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艾滋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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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几个少女扬起的手臂上,露出了一串串明显的黑色的针疤和一块块皮肤感染溃烂后留下的疤痕,在灯光下,那些针眼和疤痕显得十分刺眼难看。
“蚂蚁上树。”
A市强制戒毒所的吴副政委低声对我说。
这是吸毒者中的一句行话。
我的心里咯噔一沉,正在音乐世界里翱翔的思绪顿时跌落到现实之中:这是一个强制戒毒所。
这是戒毒学员的汇报演出。
在舞台上表演的那些少男少女是染上了毒瘾,被送到这里来强制戒毒的瘾君子。
看着他们年轻的面孔,我的心里在颤抖,在绞痛。
我很想找出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说明是我的错觉,我很想找出一百条理由,解释这是一个很久远很久远的历史故事。
舞台上分明是一个绚丽美妙、温馨可爱的世界;舞台上分明是一群朝气蓬勃,肩负着国家和民族繁荣昌盛使命的青少年……
可是,我的理智却让我不得不承认我当时的环境,和我面对的现实。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一百多年前虎门的熊熊硝烟。
吸毒,这个曾使中华民族蒙受奇耻大辱,曾给中华民族造成极为惨痛灾难的社会现象,在新中国的土地上沉寂了数十年后,又如同冲出魔瓶的魑魅,重新在社会上出现,使多少个天真、纯洁、年轻的生命在缕缕毒雾缭绕之中被麻醉,被吞噬,被邪恶的梦幻所毁灭,使多少个幸福的家庭骨肉相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据有关资料报导,在一些地区的吸毒人员中,25岁以下的青少年竟占80%,年纪最小的仅有9岁,某县一个村寨33户28个男性青年,就有22个人染上了毒瘾。在我这次采访的几个戒毒所里,25岁以下的戒毒学员就占70%,年纪最小的只有11岁。
11岁,这还是依偎在父母的怀里,享受有关怀和抚爱的年龄。
18岁,这正是刚刚踏入生活,编织理想和梦幻的年代。
25岁,这就是刚刚扬起人生的风帆,驶向幸福和光明的时刻。
同在一个年龄,他们却由于无知和抵御不住诱惑而跌入了被毒魔摧残肉体,折磨心灵的痛苦深渊。
同在一片蓝天下,他们却失去了家庭的温馨,生活的快乐,读书求学的机会,带着悔恨自责的苦楚和求生的愿望,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
“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寂静的大地洒满了月光,在这毒魔困扰的夜晚,泪水伴我进入梦乡。
多少次梦里回到童年时光,老师把红领巾为我系上,儿时的伙伴依旧是当初模样,明媚的阳光下,我们一齐荡起双桨……“
低沉悲哀、如泣如诉的歌声揪得我心尖针刺般疼痛。环顾四周,记者和戒毒所的干警们全都默默地注视着舞台,呈现出一副凝重的沉思状,而戒毒学员的家属们则在用手帕不停地擦着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我悄悄地走出人群。
秋月如钩,近处的房屋和远处的树木,还有拉着铁丝网的高墙,在淡淡的月色中显得更加灰暗,似乎也蒙上了沉重的忧郁。还不到中秋,我却感到从脚底下升起一股无法抵御的寒气,禁不住连打了几个寒战。
身后传来的歌声在凝滞的空气中发出钝重的回声……
山那边,那棵榕树下,站着我可怜的老母亲,多少个寒冷的夜晚里,母亲在流泪,梦里看见了孩儿的脸,醒来却不见孩儿的面……
你听山那边,传来呼唤声,声声呼唤让儿心碎……
灰蒙蒙的月色中,我仿佛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一棵飘落着黄叶的榕树下,站立着一个苍老瘦弱的老妈妈。榕树撑扶着她弯驼的身躯,月光抚摸着她满脸的泪花,那满头雪白雪白的头发,在寒风中飘呀飘……
“只有让他们体验到人间的温情,他们才会有与毒魔抗争的信心。只有让他们回归社会,这个社会才会纯洁,才会宁静。”
不知什么时候,吴副政委来到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久久地望着他刚毅的脸庞。一句话,道出了我所见过的那些在戒毒部门工作的公安干警们的心愿。
一位姓杨的戒毒所的所长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从毒魔的手中夺下一个人,就等于拯救了一条生命。”
我曾经听到劳教所的服刑人员对我讲述那些公安干警、居委会干部、办事处领导们提着礼品去看望他们,鼓励他们振作起来,战胜毒魔,戒断毒瘾,锻炼好身体,早日回归社会,早日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
我曾经在一个镇的强制戒毒所里,看到在那里工作的一个公安干警和五个协管人员(退伍军人),一个医务人员,外加一个临时工的炊事员,就靠着很少的经费,依然坚持不懈地在那里开展着戒毒的工作。他们没有星期天,没有节假日,更没有补贴和奖金。有的工作人员生病了,没有时间去医院看病,他们的亲人生病住院了,他们没有时间去照管。他们在大墙外的山坡上,开垦出了两三亩地,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在每个戒毒学员每天仅七元钱生活费的情况下,还保证让他们每餐吃到一斤米饭,两荤两素再加一个汤。
我曾经和那些过去与我同行的医生们聊过,他(她)们对我说:“不敢走开啊。这些人本身的免疫机能降低,身上什么疾病都有,随时都会出现症状。有的时候,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肠炎,仅仅是腹泻而已,可第二天突然会出现了板状腹,让你忙着送医院做手术都忙不赢。还有,这些人刚刚进来治疗的前几天,有的人忍受不了必然出现的戒断症状,就悄悄自残。有的将灯泡打破吞进去,有的在墙上撞得头破血流,有的打碎茶杯去割自己的静脉……随时随地都得守着盯着,稍不留意,就出问题。”
我曾经陪着一位公安干警去一个因吸毒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人家,给他的亲人做工作,说明他被坏人引诱吸毒的过程,讲解艾滋病的危害,预防艾滋病病毒的措施,希望亲人能原谅他的过错,重新给他一份温情。
我曾经在一个市强制戒毒所里,遇见了两个捧着锦旗来答谢干警的父子。为了让那个因受诱惑吸毒,被学校开除学籍的大学生重返校园,戒毒所里的干警们可是吃尽了千辛万苦。他们多次来到学校,甚至直接找到校领导的家中,一次次讲述这个大学生受人诱惑的经过,讲述了这个学生在戒毒所里良好的表现,讲述这个学生戒毒的决心。
他们请求老师们能宽恕一次自己的学生,让这个学生戒断毒瘾后能回学校完成自己的学业。他们把学校里七十多名师生请到了戒毒所,与干警和戒毒学员座谈,请师生们参加毒品危害控诉大会。他们的一片苦心,终于感动了老师们,最后,学校听取了戒毒所的意见,作出了让这个学生完成学业的决定。这个大学生重返校园的那一天,父子俩就捧着这面绣着“爱心真情、功在千秋”几个大字的锦旗千恩万谢地来到戒毒所。那个两鬓灰白的父亲激动地对我说:“我真想代表我们全家,跪下给这些干警们磕几个头……”
我曾经在一个市强制戒毒所里,见到了研制出脱瘾率达100%,目前已在全省戒毒所推广使用的“626戒毒胶囊”的医生和干警们。他们多次进入深山老林采药,苦苦地研究戒毒的良方。他们一入深山就是十天二十天,常常是饿得面黄肌瘦,浑身摔得血迹斑斑地回来。有一次,一位老中医和副所长又出去采药,当他们身上的食物吃完正往回赶的路上,遇上了一条大河,身背重荷的副所长先将药草送过河去,刚想返回来接老中医,没想到河水突然暴涨,他们两人就隔在了两岸。深夜,腹中饥肠辘辘,身边是随时可能有野兽袭击的危险,他们只能在茫茫夜色里隔河相望,直到第二天河水退下。
我曾经看见一位强制戒毒所里姓傅的政委,拿着在吸毒者中逐年递增的艾滋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检验报告,向一级一级的领导汇报,向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呼吁。他对我说,目前对于那些在吸毒者中检验出来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只能无可奈何地将他们放归社会上。但是,这是一股非常非常危险的传染源。他希望能得到政府的专项经费,他希望能得到社会的捐助,他希望能将那些流散在社会上的艾滋病患者和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集中起来,像强制戒毒这样,让他们有治疗的机会,不要让他们再将病毒传播到社会上去。
……
这就是人类真挚的情,真挚的爱!
这就是那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着的人们渴望的情,渴望的爱!
爬满青藤的小屋
几年前,我还在省卫生报当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一些艾滋病病毒的携带者和艾滋病病人,当时我见到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年龄最小的是二十岁,没想到,在1997年的一次采访中,我见到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竟然只有十四岁,而且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身材瘦高,脸形还真有点像某电影明星的女孩。
她的故事是李队长讲给我听的。
“我们是在抓毒贩子的时候,在吸毒者的毒窝子里抓到她的。
她叫苹苹,独生女,在她父亲的那一代共有兄弟五人,可几家人中就生了她一个女孩,所以她就成了这个大家庭中的掌上明珠,特别是她的爷爷奶奶,那真是顶在头上怕晒着,捧在手上怕吹着,再加上她的父亲在银行工作,母亲又在工商局,家里的经济状况非常好,把她宠得公主似的。据她的父母讲,苹苹从小就很任性,而且胆子特别大,她的那些堂哥堂弟经常还要吃她的拳头。
她个子长得高,样子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人,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若不是吸毒上瘾使她变得神呆目滞,面黄肌瘦,就凭她那个身材和秀气的五官相貌,长大了绝对是个电影演员或者模特的料。
我们抓到她的那天,她正在毒窝子里和一伙瘾君子用注射器注射海洛因。她当时穿的是一套乳白色的女式宽松运动衫,扎根马尾巴似的辫子,在那个光线阴暗的房间里,特别是挤在那堆肮脏不堪的瘾君子中,显得十分突出。
我们原以为她是第一二次注射海洛因,没想到她当众挽起袖子,在她的手臂上,竟然是一串的针眼。
当时,我们几个干警曾经商量打算将她送到强制戒毒所去戒断毒瘾,这样年纪的一个女孩子,毁了实在可惜。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是最容易挽救的时候。
更没想到,当她听说我们要将她送往戒毒所时,她说,她是个艾滋病人。
我们不相信,以为是小孩胡言乱语。
她居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张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化验报告。
她的确是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这太让人震惊了。
她才十四岁……十四岁哪……“
李队长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异常地感慨。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同样也是万分的震惊。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的年龄最小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我要求李队长带我去采访一下这个小患者。
李队长拒绝了。他说,他们答应过苹苹的父母,决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说,当他们将苹苹送到家里,她的父母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染上毒瘾并且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时,她的母亲哼了声就昏倒了,她的父亲却是浑身颤抖,瞪大眼睛望着李队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目前,苹苹是在自己的家里采用中药治疗。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