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何处-第1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跟我娘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你去墙外等等!”她冲他眨眨眼,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他紧了紧手中的指环,走出几步,回头见她在地上仔细翻找着什么。
薛审靠着石墙,摊开手掌,注视那指环良久,手一动,便拾起它往自己手指上套,刘璃做得有点大,挂在他拇指上还松松垮垮地,他一下一下拨弄着毛穗儿,嘴角牵起温暖的弧度,这一副脉脉温情的模样,在对上刘璃含笑的神情时,立刻变得懊恼和狼狈。
“走吧?”
他连忙将指环揣进怀中,怀着被人窥破心事的心虚,破天荒结巴道:“走…走吧!”
下山时,夜色四合,林子里雾气弥漫,他扶着走不动的她深一脚浅一脚辨不清路,他心疼她的脚,又不敢抛下她自己独自去寻路,低声说句冒犯了,便一把背起她,向白雾中走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们俩终于认命地发现自己迷路了,他本就沉重的心更加烦躁,眉间皱出一个川字,刘璃戳戳他脸颊,伏在他耳畔,带着点欢愉,俏声说道:“迷路了也没关系呀,多玩一会是一会!”
少女清甜的气息自耳边徐徐传来,酥麻的感觉自耳朵一路蔓延至全身,他差点踉跄一下,稳稳心神,淡淡斥道:“孩子话!”
她撇撇嘴,又眉飞色舞地提醒他:“这是你第二次背我了哦!”
许久才听见他低低嗯了一声。
她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上山的时候你叫了我一声阿璃!你再叫声,我想听!”
他抿紧了嘴,埋头走路。
“唉,你自从出了仁寿宫,见到我不是叫公主就是唤陛下,我耳朵听得都起茧了!”她仗着他不敢扔下她,在他背上东腾西挪,一时胡搅蛮缠,一时软语娇作:“说嘛,说嘛!”
他被她磨得满脸通红,四肢僵硬,闭闭眼,一声低沉温柔最动人的“阿璃”脱口而出。
“哎!”她答得清脆,顿了顿,轻轻唤了声:“慎之!”
?
☆、慎之
? “慎之!”
他猛得一颤,一把揪下刘璃,箍着她扯到胸前,瞪大眼睛,眼神中交织着惊慌与愤怒,呵问道:“这个名字你从哪听来的?”
她从没见过薛审这副失态发狂的样子,颤颤惊惊地说道:“有次太傅讲课,说道慎之有意,慎之无害,不慎则滁,不慎则离时,我留意到你在发呆,还有一次,侍卫交班时,那个队长唤了声慎之,当时你应了声,很轻,可是…我听到了!”
他神色一变,后背浮上一层冷汗,慎之,慎之,他还是称不上这个名字,他望着被吓得不轻的刘璃,眼中闪过一丝暖意:“慎之是我父亲为我取的,我从未提过,以后也不准你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她笑得谄媚:“那只有我们两个人时……”
他揉揉她额发:“随你的便吧!”
她欢天喜地地哦了一声,就要往他背上爬,结果被人一把攥住手。
“脚不痛了,就自己走!”
“哦……”
“慎之,你怎么找到我娘的?”
“慎之,你肚子饿了吗?”
“慎之,我想出恭!”
“慎之……”
刘璃一口一个慎之叫上瘾了似的,他也好脾气地随她去,一个叫得娇俏,一个应得温柔,这样一路走来,两人都不觉得累,直到一座低矮废弃小木房出现在眼前。
房间不大,积满了灰,墙壁上挂着弓箭,一角铺着草席,一角堆着木柴,房屋中央挖了一个大坑,有炭火烤过的痕迹。
“看样子是村民们打猎时的临时住所,委屈陛下在这将就一夜了!”他抱起一堆木柴,放入坑中,又从外面拾了些干枯的荆棘,从身上掏出火折子,点燃荆棘,塞入柴堆里,火焰顿时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她伸手烤着火,对他那句陛下充耳不闻,又从怀中掏出一袋果饼,那是她下车时随手顺的,没想到这会倒成了裹腹之粮。
冷硬的果饼并不可口,她咬了一口便作罢,拾起一根细尖的木棍串起来拿在火上烤,烤到冒丝丝热气时,举着木棍递到薛审面前。
“我不饿!”
“谁管你饿不饿,让你试毒而已!”
他低头看着还留着齿痕的果饼,嘴角抽了抽,哪知就听到她一声冷哼,果饼就被她扯下来扔到了他怀中。
她接着烤第二块,很快就草草了事作几口吞了,第三块烤好又扔给他,最后一块烤好后一分为二,一半给他,一半自己吃了。
薛审揣着两块半的果饼,沉甸甸的,就像揣着一颗心,他望着那沉默倔强的小身影,一颗心骤然紧缩。
她有一搭没一搭戳着柴火,怔怔问道:“你猜我跟我娘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想给她找个女婿,方首辅家的小儿子,高尚书的弟弟,翰林院的高才们,有貌的有貌,有才的有才,勉强也配得上她女儿!”
他双手成拳,藏于袖底,眼底闪过震惊和慌乱,未及细思,话已出口:“方从体弱多病,高陌放荡轻浮,翰林院全是老学究,都非陛下良配!”
刘璃那三日的行动他早就了如指掌,不然他也不会早早就把她带到这,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彰作关是要等到新年祭祀完后,再给她的一个惊喜。可他在听到她要忙不迭地欢欢喜喜把自己嫁出去后,再也冷静不下来,匆匆把她带了出来,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自己也是万般无措。
“那沈遥芩呢?”她追问道:“身体康健,容貌俊朗,德行高洁,年轻有为,他总行了吧!”
不行!当然不行!他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疯狂叫嚣,一颗心几乎被揉碎,他硬生生避开她逼人的眼神,低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她一口截断:“薛督主言之有理,等沈遥芩回来,朕就指婚!”
他讷讷地张了张口,瞪眼看着她翻身躺在草席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一室之外,星斗辉辉,一室之内,火光融融。
橘色光芒投掷在她后背,本该是温馨的颜色竟带着冷漠与决绝,倔强的沈默在二人之间划出一条裂痕,薛审一生所愿,不过报仇雪恨,他看着她的身影,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大概是折腾一天太累了,很快薛审便发现刘璃僵挺的身躯软了下来,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轻轻叫了叫她的名字。
“阿璃!”
回应他的是一室沉默。
他移到她身边,细细端详着,见她果真双眼紧闭,吐息有序,便放下心来,小心翼翼抱起她,拥进怀中。这一生也只有此刻他才敢真正放下警戒,放下包袱,循着自己心意,好好的,真真的抱着她。他原本以为自己位极人臣后,便能随心所欲,哪知真正登上高位,不仅没有一路坦途,反而群狼环伺,危如累卵,一个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他不想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更不愿拿刘璃开玩笑,只是他一次次这样错过她,老天还会不会给他靠近她的机会?
落花流水仍依旧。这情怀,对东风,尽成消瘦!
大概是他怀中温暖,她躺在他臂弯里,脑袋蹭了蹭他胸膛,一张小脸天真稚嫩,火光映照下,他甚至能看清她脸颊上那些细细的茸毛,红嘟嘟的嘴唇微微张开,似是在邀请人去探撷,去品尝。
他果真也是这样做了。
大概是这火光太醉人了,也许是他脑子不清楚了,反正他亲上去的时候,脑中嗡得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心神俱荡,原本打算浅尝辄止也因少女清甜的滋味诱得他越发头昏脑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滑了进去。
他不敢太过放肆,怕惊醒她,只匆匆触了触她的舌尖便撤了出来,而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睡去。
良久,轻伏在他身上的刘璃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晨,她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时,细腻柔软的触感从掌下传来,依稀听到窗外有交谈声、脚步声,压得极低,还是有些微入了耳。身畔已无人,柴火也已燃作一堆灰烬,她摸摸身上不知何时盖上的锦被,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又重重闭上眼睛。
她已然没了睡意,却依旧挺尸般躺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幽幽爬起来,忿恨地捶了下地。
许是屋内的声音惊动了窗外的人,不一会就有捧着洗漱用具的婢女鱼贯而入,她用手试试水温,还是热的,手巾擦过脸后,随口问道:“来了多久了?”
“回姑娘,两个时辰!”
她咋舌,赵初年这帮人来得也太快了,忙而不乱,又细致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果然薛审手下尽是能人。
思及至此,她转头向刚刚答话的婢女说道:“你们先退下,让薛审进来!”
薛审自昨夜赵初年赶来后,便改歇到马车上,怀中一时空了一块,便怎么也无法入睡,睁眼熬到天亮,人不免有些困顿,因此当他步入木屋,见到刘璃一对水银黑丸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时,一向敏捷的他也不免有些呆滞。
倒是刘璃先回过神来,她亲热地冲他招招手:“薛督主,睡得可好?”
他照例客套道:“还行,陛下呢?”
“不太好!”她摇摇头,摸唇,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蚊子,咬了我好几口!”
他心中一颤,怀疑立刻涌上心头,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探究地眼神扫过去,看到的却是刘璃双手凌空一拍,随即掐着兰花指拎起一只飞虫,笑嘻嘻地说道:“看你如何逃出我的五指山!”
他微微松了口气,犹疑道:“陛下,车马都已备齐,咱们该回宫了!”
“好啊!”她难得一锤定音,痛快得都让薛审有些迷茫,他怔怔地看着她走过自己身畔,打开柴门,迈步前一刻回首问道:
“喂!我们不回去行不行?”
彼时,杲杲冬日,日暖初干,她轻搭门扉,娉娉袅袅,一双杏眼似秋水,似明珠,清澈动人,于暖阳中轻轻问了这么一句,好似不过是她随口这么一问,好似他的回答并不重要。
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他早知后面发生的种种,那么此情,此景,他一定会笑着点头。
“喂!我们不回去行不行?”
“好!”
当时,他却是勾着嘴角,淡淡说道:“陛下说笑了!”
哈!好一个陛下说笑了,往后的无数个夜晚他都在极度悔疚与嫉恨中辗转反侧,撕扯煎熬,悔不当初。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刘璃嘴角含着笑,耸耸肩膀,一步踏入那青天白地。
?
☆、僵局
? 张太妃一行人从西山回宫时,她正忙着应付突然上门号称一叙兄妹情谊的宋轶。
“老妹儿,你要封个官给我!”
刘璃被他劈头盖脸这么一句话给震得目瞪口呆,运了半会气,这才开口说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当官了?”
“皇亲国戚连个九品的芝麻小官都够不上,说出去太丢人了!”
“你识字吗?”
“不识!”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和和气气说道:“我朝于官员受制颇多,一去不了赌场,二去不了欢场,像表哥这等风流人物,怎能被一官职拘束,失了快活?”
“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宋轶摸着下颚许久,一拍脑袋,三白眼放着精光说道:“那陛下借点钱给我吧!”
“干嘛?”她本能地做出一个捂住钱袋的动作:“我很穷的!”
“以前没事做,整天我就琢磨着赚钱的门道,一直苦于没有本金,这下好了,借着咱表妹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