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14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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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补阙浚仪人吴兢听到了冉祖雍的打算以后,上疏认为:“自从文明年间以来,大唐朝的后嗣,几乎断绝,陛下重登帝位之后,恩泽遍及皇室九族,访求流散于烟瘴之地的皇族子孙,让他们重回朝庭。况且相王与陛下乃手足至亲,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但乱臣贼子日夜策划,竟想置之于死地;国家日后发生祸乱的根子,将会从这里铸成。一般说来,如果交给权力,那么即使是非亲非故的人也必然会举足轻重,若是夺走权力,即使是骨肉至亲也一定会无关紧要。自古以来,君主因信任异姓之人和猜忌骨肉至亲而亡国破家的,已经多得数不清了。况且现在大唐宗室子弟所剩无几,陛下重登帝位时间也还不长,但竟然已有一个儿子因兴兵起事而被杀,另一个儿子因违背父命而流落远方,只剩下相王这么一个弟弟可以朝夕相处,讥刺汉文帝容不下淮南王的民谣,陛下不能不慎重考虑,《青蝇》诗中所阐发的道理,实在是值得陛下多加注意呀!”
相王宽厚恭谨,安恬好让,故经武、韦之世,竟免于难。
相王李旦为人宽和仁厚,谦恭谨慎,而且淡于名利,从不作非分之争,因而度过武则天、韦后专权的时代,竟能幸免于难。
'13'初,右仆射、中书令魏元忠以武三思擅权,意常愤郁。及太子重俊起兵,遇元忠子太仆少卿升于永安门,胁以自随;太子死,并为乱兵所杀。元忠扬言曰:“元恶已死,虽鼎镬何伤!但惜太子陨没耳。”上以其有功,且为高宗、武后所重,故释不问。兵部尚书宗楚客、太府卿纪处讷等共证元忠,云“与太子通谋,请夷其三族。”制不许。元忠惧,表请解官爵,以散秩还第。丙戌,上手敕听解仆射,以特进、齐公致仕,仍朝朔望。
'13'起初,由于武三思专擅朝廷大权,右仆射、中书令魏元忠心中常常愤懑忧郁。太子李重俊兴兵诛杀武三思的时候,正好在永安门与魏元忠的儿子太仆少卿魏升相遇,顺便裹胁他一起入宫;太子一死,魏升也被乱兵所杀。事后魏元忠扬言说:“最大的恶人武三思已经被杀,即使我的儿子被处以鼎镬的酷刑,又有什么关系!只可惜太子因此而死罢了。”唐中宗因为魏元忠立有大功,并且被高宗和武后所看重,所以没有追究他这件事。但兵部尚书宗楚客、太府卿纪处讷等人一起向唐中宗证明他说过上面的话,并且声称他“与太子合谋造反,请诛灭魏元忠三族。”唐中宗没有同意。魏元忠非常恐惧,上表请求解除自己的官职和爵位,让他回家当一个没有具体职守的闲散官员。丙戌(二十一日),唐中宗亲笔书写敕命,同意魏元忠辞去仆射之职,以特进、齐公的身份退休,每月在初一、十五两个日子入朝参见。
'14'九月,丁卯,以吏部侍郎萧至忠为黄门侍郎,兵部尚书宗楚客为左卫将军,兼太府卿纪处讷为太府卿,并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于惟谦罢为国子祭酒。
'14'九月,丁卯(疑误),唐中宗任命吏部侍郎萧至忠为黄门侍郎,兵部尚书宗楚客为左卫将军,兼太府卿纪处讷为太府卿,三人都任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于惟谦被免去相职,改国子祭酒。
'15'庚子,赦天下,改元。
'15'庚子(初五),唐中宗下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龙。
'16'宗楚客等引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使劾奏魏元忠,以为:“侯君集社稷元勋,及其谋反,太宗就群臣乞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斩之。其后房遗爱、薛万彻、齐王等为逆,虽复懿亲,皆从国法。元忠功不逮君集,身又非国戚,与李多祚等谋反,男入逆徒,是宜赤族污宫。但有朋党饰辞营救,以惑圣听,陛下仁恩,欲掩其过。臣所以犯龙鳞,忤圣意者,正以事关宗社耳。”上颇然之。元忠坐系大理,贬渠州司马。
'16'宗楚客等人举荐右卫郎将姚廷筠为御史中丞,指使他上奏疏弹劾魏元忠说:“侯君集是开国元勋,在他因谋反而即将被处死之际,太宗皇帝请求诸位大臣宽宥他的死罪,大臣们没有同意,终于挥泪将其斩首。此后的房遗爱、薛万彻、齐王李犯上作乱,虽然都是皇亲国戚,但最终也被依法处死。魏元忠功劳比不上侯君集,又不是皇亲国戚,他与李多祚等人阴谋造反,他的儿子魏升又亲身参加叛乱,这就应当被抄家灭门。但有同党营救,为他百般粉饰辩解,迷惑陛下,陛下仁爱,也想掩盖他的罪行。现在臣之所以不惜冒触犯圣上旨意的危险请求陛下依法严惩魏元忠,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大唐的宗庙社稷呀。”唐中宗认为他讲得很正确。于是魏元忠被关进大理寺监狱,并被贬为渠州司马。
宗楚客令给事中冉祖雍奏言:“元忠既犯大逆,不应出佐渠州。”杨再思、李峤亦赞之。上谓再思等曰:“元忠驱使日久,朕特矜容,制命已行,岂容数改!轻重之权,应自朕出。卿等频奏,殊非朕意!”再思等惶惧拜谢。
宗楚客让给事中冉祖雍上奏说:“魏元忠既然已经犯有大逆之罪,就不应该到渠州担任州佐。”杨再思、李峤也跟着随声附和。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道:“魏元忠为朝廷效力多年,朕因而对他特意从轻发落,现在制命已经颁行,哪里能够屡次更改!再说对魏元忠的处理是轻还是重,应当由朕自己来决定,你们屡次上奏请求严加惩处,严重违背了朕的旨意!”杨再思等听罢惶恐害怕,连忙向中宗跪拜谢罪。
监察御史袁守一复表弹元忠曰:“重俊乃陛下之子,犹加昭宪;元忠非勋非戚,焉得独漏严刑!”甲辰,又贬元忠务川尉。
监察御史袁守一又上表弹劾魏元忠说:“李重俊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仍将他明正典刑;魏元忠既无大功勋又非皇亲国戚,为什么唯独他可以逍遥法外!”甲辰(初九),唐中宗又将魏元忠贬为务川尉。
顷之,楚客又令袁守一奏言:“则天昔在三阳宫不豫,狄仁杰奏请陛下监国,元忠密奏以为不可,此则元忠怀逆日久,请加严诛!”上谓杨再思等曰:“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心;岂有主上小疾,遽请太子知事!此乃仁杰欲树私恩,未见元忠有失。守一欲借前事以陷元忠,其可乎!”楚客乃止。
过了不久,宗楚客又让袁守一上奏说:“当时则天太后在三阳宫患病,狄仁杰上奏请求让陛下以太子身份总揽朝政,魏元忠却秘密上奏认为不合适。这说明他很久以来一直对陛下怀有二心,请陛下对他处以严刑!”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说:“朕自己觉得,作臣子的侍奉君主,必须一心一意,哪有君主刚刚有一点小病,就马上把太子请出来主持政务的呢!这一定是狄仁杰想树立他自己的私恩,魏元忠阻止其事,没有什么过失。袁守一想借助以前的事情来陷害魏元忠,这怎么可以呢!”宗楚客这才停止了陷害魏元忠的行动。
元忠行至涪陵而卒。
魏元忠在被贬职后赴任的路上,死在涪陵。
'17'银青光禄大夫、上庸公、圣善·中天·西明三寺主慧范于东都作圣善寺,长乐坡作大像,府库为之虚耗。上及韦后皆重之,势倾内外,无敢指目者。戊申,侍御史魏传弓发其奸贼四十余万,请置极法。上欲宥之,传弓曰:“刑赏国之大事,陛下赏已妄加,岂宜刑所不及!”上乃削黜慧范,放于家。
'17'银青光禄大夫、上庸公和圣善、中天、西明三寺住持慧范在东都修建圣善寺,又在长乐坡建造大佛像,官府储备由于这两项工程耗资巨大而空虚。唐中宗和韦皇后都很器重慧范,因而他的权势极大,以至于朝廷内外大小官吏中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非议。戊申(十三日),侍御史魏传弓揭发出慧范贪赃四十余万,请求将他处以极刑。唐中宗打算宽宥慧范,魏传弓说:“刑罚与赏赐是国家的大事,陛下对慧范的赏赐已经属于妄给了,又怎么可以对他的罪行不施加任何惩罚呢!”唐中宗只好免去他的职务,削夺他的爵位,将他放逐回家。
宦官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等有宠于安乐公主,纵暴不法,传弓奏请诛之,御史大夫窦从一惧,固止之。时宦官用事,从一为雍州刺史及御史大夫。误见讼者无须,必曲加承接。
宦官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等人倚仗自己深得安乐公主的宠爱而暴虐放纵,不守法纪,魏传弓上奏请求将他们依法处死,御史大夫窦从一十分害怕,坚决制止魏传弓这样做。当时宦官掌权,窦从一担任雍州刺史及御史大夫期间,每当发现诉讼人没有胡须常误以为是宦官,都要曲意逢迎。
'18'以杨再思为中书令,韦巨源、纪处讷并为侍中。
'18'唐中宗任命杨再思为中书令,任命韦巨源、纪处讷两人为侍中。
'19'壬戌,改左、右羽林千骑为万骑。
'19'壬戌(二十七日),唐中宗下令将左、右羽林千骑兵改名为万骑兵。
'20'冬,十月,丁丑,命左屯卫将军张仁愿充朔方道大总管,以击突厥;比至,虏已退,追击,大破之。
'20'冬季,十月,丁丑(十三日),唐中宗任命左屯卫将军张仁愿为朔方道大总管,以进攻突厥;等张仁愿率部赶到时,突厥已经退走,张仁愿率军追击,将敌人打得大败。
'21'习艺馆内教苏安恒,矜高好奇,太子重俊之诛武三思也,安恒自言“此我之谋”。太子败,或告之;戊寅,伏诛。
'21'习艺馆内教苏安恒,常自我夸耀,又好发奇言。太子李重俊诛杀武三思之后,苏安恒自己说:“这是我出的主意。”太子失败后,有人告发了苏安恒;戊寅(十四日),苏安恒被杀。
'22'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22'十二月,乙丑朔(初一),出现日食。
'23'是岁,上遣使者分道诣江、淮赎生。中书舍人房子李义上疏谏曰:“江南乡人采捕为业,鱼鳖之利,黎元所资。虽云雨之私有沾于末利;而生成之惠未洽于平人。何则?江湖之饶,生育无限;府库之用,支供易殚。费之若少,则所济何成!用之倘多,则常支有阙。在其拯物,岂若忧人!且鬻生之徒,惟利是视,钱刀日至,网罟年滋,施之一朝,营之百倍。未若回救赎之钱物,减贫无之徭赋,活国爱人,其福胜彼。”
'23'这一年,唐中宗派遣使者分道到江、淮流域用钱物赎买鱼鳖用来放生。中书舍人房子县人李上疏进谏道:“江南各州的百姓,一向以捕涝鱼鳖为业,而由此所得之利,也正是黎民百姓的生活来源。虽然天子的私恩使不从事农的百姓受惠,但天子抚育人民的恩惠却不能遍及平民百姓。为什么这样说呢?江湖之多,生养的鱼鳖无限;而国家府库里的财物,支用易尽。假如官府用来赎买鱼鳖的钱物不多,那又能办得成什么事!若用的钱物多,则国家的日常支出就会发生困难。与其拯救鱼鳖,不如照顾百姓的生活!况且那些出卖鱼鳖的人所关心的只是利,只要钱天天到手,捕鱼的网就会一年比一年增多。陛下一时赎买鱼鳖放生,他们就会百倍地努力捕捞鱼鳖。陛下不如抽回那些用于放生的钱物,以此减轻贫苦百姓的赋税、徭役负担,这样做既能救助国家,又是真正爱护百姓,所得的福佑当超过赎买鱼鳖放生。”
资治通鉴第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