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沉船-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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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克直看着皮特的眼睛:“那就使深海探测号的船员完蛋了。”
海军上将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带领众人走出驾驶室,来到外面甲板上。大家看看那汹涌的海浪期待着,心在剧烈地跳动。
只有皮特落在后面没有出来。“现在它的深度是多少?”他向声纳员说。
“正升过八千英尺的界线。”
“伍德森报告。”柯利拖长声音说,“他说泰坦尼克号象一头醉猪似地刚从塞福二号旁边经过。
“知道了,命令他浮上海面。向海蛞蝓号和塞福一号发出同样命令。”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所以他走出门外,顺着梯子登上舰桥的左翼,到了冈恩回桑德克那里。
冈思拿起舰桥上的电话:“声纳,这里是舰桥。”
“我是声纳。”
“你能不能告诉我船浮出海面时的大致位置?”
“大约在离左舷后部六百码的地方浮出水面。”
“时间呢?”
停了一会。
“时间呢?”冈恩重复问道。
“说是‘马上’,你觉得够快吗,队长?”
【图047】
就在那时,突然出现大片泡沫向海面上散布开去,泰坦尼克号的鸭尾艄象巨鲸一般突然出现在午后的阳光里。一连几秒钟,似乎什么也阻挡不了它从海底深处飞腾直上——船尾不停地升上天空,直到它的锅炉房——原来是第二号烟囱的地方露出在海面之上。这真是奇观;船里的空气通过减压阀排放出来,喷射出急湍的巨大浪花,把大船笼罩在汹涌奔腾的五彩雾气之中。那条船停了片刻,朝着晴朗的蔚蓝天空,而后船身平稳下来,开始时很慢,直到龙骨重重拍打海面,推起十英尺高的浪头,冲向周围的舰艇。船又向下倾斜,好象无意恢复常态似的。成千个观众屏住呼吸,只见船只愈加倾斜,侧向右舷的横梁末端,二十度,四十度,四十五度,五十皮,这才停住不动,停顿的时间漫长得可怕,人人心中都有一半以为船要继续翻滚下去,滚到船底朝天。然而就在这时,泰坦尼克号却慢得令人难受地开始恢复平衡。船身一英尺接着一英尺渐渐翻回去,直到右舷十二度处……到这个地方船稳定不动了。
谁都说不出话来。他们只是站在那里,刚刚看到的情景伎他们目瞪口呆,看得入了迷,除了呼吸之外简直不知所措。桑德克的久经风雨的面孔,即使在明亮的日光下也显得是惨白的。
皮特第一个开口说话。“船浮上来了。”他用勉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船浮上来了。”冈恩轻声同意地说。
这种似醉如痴的状态被卡普里科恩号上直升飞机震颤的螺旋桨声打破了;飞机迎风飞起,到了那刚复活的船上满是垃圾的前甲板上方时才垂直下降。驾驶员让飞机停在离甲板几英尺高的地方,几乎同时可看见两个小黑点从侧门中跳下。
乔迪诺爬上引梯,不觉已看到了深海探测号的舱口盖。感谢上帝,竟有这样了不起的奇迹:船壳依然完好无损。他小心地爬上了滑溜的圆形甲板,想扭动手轮。轮子的横挡象冰一样冷,但是他紧紧地握住,用力一拧。手轮却一点也不肯动。
“不要慢腾腾的,快把这鬼东西打开。”贝利大夫在他后面大声说道,“现在每秒钟都很重要。”
乔迪诺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公牛般身体里的所有力量。手轮动了一点儿。他又试了一下,这次扳动了半圈,到最后,转起来就得轻松了,潜艇里的空气嘶嘶地往外冒,密封的压力随即减弱。当手轮转到头时,乔迪诺把舱盖打开,朝下面黑暗处张望。臭味扑鼻飞来。等他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看到水在离上舱壁只有十八英寸的地方摇晃时,他的心直往下沉。
贝利大夫抢到前面,他的笨重的身体钻进舱口,顺着里面的梯子下去。冰冷的水刺痛了他的皮肤。他推开梯子横木,用狗爬式游向潜艇后部,在暗淡的光线中他的手接着一个软东西,停了下来。原来是条腿。顺着腿摸过膝盖一直接到躯干。他的手从齐肩的水中伸出来,又摸到一张脸。
贝利更靠前一些,在黑暗中他的鼻子几乎碰到了那张脸。他想摸摸那人的脉,但是手指被冷水冻得过于麻木,他发觉不了任何能够表明是活还是死的迹象。接着那人的眼睛忽然眨巴眨巴睁开了,嘴唇领抖着,低声说:“走开……我跟你说过了……我今天不工作”。
“舰桥吗?”柯利的语声在话筒中问道。
“是舰桥。”冈恩回答。
“准备和直升飞机通话。”
“来吧。”
停了一会,一个生疏的嗓音在舰桥上响起:“卡普里科恩号,我是斯特吉斯上尉。”
“我是冈恩中校,上尉,我听得很清楚。请说吧。”
“贝利大夫已经进入深海探测号。请作好准备。”
在这短暂的间歇时间里,每人都有权会可以看看泰坦尼克号。看来它坚决讲究实用而不讲究外观,现在它完全是光秃秃的,耸立的烟囱和桅杆都不见了。两侧钢板满是污渍和锈痕。但是船壳和上层结构的黑白漆仍然闪闪发亮。它的样子污秽不堪,好比一个丑陋的老姿婆子,还在迷恋着过去的好日子和早已逝去的美丽。舱口和窗户都被很不美观的灰色湿钢盖住了,它那曾经很干净的柚木干板已经腐烂,杂乱地堆着许多损坏的线索。吊艇柱空空的,象幽灵一样伸手恳求归还它久已失掉的东西。这艘远洋邮船在海上出现所产生的总的效果,象是超现实主义油画中的怪物涉水而来似的。然而船上还有一种难以言述而又无法解释的宁静。
“卡普里科恩号,我是斯特吉斯。请回话。”
“我是冈恩。说吧。”
“乔迪诺失生刚刚对我伸出三个手指,又翘起大姆指。这就是说,默克、基尔和查维斯都活着。”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奇怪的寂静。接着,皮特走到紧急设备台前,拉下警报电钮。一阵刺耳的响声掠过水面。
莫多克号鸣笛作了回答,皮特看见平日静默寡言的桑德克竟然大笑起来,把帽子掷向空中。蒙特雷帕克号的笛声也响了,接着是阿尔汉布拉号,最后是邦伯格号,直到不协调的警报声和汽笛声在泰坦尼克号周围响成一片。不甘落后的朱努号也赶了上来,在疯狂的喧闹声中,用它的八英寸口径大炮发出雷鸣般的礼炮声。
这是在场的人以后再也不会遇到的时刻。皮特觉得热泪顺着面颊流下,在他记忆所及的那么多年头里,这还是第一次。
第四十八章
傍晚的太阳正好照射着树梢的时候,吉恩·西格兰姆在东波托马克公园里,没精打采地坐在一条长凳上,看着腿上放着的左轮手枪出神。编号204783,他想,你就要完成你所以制造出来的使命了。他几乎是以喜爱的心情用手抚摸着枪管、弹膛和枪柄。自杀:这似乎是理想的解决办法,免得他堕入无边颓丧。他感到奇怪,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再不会深更半夜难以自制地哭喊起来。再不会因人生如梦而有肝肠寸断那种毫无意味的感觉了。
他回想起最近几个月来的事情,绝望象一面歪歪扭扭的破镜子,把这些事情都照了出来。他所最珍爱的就是他的妻子和西西里计划。如今达纳已经走了,他的婚姻成了一团糟。可是美国总统竟会冒西格兰姆认为是不必要的风险,把他的宝贵计划泄露给民主的不共戴天的敌人。
桑德克已经向他透露,在泰坦尼克号的打捞队里有两名苏联间谍。中央情报局曾经警告海军上将不要干预他们的侦察活动,在西格兰姆看来,这等于是在葬送西西里计划的棺材上再敲进一枚钉子。已经有一个海洋局的工程师遭到谋杀,就在这天早晨,桑德克的办事人员向米塔处送来的每日报告又谈到一艘潜艇困在海底,其中船员显然已无法营救。这一定是阴谋破坏。这是毫无疑问的。错乱的七巧板被西格兰姆的混乱的头脑硬放在不合适的位置上。西西里计划已经完蛋,现在他决心和它同归于尽。他正要拨开手枪的保险时,一个人影走到他那里,用友好的语调说话了。
“天气那么好,要断送性命太不相宜了,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警官彼得·琼斯正按着经常的巡逻路线沿俄亥俄路旁的人行道往前走,看到了坐在公园长凳上的这个人。乍一看,琼斯以为西格兰姆不过是喝酒喝得糊里糊涂的乞丐,正在晒太阳。他想把他带到警察局去,又觉得是浪费时间。一个游民到警察局备了案,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释放的。琼斯觉得几乎不值得花费力气去填写没完没了的报告。然而这个人身上有些什么地方和通常落魄潦倒的形象并不吻合。琼斯随便地偷偷绕过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杨树,往回悄悄走到长凳旁边。仔细一看,他的疑虑得到了证实。可不是,这醉汉神色茫然,双眼通红,视而不见,双肩下垂,无精打采,但是其他有些细节却显得异乎寻常。他的皮鞋擦得贼亮,衣服考究,烫得平平整整,脸庞刮得光光的,指甲也修剪过了。而且还带着一支手枪。
西格兰姆慢慢抬起眼睛看着那个黑人警官的脸。他见到的不是果断的警惕神色,反而是一种真正同情的样子。
“你不会忙着就下结论吧?”西格兰姆问。
“伙计,要是我见到过自杀前垂头丧气的典型例子,你正好就是那样。”琼斯装出要坐的姿势,“我可以在这条长凳上坐下吗?”
“这是公产。”西格兰姆漫不经心地说。
琼斯在离西格兰姆一臂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坐下,懒懒地伸出双腿,靠着椅背,双手明显地放在离枪套稍远的地方。
“要我嘛,我愿意选中十一月。”他轻声说,“四月是开花的时候,树都转绿了,但是,十一月啊,天气变坏了,风冷得吹到骨髓里,天空老是阴暗多云。是啊,我要挑这一个月来结束我的一生。”
西格兰姆更紧地抓住他的手枪,恐惧地看着琼斯,等着他先动手。
“我想你把自己当作自杀问题的专家吧?”
“不是。”琼斯说,“事实上,你是第一个需要我监视的人。好多次我总是在自杀以后很久才来到现场。就拿跳河来说吧,那是最糟糕的了。尸体胀得鼓鼓的,浑身发黑,被鱼咬过的眼窝里,眼球成了软糊糊的东西。还有那些跳楼自杀的。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家伙从三十层楼上跳下来。他的双脚先落地。脚骨从肩上捅了出来……”
“我不要听这种话。”西格兰姆粗暴地说,“我不要黑鬼警察告诉我这些恐怖故事。”
怒火在琼斯的眼睛里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消逝了。
“骂人伤不了人……”他说。他拿出手帕慢条斯里地擦擦警帽里的汗带:“告诉我,啊……先生?”
“我叫西格兰姆。你要知道也行。反正到以后也没有什么区别。”
“告诉我,西格兰姆先生,你打算怎么办。一颗子弹打进太阳穴、脑门子、还是嘴里呢?”
“那有什么关系?结果都一样。”
“不一定。”琼斯健谈地说,“我不会劝你打太阳穴或者脑门子,起码不能用小口径手枪。让我看看,你用的是什么枪?啊,象是三十八毫米。用它杀人还行,可是我怀疑它能不能病痛快快把你打死。我知道有个家伙用四十五毫米口径的手枪打自己的太阳穴。脑浆都打出了,左眼也挤了出来,但是没有死。象个水萝卜一样,还活了好些年。你简直无法想象:他躺在床上,床单上全是粪便,老是求人家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