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蔽日-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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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璧从房中取了坛酒,而后在树下石桌边坐下。
四下万籁俱寂,两人也沉默无语。连城璧支着下颚,慵懒凝视萧十一郎喝酒的模样。
世人之于萧十一郎有诸多误解。以为他凶恶狠戾、无恶不作,但其实萧十一郎心中之于善恶清明,为人处事亦很有原则;也有传言说他蓬头历齿,有七分像鬼,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长相平凡的青年,唯有一双比之世人都清澈明亮的眼睛。
甚至比之天幕星子,都更明亮。
连城璧很喜欢这双眼睛。概因看久了,似乎连烦恼都没有了。
——他喜欢这个人,大抵也正是如此。也只有在萧十一郎的身边,连城璧才无任何烦恼。
就连沉默,都足够享受。
萧十一郎也是习惯沉默之人。他并不看连城璧,只是静静喝酒。
喝酒的速度可以很慢,也可以很快。但萧十一郎喝的并不快,由此可见他亦是十分喜欢这样与连城璧相处。
其实只要是与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心中都是欢喜的。
可酒很快就喝完了。
在连城璧身边,时间永远过的这么快。
天幕一直很暗,忽而又飘起雪,零星散落在身边。
连城璧敛眸,看雪融化在指尖,凉意渗入经络:“下雪了。”
萧十一郎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将酒坛置在桌上,应了一声。
连城璧收回手指,笑容温暖:“你累么?”
他这般说,萧十一郎自然也明白那意图。但他不敢说累。因为他若是累了,就要留在这个地方。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一间灯火寂灭的房间,神色间又浮现出难以言说的苦痛。
但他终究只是敛下表情,淡道:“我要走了。”
连城璧微皱了眉:“为何不留下来。”
萧十一郎冷淡道:“我不应该来的。”
他确实不应该来。这个地方是无垢山庄,而非他的小屋。
连城璧叹了口气:“天底下若有萧十一郎不应该做的事情,决不会是这一件。”
萧十一郎停顿了半晌,才道:“沈璧君呢?”
以萧十一郎的武功,自然能感觉的到房中空无一人。但他这样问,已非单纯询问沈璧君身处何方了。
而是在连城璧心中,沈璧君是什么。在连城璧与沈璧君之间,萧十一郎又到底是什么。
他们之间从未将沈璧君提出来过。但萧十一郎不问,连城璧不说,她却是真实存在的。
连城璧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还是不愿相信我?”
萧十一郎摇头。
一个人若是为另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自然是将那个人看的极重。 萧十一郎深信不疑。但相信归相信,他们之间到底还夹着一个人。
连城壁站起身。
琐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迅速消融成水滴。
连城璧道:“我与璧君之间,似乎是我欠她居多。但细算起来,也并非如此。”
萧十一郎定定凝视他。
“我虽然不爱她,但我给了她世上大多女人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也给她应有的尊严。我说我欠她,是因她嫁入连家,却得不到她想要的未来。我说我不欠她,也是如此——她想要的未来,又凭何要我给她?”
萧十一郎大约是第一次听说这等言论,几乎说不出一句话。
连城璧道:“就算没有你,我一样无法爱她。”
萧十一郎下意识道:“为何?”
连城璧转眸看他,眼中略有诧异:“我以为十一会比我清楚。”
萧十一郎正要反驳,又听得连城璧笑道:“倘若没有我,十一会爱风四娘么?”
萧十一郎张了张口,讷讷无语。
连城璧继续道:“诚然我是她的夫君,但我也只是她的夫君。这个理由,只能支撑我将能给的全部予她,她又如何再要求我爱她?”
萧十一郎心中震撼,只默默垂下眼,已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了。
连城璧敛眸凝视指尖,掩下其中些许的讽刺:“我与她成亲之前,曾与沈老太君有过约定。”
萧十一郎豁然抬眸,满目匪夷所思:“约定?”
连城璧颔首道:“是。当时我告诉沈老太君,我已有喜欢之人,恐怕无法迎娶璧君。”
萧十一郎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又听得连城璧笑道:“当时我只是托词。沈老太君大约是看出了我所言非实,并不同意我退婚。”
“……托词?”
连城璧一笑道:“我那时候,并未有喜欢上你。”
萧十一郎表情不可名状的微妙。
连城璧愉悦地笑起来:“也直至成亲前,我才发现,原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萧十一郎眼中光芒湛然。
“十一,我从前并未想过,原来我也会喜欢上一个人。”
连城璧顿了顿,指着左胸俯身平视萧十一郎的眼睛,认真道:“这里以前没有人,往后也只有你。”
萧十一郎心跳骤然加速。
连城璧亲了亲他的唇:“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我从前心里只有自己,也只为自己不择手段。但现在我还想对你好,纵使我负尽天下人,这一辈子,也不想、不会负你。”
萧十一郎心中颤栗,面上依然镇定。
雪下落越来越大了。连城璧发顶积得越来越厚。
萧十一郎下意识伸手拂去他头顶的雪,下一刻便被连城璧握在手里。
“一个人睡太冷了,”连城璧感慨道。“所以十一,留下来一起睡罢。”
萧十一郎沉默半晌。良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点了点头。
连城璧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他想了想,又道:“还是先沐浴罢。”
“……”
翌日醒来,雪已铺了覆了世界。
四下环顾,皆是陌生。萧十一郎怔了片刻,才想起昨夜是留在了无垢山庄。
身边之人一手圈着他的肩,另一首放在他的腰上。萧十一郎整个人都被他拥在怀里,极尽亲昵。
连城璧还在熟睡。
萧十一郎凝视他睡容良久,恍然回神惊觉自己应该走了。他伸手去点连城璧的睡穴,只是手尚未触及,却被连他握住。
入耳的是连城璧略带慵懒、沙哑的声音:“十一想做什么坏事?”
萧十一郎面无波澜:“……有蚊子。”
“蚊子?”连城璧睁开眼,笑了起来。他收紧手臂,将人禁在怀里,翻身挤入萧十一郎双腿之间。“正好。本少便教训教训,那只不乖的蚊子……”
“……”
姑苏的雪连续下了十多日。
连城璧握着萧十一郎的手,站在整个无垢山庄最高的地方俯瞰。整个视野都是白色,甚至路上稀少的行人,都被淹没了膝盖。
萧十一郎也便顺势留在了无垢山庄。
——很多时候不去做一些事情,其实并非不想做,而是苦于没有理由。
雪停的那一日,无垢山庄又来了一位客人。
风四娘。
因当晚便大雪封城,连城璧归来的消息并未传遍天下。同样,与他同样在崖底渡过的萧十一郎,也尚未洗刷冤屈。
但十日之后,姑苏中人却已有耳闻,而风四娘也恰好就在周围。
两个月前她好不容易找到萧十一郎,一起去偷割鹿刀。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心中半是恼怒,半是疑惑。她是从来藏不住疑惑的女人,于是便想去找萧十一郎问个清楚。
哪知她晚了一步,甚至找了两个月,也找不到萧十一郎。
越得不到的东西,风四娘愈想得到;越找不到的人,她也愈想找到。听闻连城璧与萧十一郎坠崖,她心中惊慌,瞬间便跑到了无垢山庄寻人。
但萧十一郎能在无垢山庄自由来去,并不代表风四娘也有此般能力。她只潜入一炷香时间,便被影卫抓到了连城璧面前。
连城璧放下手中账本,淡淡凝视这个倔强又胆大的女人:“放开她罢。”
影卫将捆得严严实实的风四娘丢在地上,毫不怜惜地大力扯开绳子。
风四娘没了束缚,并不管身上伤痕,只是抿着唇死死盯着连城璧,目光说不出的冰冷:“把十一郎交出来!”
漂亮女人发怒的时候,皆是别有风情。尤其是风四娘这般成熟妩媚的女子。
连城璧却像是没看见,只是一手支着下颚,轻慢道:“一别八年,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傻。”
风四娘怒气几乎就要冲天了!她强自忍住冲上去毒打连城璧一顿的冲动,只咬牙切齿道:“十一郎在哪里?”
连城璧恍若未闻,依然自顾自说着:“若我是你,决不会来无垢山庄。”
风四娘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哦?”
连城璧轻笑一声:“看起来你十分讨厌我……不过你放心,我也是极端的厌恶你。女人,你应该有些自知之明。”
风四娘浑身抖了抖。
连城璧靠在椅背上,轻笑道:“不过好在你还是幸运的。影三,将风姑娘带下去,好好照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连少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捂脸
今天下午停电orz,悲剧女神一直眷顾着我,还以为去了南京回来就改运了。
这张有关沈璧君的段落删改了几乎十次,疯了
正文 必有后招(三)
()寒风萧瑟,残雪消融。
这些天虽已放晴,但依然是冷得刺骨。夕阳无力悬挂在半空,几重云雾笼罩,渗下的光已失了温度。
天色将晚。
平素如坟墓死寂的“有间客栈”,今日却是热闹非凡。客栈当中原先规规矩矩桌椅已被挪到了一边,反而放了个极大的火盆。
十几个汉子围坐在火盆边取暖,哈哈大笑着饮酒,说着荤段子。各人身后丢着利刃,桌椅上还端放着一面干干净净的锦旗,昏暗光线里依稀可辨“福明镖局”四字。那些汉子,也便是这个镖局的镖师。
但他们这次要护送的,不是东西,是个人。
那人矮矮胖胖,肥肠满肚,一看就是金主。
富人一下马车,就带着个身段妖娆的婢女,满脸嫌弃地躲进了客房里。
客栈许久未曾如此喧闹了。掌柜也不恼,笑眯眯靠在柜台边,饶有趣味得听十几人聊江湖中事,偶尔还能插几句话。
客栈里还有一名青年男子。
他大约二十五六岁模样,正是年轻人最有干劲的时候。但他并不烤火,更不参与聊天,反是静静坐在客栈一隅,自饮自酌。
镖师们谈话内容已从两个月前的沈家劫难,至于大盗萧十一郎了。
说到萧十一郎,大多人面上都浮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更有甚者慷慨陈词,欲除之后快!
并无人知道,角落里那个安安静静的青年,便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离开姑苏已有三日了。
三日前他告别连城璧,而后马不停蹄,终于赶到了这一家客栈。
他曾答应一人,有朝一日定杀一名杀手。他答应的事情,必会做到。哪怕时间过去几年,几十年,只要他还活着,一定会兑现承诺。
如今他已找到了他的猎物,他便慢慢喝酒,等待他进来。
喝过无垢山庄的烈酒,再来喝平凡小客栈的酒,只觉淡而无味。但好在萧十一郎是个很能将就的人,此时喝些劣酒,也并无不可。
更何况他只要一想到连城璧,心中就万分柔软。就连这难喝的酒,也变得甘甜起来。
夕阳落来下去,整个天都迅速黑了起来。
客栈里又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着粗布短衫,并不单薄,看起来也就是那种不大怕冷的寻常人。他面上还带着几分赶路的疲倦,就像是第一次踏入这家客栈的旅客一样,下意识环顾周遭。
而后,他便在小二热情相迎下,挑了萧十一郎对角位置,坐了下来。
那人要了一小壶酒与肉,便打发小二走了。他虽然会说当地方言,口音有些古怪,听起来略带着关外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