顶,今日是他这个堂弟的相亲宴啊!自己的相亲对象和别的男子相谈甚欢,换做自己脸上也过不去。得想个法子将话题给圆回来,劳心劳力的沈五沉吟了一下,适时接过一个话题从中插入:“说起古琴,我这位表弟倒也好上一口,收藏了不少古谱,谢姑娘若有兴趣,可择日移步来寒舍共同品鉴。”
谢安打小跟着童映光苦读谋策,哪会对古琴有什么兴趣,无非是附和附和这群世族子弟,装装风雅,彰显彰显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丰富“内涵”。反正都是吹牛,独吹吹不如众吹吹嘛~
她也明白沈五这一说必不是真邀请她去品鉴古谱,而是给她那位相亲对象刷刷存在感。谢安自认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顺水推舟地看向沈仪光,眼光钦佩:“哦?沈公子有此雅好,自是极善琴艺了。。”
已经自行否决这门亲事的沈仪光兀自散发冷气,不欲理她。沈五二话没说,随手掐个草根戳在他痛穴上,他一个哆嗦,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字来:“微末之技,不值一提。”
谢安怎看不出他的敷衍,一面打着哈哈,一面心中不免对让自己名声狼藉的某人心生怨怼。这叫什么,这叫杀敌八千,自损三千!如此想着,不觉恨恨白了一眼左侧之人,正巧落进李英知眼中。
李英知看她面色酡红,显然已喝了不少,席间听她偶尔咳了两声想是肺腑入了寒气,酒气虽能驱寒,但喝过了头为免烧胃:“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一发话,便意味着这场秋宴的结束。几人喝得倒也算尽兴,遂起身寒暄过后纷纷告辞。
“女郎且留步。”沈五拖着沈仪光挽高声唤道。
已走出竹门的李英知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径直向前。
沈五留住谢安无非是想给沈仪光与她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奈何一个煞气腾腾,一个心不在此,相顾之下苦笑道:“近日我要考浊官,此后可能会长留西京,有空多走动走动。”
叔父啊叔父我只能帮你和沈家帮到这了。
谢安看了一眼看也不看她的沈仪光,扯扯嘴角:“好说好说。”
言罢再无他话,谢安披上斗篷离去。
沈五看着谢安渐行隐入绿林中的身影,想说些什么,看到顿时轻松下来的沈仪光又默默地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