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英雄-第8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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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守业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话说完又长咳起来,而陆守道几人在他说完后便看着朱建德,以等着他答话。
朱建德听完他的要求,背脊上忽然有些发麻。他感觉来陆府是来错了,也明白司令部政委的先见之明,没让陆挽回家探亲以回避此事。不过千算万算没料到自己居然会顶缸。他有些尴尬道:“诸位叔伯,按理说陆挽之事便是我朱建德之事。可身为军人不得不要遵守军人的法令。部队和政府本属两个系统,互补干涉。即便有交集,那也只是部队驻地、给养之类的事情。这土改一事,本是政府公务,愚侄真是没有权利干涉过问的。”
朱建德说完这么一大串话,陆守道心中只是叹气,本来他就对病急乱投医求朱建德出头很不同意,认为他手上没兵,又是路过此地,根本就无助于此事,但死马当作活马医,能有个大人帮着说项,总是有些许好处,特别是前朝那些官说话都不顶用的情况下,有个协统还是能壮壮声势的,可不想人家却不愿。
“贤侄……”见朱建德不愿,失望的陆守业颤颤巍巍的站起,对着朱建德就要跪下去,“贤侄啊,我陆府上下历来都是吃斋念佛、积德行善啊,今日官府就这么把地给收了,这陆府上下百十口以后怎么办啊?我以后,以后怎么见祖宗啊……”
陆守业哭丧着道,他还没有跪下就摔倒了,陆展和朱建德赶忙的将他扶起,却不想他体虚且悲,居然晕了过去。只等朱建德掐了人中才把他弄醒,可即便醒来他的精神也是萎靡,陆守道只得让人把他送到了内房好心伺候。
“哎!”看到弟弟如此,陆守道不由叹道:“舍弟还是执念太深啊,这家业就是他命,祖宗传了好几代,他就想着总不能在他手上给断了。”
陆守道如此说,朱建德真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觉得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的还真不少,不想陆守道后面的话却又让他震惊,从而改变了袖手旁边的态度。
“二十年前舍弟年青的时候,也有为国报效的念想,屡次考举不中,甲午年的时候就变卖两千石地,得银两万两,再加上历年积攒的一些银两,都拿去给朝廷作军费了,奈何甲午一战,辽东兵败如山倒;甲午后又弄什么变法,发行的昭信股票硬要富绅认可,舍弟为强国富邦计,又变卖家产凑足十万两纹银,买了十万股。虽说当时被朝廷嘉奖,可这钱真不知道被那些贪官挥霍到哪里去了,再后来便是改朝换代,这十万两又是没了。经此两次,舍弟和我都心灰意冷,家业半损,再也是折腾不起了。”
陆守道说着这二十年来陆家的遭遇,暗自神伤,而朱建德听闻甲午之时陆家主动卖地充军费,顿时心生好感,他心中热血涌过,当下道:“伯父,不管新朝旧朝,陆家如此一心报国,建德总不能袖手旁观。我还是去官衙里问问吧,虽说不能拦着政府土地改革,但总能帮看看这土改是怎么个补偿法,陆家田亩众多,多补一分是一分吧。”
本以为朱建德无心襄助,现在却听闻他同意去官衙帮着问问,陆守道顿时失态的抓着他的手道:“贤侄。这可是当真啊?”
“伯父,问总是能问的。若是官衙有条例,一切都要按照条例来。那就是没办法了。”朱建德道,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后悔,他根本没和官府打过交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这边心里没底,可陆守道却高兴坏了,他当即深深一揖,感激道:“真是辛苦贤侄了。挽儿若是在此,按他信中的说法,他只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呢。”
陆守道对着朱建德作揖。旁边他儿子陆展业对着朱建德也作揖,弄的他扶都抚不过来。他这边答应帮着陆府出头,原来的行程只能往后推,要一直等到京里面的圣旨下来才好去济南官衙询问交涉此事,这就使得原本可在在月底到家的他要到腊月才能回乡了。不过幸好在他次日发完电报通知家中后,第四日午间就闻得四处都在大放鞭炮,还敲锣打鼓吹喇叭,朱建德正以为是谁家做好事时,陆展有些惊慌的跑进书房。很是失措的道:“下来了!下来了!”
“陆兄,什么下来了?”朱建德放下看着的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差异的问道。
“收地的圣旨啊!你听,那些泥腿子都欢喜疯了。”陆展脸色发白。朝廷以皇帝的名义下诏收地,只让他一切抗拒之心都没了。
“啊…”朱建德也失声了一句,他既有些欢喜。也有吃惊。他本以为在廷尉府指责政府收地违宪之际,政令不可能那么下令收地的。不想今天圣旨就到了。
“玉阶兄,这当如何是好?”陆展失神的看着他。他这边才说这话,陆守业和陆守道也是来了,他们也是刚听到外头的消息:收地的圣旨到了。
“我们还是去巡抚衙门看看吧。”朱建德道:“报纸上说,各地会成立专门的土改衙门,这地到底怎么收可以一问。”
“好好,去问问也好。”还是病恹恹的陆守业说道,说罢他又低了些声音:“就是他们要打点一二,那也不是不行的,我这就去准备。”
陆守业忙昏了头,不过前清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圣旨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关键是看能不能找对人、塞对钱。他这般打算,受过严格教育的朱建德却道:“还是请伯父帮忙找一匹马,找人带小侄前往巡抚那边的土改衙门吧。”
“好!好!我这就去备马,我这就备马!”病恹恹的陆守业这个时候忽然亢奋起来,亲自跑到后院去准备马匹了。
半个时辰后,一身复兴军陆战队校官礼服的朱建德骑在一匹蒙古马上,跟着坐轿子的陆展前往巡抚衙门。陆战队的军礼服甚是威武,即便朱建德这般其貌不扬的人穿上也显得英武异常,而左胸挂着的那些闪闪发亮的勋章、五颜六色的年勋,使得道旁诸人避让的同时又目不转睛的细看这身打扮。
济南城并不大,轿夫卖力下盏茶功夫就到了巡抚衙门,这边的皇榜下围着一大堆人,外面的短衣帮嬉笑欢欣,而里头的长衫老爷们则一个个鬼哭狼嚎。朱建德没理这些人,问明土改衙门所在便骑着马去了,可不想那边也是一大堆长衫老爷,公告栏前面还有几个人在地上大哭不已,不过旁人却没有心思围观,都在围着看那文告。
朱建德下马之后才在土改衙门外墙上的告示上看到山东省具体的土改政策,和传说中的五十亩为分界线不一样,山东各府的征收标准都是不同的。首先一个,那些开国以来历年都由佃户耕种的耕地,不管地块大小,俱在征收范围之内;再就是自己耕者的地,在鲁北鲁中等地是以三十亩、或七十五石为征收标准,在鲁西南、鲁南则是以四十五亩、或七十五石为征收标准。
标准虽然是两个,但并不矛盾,胶东一带的农民并不种粮食,而是种美国烟叶,所以对这些种植经济作物的耕地,以亩产粮食多少石去衡量那是很不合适的。
制定了征收标准,那就有相应的补充,而这些征收的地又分族地、庙地、公地、私地等四种。陆家全是私地,所以朱建德和陆展只看私地处理那一张文告。
私地以征收有两个补偿系数。一是按面积:在六十亩或九十亩、或一百五十石以内的,若不违反补偿规定。那可按地价全额补偿;超过此数不到一百八十亩、或超过一百五十石不到三百石的,则只有七成五补偿;再超过一百八十亩不到三百亩、或超过三百石不到五百石的。则只有五成补偿……看着后面的亩数越列越多,补偿则越来越少。朱建德神色越来越严重,而陆展的脸越来越苍白——按照陆府的耕地面积,这补偿怕是只有两成还不到。
陆展看的双腿发软,再也看不下去的时候,朱建德则是在看另外一个补充系数:那就是折扣补偿后的再补偿。补偿细则第三十二款提到:如果耕地确实是地主用经商、自身积攒得来的资金,且是在非灾年购买,那可酌情提高补偿标准,但要提供足够的证据,交由各县土改衙门仲裁决定方可。
这几日朱建德全面翻看过陆家旧地契的底单和了解过当初购买情况的。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地是靠放租积攒的银子所买,至于是不是在灾年买的,那他就不知道了。
“进去问问吧。”看着不知所措的陆展,朱建德做了一个决定。
“啊!”陆展搞不明白为何现在就要进去打听,他道:“可我们此来没有准备打点的银钱啊。”
“相信我,那东西没用。”朱建德不动声色道。“走吧,总是要去问问的。”
公告栏转过去就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子,门口依然是一大群长衫士绅,和公告栏不同的是。这里有一个班的士兵在执哨,院门口堆着几堆沙袋和木头铁丝网做的路障,甚至还有一挺马克沁机枪。士兵们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看见这副架势,难怪那些士绅都远远的围着,根本就不敢上前。
朱建德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用来下马威的。这枪啊、炮啊,百姓最怕这个。士绅地主见此也惊慌的很。他人害怕,朱建德却感觉到无比熟悉。他对旁边陆展道:“进去吧。”
“啊!?进去啊?”陆展这个时候已经被吓得走不动路了,他看着那长着倒刺的铁丝网就手足无力,深怕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玉…玉阶兄,这…这,内急啊,我……”
陆展吓的够坏,朱建德皱眉道:“那你把那些文书给我吧。”
“好……好好。”陆展如释重负,忙得让下人把匣子里的文书给朱建德,而后在下人的搀扶下,逃也似的躲到了一边。
陆展如此,朱建德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错开旁人,拿着文书匣子入内的时候,正在巡哨的班长见他的打扮顿时吃了一惊,当即高喊了一声:“敬礼!”
“稍息吧。”朱建德感觉自己是在吃里扒外,脸上通红通红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进去问个究竟才算罢。他和声对眼前的上士道:“我有一些东西不太不明白,就是想来问一问。”
“是,长官!”上士按照军中规制朗声答道:“请长官跟我来。”说罢就带着朱建德从搬开路障的院门进去。
“请问长官是姓陆?”接待朱建德是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青年,山东口音,左胸的牌子有‘接待员’‘沙净秋’三个字。
“不是,我姓朱,这是我的军官证。”朱建德掏出自己的军官证以证明身份,他见对方有些不解,便解释道:“我是陆挽上校的同僚,这次是受他父亲陆守业先生委托,想来了解耕地额外补偿问题的。”
“好,请稍等。”接待员看过军官证,飞快的记下一个名字,然后转身入内,或许是就朱建德一个人敢进来,接待员入内不一会就请他进了去。
咨询的地方是一个清冷的屋子,朱建德一进来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女子,女子很年轻,年龄估计都没有二十岁,正当想着这女子如何这么年轻就成了七品官,自己该如何与之交谈时,女子清冷的声音问道:“请坐吧。我是仲裁官,编号九五二,请提出你的问题!”
清冷的声音、冷漠的表情、有些机械化语言,若不是对方是个女子又身着官袍,朱建德简直会认为对方是一个沙场老兵。他见对方说话,当下把匣子里的文书拿出,只问道:“我看补偿细则第三十二款中提到,如果耕地确实是地主用经商、自身积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