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警察-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金伟在天上看着呢,咱俩现在都实在点儿。从让你当局里的标兵开始,你就不断找茬。陈文,我知道你既不想当标兵,更不想当一面旗,但不想当就不当呗,你也用不着说自己是杀人犯哪!”
“大哥,你别误会,我说我是杀人犯!”
“你说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了吗?陈文,即使你真的杀了李旭,你自己也证明不了!”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捣乱?你以为你成了共产党员的一面旗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儿吗?”
“正因为不简单,所以,我才要向党坦白。”
郭玺先伸出手扇着陈文的耳光,陈文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郭玺对着陈文的头和屁股又拳打脚踢。陈文后来蹲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头,郭玺才停下。
郭玺一头跪在墓碑前,哽咽地说:“金伟呀,金伟,你快出来替我管管你这个傻逼徒弟吧,他快把我气死了。”
陈文过来扶起郭玺。
郭玺擦了擦眼泪,稳了稳情绪,平静地说:“陈文,好,我相信你的话,你确实杀过人,那现在我问你,你杀这个人是不是父母亲朋?是不是战友兄弟?是不是人民群众?”
陈文说:“不是。”
郭玺猛地抱住了陈文,“老弟,既然不是,我求求你不要再整没用的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了。共产党员的一面旗,我们警察过去想都不敢想。你这个荣誉,是属于我们全体警察的,你没有权力拒绝。共产党员这面旗,你必须要扛起来!”
陈文的眼眶湿润了,“大哥,为什么要让我来扛啊?我扛不动!”
郭玺说:“有什么可扛不动的?你在看守所里被人审判,你的牙被人活活地拔下来,你浑身的血曾经差点流光……这些你都扛了,让你扛面旗,你还扛不起来吗?”
郭玺指着金伟的墓碑:“你师傅干了一辈子警察,最后死了,想进烈士陵园都进不了!老弟,你师傅现在要是看到了你成了共产党员的一面旗,你说,他得乐成什么样!为了你师傅,你也要把这面旗扛住,行吗?”
陈文扑通跪在了金伟的碑前,哭了,“师傅,你来扛多好啊!”
郭玺搂着陈文的脑袋,“我知道,你宁可像你师傅一样去死,你也不想扛这面旗,你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你觉得你不配!但老弟,现在除了你,我们警察很难再有你这样的机会了。我现在求求你,你就权当为我们去演出戏吧!只要你把这个角色演好,我就代表全体警察感谢你!”
14
从全局的严打标兵,到成为全市共产党员的一面旗,陈文已经预感到会有很大的变化。但后来变化如此之大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公安局楼梯的旁边有一面镜子,过去上面写的是:向雷锋同志学习,现在变成了向陈文同志学习。
明晃晃的大字反射着明亮的阳光,陈文每次从前面经过,他的脸上都被晃得彤红彤红。
陈文过去在局里给人的印象很单纯很老实,就像个姑娘似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外界对陈文的各种传闻,大家对陈文有了新的认识。陈文在黑道上主要以阴险闻名。这种印象多少也影响到了公安局内部。
陈文两次被抓了起来,能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陈文故意杀马刚,陈文指使刘铁军弄死李旭,很多警察在心里是相信的。
在林河市那个特殊年代里,警察以黑治黑很正常。陈文这么做,其他警察并不觉得陈文有什么不对。但当陈文这么做了之后,最后竟然成了共产党员的一面旗,大家对陈文的人品产生了看法。很多人怀疑陈文的阴险可能是骨子里的。
陈文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他一定是很可怕的!
曹凯在心里就对陈文有点怕了。
陈文刚开始抓人时曾吓得浑身哆嗦。这么胆小的人,没多久就敢杀人,就敢指着鼻子骂自己。曹凯从那时就对陈文产生了特别的关注。陈文后来在工作上取得的成绩,曹凯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但陈文善于处关系,善于宣传,善于利用时机成了共产党员的一面旗,曹凯觉得陈文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啊!当见到市委书记在全市党员大会上亲自为陈文戴上大红花时,曹凯在心里对陈文真的产生惧怕!他认为,陈文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也许用不了十年,陈文就能当上公安局局长。
有了这样的心理,曹凯再见到陈文时难免毕恭毕敬。他对陈文的态度似乎比对局长还要谦卑。每次大队开会,大事儿小事儿都要征求陈文的意见。大队长都对陈文这个态度了,其他队长更是如此。每天领导们见到陈文都主动打招呼,主动露出讨好的微笑。陈文俨然成了他们的领导。
陈文过去在刑警大队当孙子当惯了,现在猛然当上了祖宗,他无法适应。
其实,陈文心里明白,领导们对他高看是没办法,现在的他已经得罪不起了。
领导们对陈文客气,可普通警察对陈文就没这么客气了。
于德才都开始欺负陈文了:“老弟呀,我暖瓶里没开水了,你赶紧去给我打一壶。”
过去于德才这样说,陈文敢把暖瓶砸在他脑袋上。但现在陈文没这个胆量了。他现在连说话都不敢骂人,更不用说抬手打人了。他是共产党员一面旗了,他要处处小心谨慎。
说不敢乱说,做不敢乱做,这样的日子,陈文觉得比在看守所里还难过。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没完没了。
15
陈文刚走进公安局的院子里,就遇见了机械厂的厂长王明辉。他是亲自坐着伏尔加轿车来的。昨天,陈文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他,“王叔,你不用来接我,我自己骑摩托车去就行了。”
怕陈文自己来,王明辉还是提前来到了公安局。他握着陈文的手,热情地说:“陈文同志,欢迎你到我们厂做报告。”
陈文说:“王叔,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王明辉说:“陈文同志,这可不是客气。我们厂已经掀起向你学习的热潮。我们每个人都写出了学习笔记。我们全体干部职工早就盼着你光临我们厂,指导我们学习。”
王明辉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公安局的领导。陈文怕他说出更感人的话,急忙地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指导吧!”
陈文坐着伏尔加轿车来到机械厂俱乐部时,厂里中层以上干部站在门口列队迎接。陈文下了车,和他们一一握着手。轮到陈楚良时,他的脸上露出与别人一样的笑容。
父亲握着儿子的手仿佛握着一块木头,“欢迎你陈文同志。”
陈文被簇拥着走进了俱乐部。俱乐部里,全体职工起立鼓掌。
陈文像在别的地方一样,一边鼓着掌,一边不停地向四周敬礼。穿着警服的陈文敬起礼来很威武。过去他很少穿警服,但现在他得天天穿。他差不多每天都要做《为党为人民流尽最后一滴血》的事迹报告。
穿着警服做报告帮了陈文很大的忙。穿着便服,他心里会产生自己是杀人犯的念头。穿了警服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警服好像戏服,穿在身上,陈文便进入了角色。
到机械厂来做报告,陈文一直拒绝。他从小生活在这里。这里的叔叔阿姨们不少他都认识。站在他们的面前,陈文怕自己的戏演不好。这次厂长王明辉直接找到了局长罗浩然,才最终把陈文请来。
台下坐着熟悉的父老乡亲,陈文开始讲的时候,内心还不太自信,但当头顶的聚光灯照射他时,他立刻全然忘记了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陈文做报告已经炉火纯青。什么时候要扣人心弦,什么时候要催人泪下,陈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演讲结束后,像在其他地方一样,暴风雨般的掌声立刻涌来。往常这个瞬间,陈文真的能忘记自己,他甚至真的能把自己当成共产党员的一面旗!
但这次陈文没有了这样的感觉,在台下观众全都起立热烈鼓掌的时候,陈文猛然见到了父亲。
父亲没有鼓掌,他像雕像一样呆呆地伫立在人群的角落里。
16
月光如水从窗外倾泻而进。
陈文看着如水的月光愣愣地睁着双眼。他是被父母的说话声吵醒的。父母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又隔着墙,按理说,陈文应该听不见。但现在的陈文在黑夜里会变得无比敏感,再微弱的声音,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儿子成为共产党员的一面旗,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他想用这面旗把自己包起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想掩盖他内心的罪恶。”
“他有什么罪恶?”
“他故意杀过人,你忘了?”
“千万不能这样说他。他其实很痛苦!”
“我知道!我现在就怕他忍受不了这种痛苦!”
……
陈文说:“我能!我能!我什么痛苦都能忍受!”
陈文大声地喊着,可声音却出不来。他感觉像是被憋在水里。
陈文最后终于喊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刘艳丽坐在旁边温柔地看着陈文。
陈文说:“我怎么在你这儿呢?我什么时候来的?”
刘艳丽说:“晚上你不就来了吗?”
陈文这才想起来。晚上做完报告回到家里,父母竟然连饭都没给他做。父母假惺惺地说:“我们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呢!”陈文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家,来到了刘艳丽这儿。
刘艳丽搂着陈文说:“你刚才做梦了是不是?”
陈文点了点头,说:“我做梦听见我爸我妈在说话。他们说,让我们快点结婚,他们着急抱孙子了。”
刘艳丽笑了,“光着急有什么用,你自己得……努力才行啊?”
陈文说:“这不能怪我,我已经管不了它了!无论我怎么努力,它就是不抬头!”
刘艳丽说:“可能太累了!”
陈文说:“累什么呀!都多长时间不用它了!”
刘艳丽笑了,“我是说你太累了!”
陈文说:“我不值班了,不搞案子了,只是做做报告,我累什么呀!”
刘艳丽抚摸着陈文,“别说了,天快亮了,再睡会儿吧!”
过去陈文睡觉要靠刘艳丽帮他,现在已经不好使了。
为了能进入梦乡,陈文得使用新的催眠方法:他要穿着警服睡。上面不能盖被,要盖着一面党旗。
刚开始的时候,刘艳丽老想笑,但见到陈文这样之后果真能睡着,她就不笑了。她帮着陈文把警服穿好,连最上面的扣子都系上。
陈文穿着警服盖着党旗睡觉的时候,还不能闭灯。闭了灯,进入了黑夜里,陈文便找不着那种感觉了。这就像舞台上突然停电一样。
只要在明亮的光线下,只要有警服和党旗,陈文便能神奇地进入梦乡。
但是今天这些道具忽然失去了作用。陈文闭上眼睛,又开始梦见死人了!
那些死人有的向他招手,有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17
郭玺参加最后一科《逻辑学》的自学考试。陈文开车送他去考场。这些日子,郭玺只要没事儿都陪着陈文。虽然陈文表现得近乎完美,但郭玺却一点都不放心。他什么都担心,他担心陈文胡说八道甚至担心陈文想不开自杀。从上次把陈文的手枪没收之后,到现在他也没还给陈文。
白天的陈文其实很正常,但郭玺却不太正常。陈文的任何举动都令他紧张异常。连这次考试,陈文主动开车送自己,郭玺都认为陈文一定是有什么事儿!
陈文说:“我没事儿,我怕你开车睡着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开了一宿夜车复习吗!”
郭玺说:“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