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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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游离的思绪断断续续地交叉着,明若不自觉地想:是……离王吗?
身体依旧昏沉沉地,可神绪却是猛然之间转醒了。
扫到细密的睫毛微微闪动几下的时候,风冥司便知她醒了,可这双眼睛却依旧闭着,并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掩耳盗铃——如此简单的把戏,印象中自己从未放在眼里过:若是真的动手,还不怕这双眼睛自己先睁开?
类似的情景发生过多少次,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记了。明若便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对手,弱不禁风到好似风一吹,也能把她吹走……
这不是,早上还好好的……刚才不过一场短短的雨,却又几乎夺去了她的性命。
握着冰冷的青丝,默然地看着怀中依旧不动的身影,风冥司的思绪渐渐地沉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张口叹道
“若儿,你这又是何苦?”
怀中的人并没有动静,同样的话……明若已经听到太多人对着自己说过太多次。听到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何苦,每次无论做什么,都是何苦……
何苦何苦……明若这一生,或许都是何苦了吧……
低声一叹,明若牵了牵嘴角,没有答话,眼睛却是睁开了,怔怔地看着风冥司,相视许久,却无一语。
“皇上……”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眼眸终于眨了眨,抬起手,轻轻地拨着那人垂在肩膀上黑发,待五指抽出的时候,两指间却是多了一缕银丝:“生白发了。”
心没来由地一窒,感觉就像身体最柔弱的地方突然被捅了一刀,风冥司蹙眉凝视着静靠在自己胸前的身影,也不知,那慢慢从心口涌出的是涩是痛还是……还会是什么呢?
是感情吧。。。
这越剪越深,越理越乱的感情或许便是这世上唯一游走于自己控制之外的东西。
“皇上很辛苦吗?”低头望着手中的白发,明若又问道:“那么大一个国家都要皇上管,一定很辛苦了。”
“辛苦?”离王挑了挑眉,口中吐出的声音很轻也很柔。
“就是感觉累……很累很累,什么事都不想做,只想休息的感觉。”
“朕即便觉得累,也不是因为国事”。这一次,风冥司答得断然,更无半点的虚言。毕竟无论是治国还是御人,对他来说,都是熟悉到如同呼吸一般的事情。
这世上的确有事让他觉得疲累,只是那不是天下也不是离国,不是权术更不是敌人……
“是啊……皇上比明若强悍得多,又怎么会觉得累呢。”明若低着头,自然望不见头顶上人此刻复杂的神色,只见她手指稍稍用力,指尖的发丝便已断成两截。
突然,没有预兆的,离王低下头,两指轻轻地支起怀中人的下颚,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许多:“朕每日每夜都觉得累,是因为你,若儿……”
风冥司说完,轻托起明若的后脑,俯下身不容反抗地轻吻着那略显苍白的朱唇。双唇相触的时候,离王感觉到怀中的人明显地一颤,但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反抗,任由着自己撬开那无力的齿关,然后……攻城略地……
漫长如过了一个世纪,又短暂只若眨眼的一瞬,当激吻终于结束的时候,狭小的空间内,只听得见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皇上忘了明若,便永远不会再觉得累了。”眼眶重重的,不知是怎么了。明若张口,突然这么说道。
“小傻瓜……”抚去那点从眼角滑落的泪珠,风冥司轻声一叹,也不知是究竟想对她说,还是对自己:“放心,朕不会再迫你……朕送你回去。”
空间慢慢往上浮了一下,明若知道是起轿了。移动的速度很快,却不似上次坐轿时那般摇晃,很稳的感觉,就像是坐在沿着公路平缓行驶的车里,周围的空间……没有一丝晃动。
“轿子抬得很稳。”明若曾听说过,在凤阳的皇宫里,有一班人专门给离王和贵人们抬轿。照凤莜的说法,当初给他抬轿的人就是抬着轿沿着凤阳的皇宫跑上一圈,也不会让轿中盛满水的杯子洒出一滴水来。今天看来,小莜的话是没有一点夸张了……只是不知要练就这样的一双手脚,究竟要花上多少汗水和艰辛……
“若儿这么说,他们听到,一定很高兴,朕回去会重重地赏他们。”
“皇上从来都不会觉得这轿子很稳,从来都不夸他们吗?”
“若儿……这些人是朕的轿夫,把轿子抬稳本来就是他们的分内事。若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朕养着这些人又有何用?”
“那皇上是不是觉得……这些人无论为皇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抬轿也好……死也好……都是应该的。”
“是。”这个字,风冥司吐得没有任何迟疑。之后,他却笑了,那淡若柳丝的笑容却又同时倨傲到了极致:“若儿,这些人鞠躬尽瘁为朕一人,也只要对得起朕一人就行了,可朕要担下的,却不只是这些人的身家性命。他们为朕尽心,朕自不会亏待他们,这些人活着,便是连同家人一起共享荣华;死了,朕也会继续照料他们的遗孤,让他们过比之前更好的生活……然后等小孩长大了,朕便又多得了几个忠臣……”
“……”
“若儿……你可知什么是忠臣?抬轿也好,赴死也罢,这些都及不上朕要的忠诚,朕选的亲信,是那种即使朕今日让他亲手杀死他的妻儿,也不会有半点犹豫的人。因为只有这种人,才会永远不受他人利用胁迫,只有从来不会选择的人,才永远不会有进退两难的时候。”
“皇上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若儿不笨,又何须朕一一道明。”
“明若曾经为了叶城主选择留在西陵,可最终却是亲手杀了他。”明若侧头,望轿外望去,雨后的街道沉寂得令人有些窒息,月亮被乌云完全挡住了,真是……漆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夜色:“明若曾想过能为无双做任何的事,却……”
今日却不能为了他,出卖允文啊。
悲哀地闭上眼睛,明若只觉得胸口堵得透不过气。
太多,太多次的选择了,手上的筹码越来越沉重,沉重到无论放在哪一边,都再也抬不起胳膊,再也……再也做不出任何的选择了。终于再也做不出,任何的选择了……
“其实何止若儿,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也正是这个时候,离王叹了口气,淡淡道:“莫看如今冷无双娇妻再侧,朕只要一封国书,便照样能迫他亲手断送妻儿。”
“皇上!”明若身子一震,猛然地坐了起来,颤抖地望着身前说得风轻云淡的男子。
“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朕若站在他的立场,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没有……半点迟疑,即便那个人就是若儿你。”离王认真地看着明若,那声音,冷静得没有半点的波动。两人就这么互相望了许久,最终却是风冥司先一步把目光移开,随后轻声地笑了:“玩笑而已……”
“冷无双的相貌如此出众,听说他夫人也是庆兰有名的美人……朕可还盼着他们生个女娃儿,将来当朕的媳妇。”
“皇上……真的很残忍。”明若张口,一字一字地说道。
“朕若不残忍,也不会活到今日,若儿。”一直前行的轿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掀开窗边的竹帘,不远处漆黑的木门上,十二皇子府的匾额高高地悬着,松开禁锢在她手上的双手,离王扶着她出了轿子:“记得进去多喝几碗姜汤,否则老是病恹恹的,又如何成得了大事。”
抬眸见明若仍旧低着头,风冥司牵嘴一笑,俯身又坐回了轿子,那五指只是轻轻一抬,藏青色的轿子便掉头,渐渐地,又溶入了暮色中。
阵阵的冷风吹着浸透着水的湿衣,全身上下都不由地打起哆嗦,明若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子府,几步的距离,却又有如咫尺天涯。今夜的她,不是明若,也没有资格再称昭麟。因为明若不会背叛无双背叛良心,昭麟也不会放任别人杀他的哥哥。
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王旁,面对宋默了。
只是,好冷,交抱着双手,明若只觉得阵阵的寒气掺过了皮肤,浸到了血液,又从血液,钻入了骨里。而胸口的那块地方,则早已冻僵,没有一点知觉了。
“等等……”猝然间,明若转过身,望着之前那顶藏青轿子消失的地方奔了过去:“等等啊……”
背后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的关系,又开始慢慢地痛了,双腿没有意识地飞速跑着,周围的景物渐渐的模糊了,拖着沉重的衣袍,明若不停地跑着,四周的风似乎更猛了,贴在身上的衣服也似乎更凉了,但明若仍是追赶着,直到远处的轿子终于停了下来,直到那人从轿中走出,怔怔地望向自己。
“我不想回去。”俯下身子咳了很久,当口中的气息终于渐渐稳定下的时候,明若抬头这么说道:“怎么样都可以,皇上……收留明若一晚吧。”
隔着白色的帐幔,窗边的烛光不断地摇曳着。三碗姜汤加上一碗鹿血,让原本已经冰透的身子又重新泛起了些许暖意,只是冻僵的心一旦有了知觉,便又渐渐地痛了起来。躺在床上,明若垂着眼眸,默然地望着侧坐在床边的身影,发觉那人的视线也驻留在自己身上,两人就这么不语地对视了许久,却都没有开口,直到风冥司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离开,站起身提步离去的时候,明若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皇上……”黑眸静静地望着那人的背影,明若说:“皇上今晚……可以对明若做任何事。”
“别闹了,早点休息吧。”回过身,风冥司看到了明若的右手,他记得只手便是早上硬生生被自己折断的,就因为……
心头一震,风冥司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多想,顺带着,连离去的脚步也开始有些凌乱起来。只是,当他推开门,正要走出房门的那刹那间,他又听到明若把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用她那听起来支离到快要破碎的声音道
“皇上今晚……可以对明若做任何事。”
白色的帐帘外,烛光仍旧不停地闪着,明若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正欲叹气,眼角却瞥见那倾长的黑影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仿佛,时光又回到了四年前,他们的新婚之夜,那时的床幔也是白色的,那时的自己也是这么躺在床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还有那摇曳的烛光,似乎永远都不曾便过。那时的自己惊恐,害怕,无措到了极点,口中一遍遍地喊着无双的名字,心中一遍遍地祈祷之后的事情可以不用发生。可所有的事,却仍旧一点都无保留地发生了……
如今,自己终于明白,那时,即便无双听到了自己的喊声,也不会闯起来把自己带去。也终于明白,所为的真相大白,除了这四个字,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意义。一道银丝从眼角缓缓坠落,朦胧间,明若感觉那黑影愈来愈近,身体也越来越沉了。
“朕想你,三年来,每天都想你……”终于进入她身体的那刻,离王执起明若得手,十指紧紧地缠着。
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明若转过头,却见远处的烛光仍在不断地闪着,透过那烛光,明若仿佛看到一个少年,躲在墙角死命地哭泣,洁白的床单上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