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半-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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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项有趣的实验正在印度进行。在该国的某些贫穷地区,只要妇女去健康中心生产,就能得到15美元;而乡村医疗护理人员每带一名妇女到医院生产,也能得到5美元的奖金。此外,孕妇能免费得到车票,好搭乘交通工具前往诊所。初步结果相当了不起。到健康中心生产的妇女比例从15%提升到60%,死亡率也大幅降低。此外,妇女生产后,也更有可能因为节育和对其他服务的需求而再次回到健康中心。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艾伦·罗森菲尔德说,“关注到这个问题的国家,在减少孕产妇死亡方面已经大有进步。”世界银行在2003年的报告中也作出这样的总结:“发展中国家的孕产妇死亡率可以每7~10年降低一半,不管该国的收入水平和经济增长率如何。”
但是由于改善孕产妇健康是可能的,大家常以为这是自然而然的。1987年,在一定程度上受艾伦发表在《柳叶刀》上的那篇划时代文章的影响,一场联合国会议在内罗毕召开,会议发起了“安全孕产倡议”,以求“在两年之后把孕产妇死亡率降低一半”。2000年,联合国正式采纳《千禧年发展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预定在2015年之前把孕产妇死亡率降低75%。第一阶段的目标并没有达成,看来千禧年目标也将会落差一大截。
现在看来,孕产妇健康护理方面的倡议人士犯了一些策略上的错误。由世界卫生组织在后面撑腰的多数派阵营,坚称解决之道在于改善初级护理现状,其设想有如中国旧时的“赤脚医生”或斯里兰卡的助产士网络,因为这会比培养有专业水准的医生(他们很可能只会服务都市人)更符合成本效益原则。1978年,世界卫生组织会议决定重点拨款训练乡村助产士,此后一些国家甚至取消了医院的产科计划。
助产士训练计划可能有助于拯救新生儿,因为助产士会使用已消毒的刮胡刀割断脐带,但是对于产妇能否活命并没有多大帮助。在斯里兰卡,训练助产士是有用的,因为他们是完整医疗护理体制的一部分,可以把处理不了的患者转诊到医院,但是在世界大多数地方,训练助产士只是成套综合性计划的便宜替代品而已。
由艾伦·罗森菲尔德领导的少数派阵营则认为,拯救孕妇性命的关键在于提供紧急产科服务。艾伦表示,训练助产士是有用的,但是无法解救所有的孕妇。全世界大约一成的产妇需要剖宫产,而在孕妇较可能营养不良或年纪过小的最贫穷国家中,剖宫产的需求比例更高。也许西方做剖宫产的妇女过多,而非洲却又过少。没有剖宫产,就没办法拯救许多妇女的性命,而一般的助产士无法提供这样的技术医疗服务。做这个手术也许不用非得是妇产科医生,但是用刮胡刀的助产士是绝对不能胜任的。
另一份研究进一步反映出分娩急救的重要性。这个研究跟美国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原教旨派基督教会有关。该教会的教友是生活富裕、受过良好教育的美国人,但是因为宗教因素,他们有意避开医生和医院。该社群的孕产妇死亡率是827/100000,这个概率是美国整体的70倍,几乎是今天印度的2倍。我们很难不作出以下结论:拯救母亲性命的关键,在于紧急状况时能否获得医生的协助。如同《国际妇产科学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ynecology&Obstetrics)在一篇评论中所说,分娩急救是“安全孕产拱门上的拱心石”。最大的挑战是实务方面的,即如何提供分娩急救服务。这类服务既不简单也不便宜,需要手术室、麻醉剂和一名外科医生,而非洲乡下通常三项都没有。艾伦·罗森菲尔德在苦思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时,回想起他年轻时在泰国行医的经验,当时由于医生有限,他培训过助产士一些作为医生的技能。而在非洲,医生经常移民海外,为什么不培训助产士来做紧急剖宫产呢?
亚的斯亚贝巴瘘管医院善用没有正式学位的医疗人员。该医院打麻醉剂的不是医生,而是护士,甚至有一名护士,还是从护工起步的。这样的情况在贫穷国家很普遍。难能可贵的一个例子是玛米杜·格歇(Mamitu Gashe),她从来没上过小学,更别说是医学院了,却成了顶尖的外科医生。玛米杜出生在埃塞俄比亚的偏远村庄,目不识丁,年纪轻轻就嫁了人,于第一次怀孕时得了瘘管。她想尽办法到亚的斯亚贝巴瘘管医院动了手术,病好后就在医院帮忙铺床,还协助雷格·哈姆林做手术。她站在雷格旁边,为他递手术刀,同时也在仔细观摩。一两年过后,雷格让她做些像是缝合伤口这样的简单工作,后来又把手术的更多部分交给她。
玛米杜·格歇从来没上过小学,更别说是医学院,现在却能定期执行手术——这提醒我们,医生不局限于学历。图中,她正在亚的斯亚贝巴瘘管医院为病人修复瘘管。
(拍摄:尼可拉斯)
玛米杜双手灵巧,技术一流,虽然她生物学方面的知识有限,却一直在扎实地累积经验,终于,玛米杜开始独自操刀。该医院所做的瘘管修补手术,比世界上任何一家医院都多,而玛米杜是其中的主力。她也负责培训,当医界精英到亚的斯亚贝巴进行为期几个月的瘘管手术学习时,他们的老师通常是一位从来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最后,玛米杜不愿再做个不识字的大师级外科医生,她开始上夜校。我们上次拜访时,她已经升上三年级。
“训练助产士或资深护士做剖宫产,就能拯救性命,”鲁思·肯尼迪表示。的确,在莫桑比克、坦桑尼亚和马拉维,已经有了训练非医生执行剖宫产的实验,这将成为当地孕产妇主要的救命方式。但是由于医生不愿放弃他们对于这种手术的垄断权,因此一直没有得到更广泛地推行。
另一个障碍是,孕产妇健康领域没有国际性的支持者。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候选人呼吁增加预防艾滋病及疟疾的经费,以此证明自己提供外交援助的真诚。但是孕产妇健康的保障并不在政治地平线上。美国等大多数国家在解决这个问题上,贡献微不足道。挪威和英国是难得的例外,这两国在2007年宣布了一项针对孕产妇死亡的重大外交援助计划。美国假如能够联手英国和挪威一同在这方面努力,将会带来很大的帮助,也会提升美国的国际形象。
在推动降低孕产妇死亡率运动方面,至关重要的是避免夸大的宣传。倡议人士应特别留意,不要一再声明投资孕产妇健康如何经济实惠。一名世界银行资深官员在2007年于伦敦举行的孕产妇健康会议中充满热忱地表示:“投资改善妇女及其婴孩的健康,正是智能型经济手段。”这在教育女孩方面的确没错,但遗憾的是,孕产妇健康的投资,不可能跟其他种类的卫生工作一样符合成本效益原则。拯救妇女的生命是刻不容缓的,但费用并不便宜。
一项研究指出,通过逐年增加经费——从2006年起追加10亿美元,至2015年追加到60亿美元,就能实现把孕产妇死亡率降低75%的“千禧年发展目标”。另一项研究表示,每年成本还要增加90亿美元,才能为全球95%的人口提供最有效的孕产妇及新生儿健康干预措施。(而在2004年,所有国家为孕产妇和新生儿健康提供的国际发展援助总额,只有微不足道的5。3亿美元。)
假设每年90亿美元的估计是正确的,虽然跟全球每年花在宠物食品方面的400亿美元相比依然不足道,但这还是一大笔钱。假设那90亿美元能够拯救目前3/4濒临死亡的的孕产妇,就意味着每年能够拯救40。2万名妇女。拯救一条妇女的性命,费用会超过2。2万美元。就算这是我们误乘了五倍的数字,拯救一条性命也要4000美元以上。相较之下,一剂1美元的疫苗就能够拯救一名孩子的生命。如同在发展领域的一名领导者所说:“疫苗符合成本效益原则,孕产妇健康护理则不然。”
因此,我们不要言过其实。孕产妇死亡是不公平的现象,之所以会被容忍,只是因为受害者是贫穷的乡下妇女。然而,停止这种不公平的最好理由,不是经济上的,而是道德伦理上的。普鲁登斯之死最令人震惊的,不是院方资源分配不佳,而是其医疗护理体制对于个人的忽视。如同艾伦·罗森菲尔德向来主张的,这主要是人权问题。人权组织要赶快采取行动。
而前面我们谈到的措施,包括在艰困环境中能拯救性命的分娩急救,后来在一家了不起的医院中找到了最佳论证,而那家医院却位于一个甚至不为世人所知晓的偏远国家中……
埃德娜的医院
埃德娜·阿丹(Edna Adan)一开始因学会阅读而轰动了全村,从那时起,她就一直让邻居们吃惊不已。现在,她又一次震惊了那些到非洲之角冒险的西方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在这里有一座如此美丽的妇产医院,它在混乱中熠熠闪光。
西方人对于第三世界的贪污和无能感到非常悲观,有时候他们甚至认为做慈善支援非洲是不值得的。但埃德娜和她设立的妇产医院证明这种悲观是错误的。这座丰碑式的建筑由埃德娜和几名美国捐助者合力完成,少了谁都不行。
埃德娜在哈尔格萨(Hargeisa)长大。那是个沙漠小镇,环境严酷,当时属于英属索马里兰(Somaliland),后来改为索马里(Somalia),现在是分离出的索马里兰共和国。那里的人民生活穷困,社会谨守传统,女性享有的自由还不如骆驼多。
“在我们这一代,女孩是没有学可以上的,”埃德娜坐在自家的现代客厅里说道,“大家认为教女孩读书写字是有害的,因为女孩要是受了教育,长大后谈的都是生殖器。”她眼里透着顽皮,表示这是开玩笑——有那么一点点。
埃德娜在一个独特的家庭中长大。父亲阿丹是名医生,后来成为该国的医疗之父。阿丹在索马里兰英国总督家的网球场认识了埃德娜的母亲,她是邮政大臣的女儿。然而就在这么一个优秀的上层社会家庭里,埃德娜刚出生的弟弟却因为产婆失手导致头部坠地而夭折。埃德娜大约八岁时,她母亲施行了索马里的传统习俗:在所谓的“女性割礼”中切除埃德娜的外生殖器。割礼的目的是降低女孩的性欲,防止她水性杨花,这样女儿才嫁得出去。
“他们没有问我的意见,”埃德娜说,“我被抓住按着,然后就完成了。我母亲认为这么做是正确的。父亲那时候在外地。他回来才听说。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眼眶里有泪水。那泪水带给我勇气。他觉得这是错的,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埃德娜与父亲一向很亲密。埃德娜外阴切除后,父母大吵,关系每况愈下。这也是埃德娜极力反对外阴割除的理由之一。在家里,埃德娜继续接受启蒙式教育。家里给男孩们请了一名家教,父母让埃德娜在后面旁听。埃德娜很快证明了自己的天分,于是父母把她送去附近的法国殖民地吉布提上女子小学。不过那里没有女子高中,毕业后她回到哈尔格萨镇,担任一名英国医生的口译。“我的英文进步了许多,也踏入了医疗领域,这让我更渴望从事医疗工作了。”埃德娜说。
1953年,另一个镇上设立了女子小学,15岁的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