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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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略微一哑,心觉这是有要事询问。不做多想地便提步跟上他,心中有点悲戚地暗自呐喊:饿……
席临川默不作声地走着,她默不作声地跟着,因为二人都十分安静又未带随从,这般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也没引起什么围观。直至到了一条小巷边,席临川向里一拐,红衣愣了一瞬,复跟过去。
一家粥铺出现在眼前,他一进去,一四十余岁的大婶就迎了上来,笑向他打招呼:“多日不见将军!”
“徐婶。”席临川笑一颔首,取了两张面额不大的银票搁在案上,歉然道,“我们有些事要说,能否有劳……”
“明白明白!”徐婶应得十分爽快,也没有拿他那银票的意思,转身到门边就紧阖了大门,就此歇业的样子。
席临川舒了口气,顺手抄了只空碗过来将案上的银票压住,带着红衣往里面的隔间走去。
过了片刻,两碗粥、几样菜端上来,席临川那碗是鱼片粥,红衣这碗是红豆薏米。
“这家的粥不错,之前出征时偶然经过,我吃过两次。”他声色平淡地解释着,夹了个醋溜丸子搁到她眼前的空碟子里。
红衣默默地抬眸打量他:不是说有话要问吗……
罢了,他不急,她就不急。
也确实饿了,眼前几道家常菜色香味俱佳,红豆粥香甜可口,红衣气定神闲地吃着,已许久不能这样安心地吃饭,当然要好好地喂饱自己!
席临川也气定神闲地吃着,时不时扫她一眼,心满意足。
——这是他正月十五那天给她送午餐时偶然发现的特点,她吃饭的时候会格外专注,只要他不开口,她就懒得说话。全神贯注地享受美食,吃得开心了,偶尔还会有些笑意。
他很爱看她这个样子。
。
红衣吃得身心愉悦,搁下筷子取出锦帕擦了擦嘴,再度看向他,终于问道:“将军要问什么?”
“嗯……”那话其实就是个幌子,他根本没多想要问什么。听得她主动问了出来,才立刻一思,旋即道,“说说路上的事,怎么回事?”
红衣面上的笑容当即失了一半,低着头咬了咬唇,嗫嚅道:“有三个舞姬……没了。”
“嗯,这我知道。”席临川点点头,“别的呢?”
红衣叹息出声,舒展不开的眉心间似藏着复杂的情绪。她将手搁在膝上,绞着衣带,思量着道:“我们……遇到个禁军搭救。他带着面具,没看到长什么样,也没说自己是谁。但是他说……”
她稍缓了口气:“他说……赫契那边有何问题尚且不知,但他确信将军的侯府中有赫契人的眼线,而且……不止一个。”
席临川悚然一惊。
不止一个?!
红衣安静一会儿,思绪飞转着,忽又想起另一事:“啊!还有……”
席临川迎上她的目光,示意她说下去。
她凝望着他道:“有个叫琪拉的女子,是个赫契的贵族小姐。她随聿郸来过长阳,我一直以为她是聿郸的妻子,这番才知她还未嫁。”她简单地解释了人物关系,语中一顿,续说,“她知道将军暗中扣住了聿郸,说在我们离开长阳的时候,就加派了百名赫契勇士潜入长阳,为了保护聿郸的安全……”
她说得有些心惊。这种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国都的事,总是让人觉得害怕的。
她此前也见识过聿郸的手段,他曾做过威胁到他们,却又让他们无法拿他问罪的事。他那次既能让大夏的游侠为他卖命,谁知这回的一百勇士又是怎么回事?谁知能不能顺利地查出来!
席临川眸色愈沉,怔然看了她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你确定?”
“嗯。”红衣点头,“是琪拉亲口说的。那时有了这话,一众赫契贵族才知聿郸安全、才敢出手动我们——她应是不敢拿聿郸的命开玩笑的,不像是假的。”
席临川薄唇紧抿,凝神思量须臾,蓦地提剑起身,直向外去。
“将军?!”红衣忙不迭地跟上他,走至外屋时,那徐婶也被他的神色惊了一跳。
席临川推门而出,回身又重新将门阖上。未依原路返回,他直奔小巷那头而去,至巷尾处轻一击掌,两士兵应声出现:“将军。”
“告诉余衡,竹韵馆的人会在泽平多住几日。”他沉缓而道,“我会赶回长阳,若听说我出意外,速送她们离开,阻挡者死。”
第72章 骤变
敦义坊中,宜膳居被突然而至的士兵团团围住。
正在就餐的客人被驱散,居住在此的房客也不得不暂时离开。三层楼中登时安静下来,只有店中的伙计与掌柜还留在正厅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看着四周五步一个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男子稳健的步伐踏过门槛,驻足四下一扫,有人上前禀道:“将军,二楼那间。”
他便抬眸看去,二楼一圈围栏后士兵列得齐整,唯有一扇房门外多了四个人把守。略一点头,席临川提步行上二楼,在那扇门前停下脚。
“将军。”两旁的守着的人齐一抱拳,他睇着房门淡道:“开门。”
门被推开的同时,刀剑出鞘的声音齐齐一响,抬眼看去,满屋明晃晃的寒光。
“骠骑将军。”聿郸坐于案前抿着茶,眼也不抬地颔首轻一笑,“将军这是有公事?”
席临川沉容看着他:“竹韵馆的人回来了。”
他略一顿,又道:“你该清楚出了什么事。”
聿郸的神色微微一黯,手中茶盏搁下,叹了口气,看向他轻言道:“我听说了。在将军来前,我正准备去向谨淑翁主登门谢罪。”
他说着站起身,稍一抬手周围十数人手中的刀剑皆回了鞘。他提步向外走去,道出的话有些虚弱:“曾淼的事,我已告诉禁军都尉府不做追究。她们这一行……”
聿郸停下脚深深颔首:“抱歉。”
“谢罪就不必了。”席临川冷睇着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来门外候命之人,声若寒刃,“逐出大夏。”
“什么?!”聿郸骤惊,猛地向后一退。
席临川回视着他,神色毫无波澜:“带着你的人,从大夏的领土上滚出去。”
“你无权……”
“你也无权在大夏的领土上杀大夏的子民!”席临川狠然切齿,“你们赫契人挑衅得够多了。这三条人命,必须算清楚。”
聿郸愕然不已,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冷声道:“你没有皇帝或大将军的手令……”
“我不需要他们的手令。”席临川蔑然看着他,寒笑涔涔,“我有能力做到这件事便够了。事后陛下要如何治罪,是我们大夏的事。”
他一壁说着一壁向门外一退,短舒口气后声音微提:“逐出大夏。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他不能任由着聿郸再留在大夏了,哪怕再度挑起战事,也必须驱逐他!
那一百名由赫契贵族潜来“保护”聿郸的勇士躲在暗处,查起来必不容易,若他们要做一些保护他之外的事……
也许比一战再战之后迎来瘟疫还要可怕!
“来人。”踏出宜膳居,席临川一唤,“让禁军都尉府暗中注意近来离开长阳的赫契人,应会比往日多很多。如若没有,来告诉我一声。”
他挑明敌意驱逐聿郸,那些人应该会随着他一同离开大夏了。
“诺!”听命的士兵抱拳一应,立即着手去办。
席临川侧过头眺望北边。从此处望过去,中间有太多的遮挡,看不到皇宫的影子。
但,大概很快就能“看”到了。
。
红衣在席临川离开泽平、赶回长阳的当日晚上,见到了曾淼。到底还是年纪小些,这些日子虽有席临川打点着,禁军都尉府并没有委屈他,他担惊受怕之下也还是瘦了许多。
红衣一时却无心多拉着他嘘寒问暖。
席临川离开时分明神色冷肃,传给余衡的命令也听着嚇人。她一把拉住送曾淼来的那士兵,急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将军呢?”
“将军……”那士兵犹豫了一阵子,只告诉她,“将军下令驱逐了那赫契富商,现下入宫面圣了。”
……驱逐?!
是因她们此行遇险了么?!
不安的感觉在红衣脑中狠然刺过,她一时惊得懵住,再回过神时,那士兵已挣开她的手,有意躲避什么似的离开了。
眼前的过道空荡荡的,有夜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人周身发寒,一直寒到心底。
。
宣室殿中的死寂压得一众宫人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谁许你擅自调兵做这样的事!”皇帝怒然冷喝,“你清楚他是什么人!”
“所以臣不能让他留在长阳。”席临川颔首抱拳,眸中却没有半分悔意,他坚毅道,“陛下若寻他回来,臣也会再逐他一次;若不能,臣就拼死杀了他。”
“你威胁朕。”
“是他屡次威胁大夏!”席临川的声音不觉间提高些许,上前一步,又道,“长阳是大夏的都城,臣不能任由百余赫契王廷的人潜在长阳而坐视不理!”
他半步不肯让的态度让皇帝面色愈沉,殿中复静了一会儿,皇帝口气森寒地提醒:“骠骑将军,你的职责是带兵打仗。”
“但带兵打仗是为守护大夏。”席临川并未示弱,一语驳回后耳闻周遭宫人齐吸冷气的声音,强自平复一番心绪,始终紧握成拳的手终于一松,“陛下。”
他单膝跪下去,垂首道:“此事臣问心无愧,但于例律而言,是臣错了。陛下依律惩责便是。”
十二旒后,传来一声沉重叹息。
“有人让你这样做了。威逼,或者利诱。”天子的话语意有所指,“告诉朕是谁。”
“陛……”
“不会是你自己的意思。”皇帝又道,沉肃的语气让人发寒,“久经沙场的将军不会这般行事。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席临川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亦有那么短短一瞬,他也想将这罪责推出去,寻个不相干的、无关紧要的人来担这罪……
但这想法转瞬即逝。
“长阳城里都在说,你对一个舞姬很上心,是清惜手底下的人。”皇帝站起身,一步步踱向他,在离他还有两步的时候才停了脚,居高临下地睇视着他,“她从祁川回来后,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朕。”
红衣!
明明白白的帝王心思搁在了眼前,惊得席临川浑身悚然。他放在地上的手狠狠一按,凛然道:“与她无关,陛下多虑了。”
“朕再告诉你一次。”皇帝紧咬牙关,气得恨不得动手打他,“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但这就是臣自己的意思。”席临川抬起头回望过去,“陛下觉得久经沙场的将军不会如此行事。但若臣把此事推给个不相干的女子,臣就连人都不是,更枉为将领。”
“席临川……”皇帝面色铁青,语中的警告森然。
“是臣擅作主张驱逐的聿郸。”他俯身一拜,话语轻松起来,“红衣素爱瞎想,臣怕她思虑太多、顾虑太多会出言阻拦臣做此事,故而着人将她扣在了泽平。”
他语中一顿,说得十分明确:“和她没有关系。”
沉寂中,离得近些的宫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良久,听得皇帝又一声沉叹,一壁转身回去落座,一壁淡声道:“传旨,骠骑将军擅自调兵,着……”他说着短促一喟,才又续言,“着令禁军都尉府严查个中原委,骠骑将军暂入诏狱看押。”
一时无人应声,倒是当即有侍卫进来,押了席临川出去。皇帝冷着脸缓了缓气息,又道:“传郑启。”
。
十数匹快马踏着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直入泽平城。
在客栈前,诸人一齐勒马停下,为首以黑巾遮面的女子翻身下马,提步便要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