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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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更斜门的,专门到乡下拐小孩子,然后,把孩子弄残了,带到街上去讨钱,这些人才是没有人性,我在这一行里混的越久,越觉得害怕,越觉得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肯干,特别是乞丐。
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胆大的惊人,有的看上去很可怜,其实暗地里比谁都坏,我一直觉得这是个不正常的圈圈,可为了活下去我已无法摆脱掉这个圈圈。
这时候有人来找我传教,我觉得我根本不够资格信教,可传教的人说所有的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主欢迎任何人加入这个大家庭里来。
我半信半疑的来到教堂参加礼拜,果然、没有人嫌弃我,他们都叫我沈兄弟,牧师也对我特别慈爱,我想我终于找到可以帮我的地方了,不是生活上的而是心里面的。
我念过几年书,因此,圣经还是看得懂,我背圣经背得入了迷,我从来不知道主有这么好,距我这么近,我觉得主对我很照顾,所以,走到哪儿也不觉得孤单了。
现在我娘和三个女儿全信了主了,平常我们在家里做祈祷,星期四和星期天我就到教堂里来参加礼拜。
我原来除了乞丐圈里的人没有朋友,可现在在教堂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刚开始知道我是乞丐他们不怎么大理我,可牧师一再的表扬我,说我背圣经背得好,慢慢地大家在一起说开了话。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做了乞丐,要是我现在是个健全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走这条路,这要饭的差使不是个好滋味。而且,现在越来越不好干了。
我也不知道这北京城是怎么了,到处是乞丐,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乱得也真够可以的。
我每天在街上都小心翼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飞来横祸,我已经给整怕了。
只有到教堂来,我才觉得我活得象个人,我是个人。而白天我在天桥上的时候,我只想自己是条狗,是条被打断了腿的狗,除了想让过往的行人可怜可怜我,别的我什么也不想。
所以,我喜欢到教堂里来,这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比我女儿出嫁都重要。
感谢主,如果不是主的仁慈,我沈增福也没有今天,感谢主,感谢主,我得救了。
采访者思绪:
满脸伤疤与皱纹的重迭,又黑又瘦的沈兄弟对“主”充满了感恩戴德,让人不由叹息信仰的号召力。
这个在天桥上已经盘桓了五。六年,越来越把乞丐这个职业做得象技术工人似的残废人,满身又让人同情又让人提不起情绪的气息。
这种味道已经渗透到他的骨头里,使人远远的就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能干些什么。
不管“主”给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好运,他总说自己“得救了”,这让我心里一阵阵悲哀,人呐,人。
也许长期的乞丐生活已让他们变得很畸形。他总说自己在那个圈圈里很难解脱,所以他要用宗教来麻醉自己,安慰自
实际上人的生活氛围很重要,在那样一个非正常的社会阶层中生存,扭曲是很平常的事儿,我很庆幸沈兄弟让他的女儿都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否则悲剧无法收场。
这让我想到社会保障制度的健全,当时如果沈兄弟不上街乞讨的话,他会不会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能够引起思考也算是问题有效。
是的,正如沈兄弟所说,街上的乞丐是越来越多了,各种各样的伤残,憨傻,老迈,都在街头展示,让人们视线所到之处都有点不知所措,更何况腰包已被掏空。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有过很多思考,排除所有的因素,即便是乞丐已成为我们国家自发形成的产业之一,那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
不是已经有“性产业”这样的称谓了吗?如果乞丐的队伍还在这样壮大下去,那社会环境将沦为失控,而人文环境更将不堪没想,我不知道是否已有人看到了这一点。
但是很清楚“围追堵截”将毫无意义,因为,玩捉迷藏是乞丐们的看家本领,清理也只能是赶走一批再来一批,生命力旺盛是这个阶层长期发展的本钱。
就我个人的看法,对于这种现象还是要用制度来保障。
社会保障系统的建立健全和全面启动也许会解决一部人的问题,但就我的调查来看,乞丐如城市身上的毒瘤,随着城市的生长而生长。随着城市的膨胀而膨胀。
他们靠汲取城市身上的营养而活着,却为城市制造大量的垃圾,这是个让许多国家都头痛的痼疾。
对此,有时候社会也无能为力,这倒是事实。
第八章
有人说河北的沧州是中国乞丐的集散地,全国各地的乞丐都来到这里寻找组织。跟我说这话的人,叫阿华,是个站着没有别人坐着高的侏儒,他现在的身份是北京某夜总会的特型演员,可是十几天前,他远在河北沧州的街头出没,沿街乞讨。
——从乞丐到夜总会高潮时的男主角的侏儒阿华
认识阿华是在朋友投资30多万装饰的刚刚开张的夜总会,那天,他是在夜总会的午夜高潮时登台的,不足1米长的身躯光一张脸便要占去30公分,他的“酷”样子把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给震住了,令人吃惊的是他有一副非常象刘德华的歌喉。
不用说一曲《忘情水》倾到了所有的女孩,而《最近比较烦》又让所有的男孩子同声附和,这个潇洒的小侏儒成了夜总会的主角。
正在给朋友凑场的我悄悄问,“他的出场费?”
朋友伸出三个手指
“月薪三千,怎么样够酷吧,为了找这么个人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最后跑到河北沧州,这小子正在街上又蹦又唱,一下子让我给看中了,果然是块料,是吗?”
“噢,他是卖唱的?”
“连卖唱也算不上,就是一帮侏儒乞丐,要饭的。”
“怎么还有别的侏儒吗?”
“当然,他们一大帮呐,我挑了四个到北京来,那三个还没登场,我指望阿华给我的夜总会弄个满堂红时,再让那三个亮相,这就叫特色,现在投身娱乐业,没有点新鲜刺激的玩意儿是不成。
为了阿华,那一阵儿我泡开了夜总会。
阿华终于没有辜负朋友的愿望,他的歌喉,他的幽默,他的俏皮,甚至他的黄色小品都博得了满堂喝彩,阿华迅速在蹿红。
蹿红的阿华神气的穿着背带西裤把那三个侏儒兄弟带出了场,果然,夜总会火了。
约阿华聊天成了个挺费事的事儿,好在朋友也还大方,大概他也希望借我的笔把阿华好好“传奇”一下,为他的夜总会锦上添花,所以,在一个下午我与阿华相约在显得安静,寂廖的夜总会大厅里。
阿华抽得是雪茄,这让我对他印象深刻。我以为如今有不少女性崇拜者的阿华会讨厌提起往事,可他的性格果然有一股江湖味的豪爽。
我说:
“阿华你最近很红呵,见你都得提前预约。”
阿华说:
“这有什么,以前我在沧州地面上混的时候,比这红多了,而且,我们有一大帮子人。”
“噢,你是沧州人吗?”
“你看我这身板,像是河北人吗?你不觉我的脸上带着江浙一带的某种清秀吗?”
阿华说着还做了一个亮相,我轻轻笑了。阿华果然可爱,虽然,他的怪有点让人不忍目睹,可因为他的俏皮,我有点习红惯了。
“真的,我跟你说的是实话,我的妈妈是无锡人,而爸爸是宁波人,我出生在宁波的乡下,我们兄妹五个,我排行老三,所以在乡下老家他们都叫我小三子,而阿华是我自己起的艺名。
我这个人生来就怪,在娘胎里面呆了12个月才下世,到了九岁便长这么高,现在29岁还是这么高,我的哥哥。妹妹都很正常,他们说我这是侏儒症,一辈子就长这么高了,我听了以后特别伤心。
我们乡下生活特别苦,家里种了几亩水田,口粮刚刚够吃,我的哥哥。妹妹很早就出去打工,家里只剩我一个人跟爸爸,妈妈。
我20岁的时候还在学校的小学里上五年级,我功课不行,但唱歌跳舞样样出色,小学毕业证拿不到,自然就一直读,那一年暑假,我们村里来了一个剧团,乱七八糟的节目挺热闹,我最喜欢站在台上表演了,因此他们走的时候,我给家里留了张条便跟着走了。我对父母说,我要出去挣大钱。
这一走就是九年,从那会儿到现在我再也没回过家,家里人也许会认为我死在外边了,事实上我真的是九死一生。
刚开始我跟着那个剧团还在乡下转来转去的演出,可到后来团长跟一个女孩好上了,团长的老婆一气之下带着所有的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全团的人连饭也没得吃,工资不开,大家都罢演,团长只好宣布剧团解散。
那会儿我们刚好走到萧山县,离着上海很近,我从来没有到过上海,便约了几个剧团的伙伴来到上海。
可是上海太大了,刚刚走上街没多少时间,他们便不见了,我一个人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上海街头,他们把我唯一的一点钱也拿走了。
我在上海两天两夜没有吃饭,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我跑进了派出所,告诉警察我的钱包被人偷了,上海的警察还蛮和气,他们先给我买了小笼包吃,然后,把我送到了收容所准备送我回宁波。
一想到要回家,我吓也吓死了,我想父母肯定不会饶了我,回去还要下水田,说什么我也不想回家,我跟收容所里的几个人悄悄跑了出来,跟他们混了几天,我发现他们都是乞丐,专门在上海的豫园,城隍庙乞讨,他们要我也加入,我想想这太给家里丢脸了,我本是想出来赚大钱的,怎么可能做乞丐。
可见我不肯做,那几个人翻了脸,把我打了一顿,扔在墙角几天不管,最后,我实在饿得不行,只好答应他们也到城隍庙做了乞丐。
那时我们几个人讨来的钱全部要交给年纪最大的那个乞丐,他每天给我们吃三顿饭,一个月给1元钱的零用钱,而他自己则每天在街上闲逛,有时候还偷别人的包。
我暗暗的想跑,可又不知到哪里去,只是每个月把那1元钱存起来,塞在鞋跟里,等着瞅机会逃。
终于,有一次,那个头带我们到火车站去讨钱,我趁他不注意溜进了车站里边,稀里糊涂混上一列火车便逃掉了。
结果这一下子便坐到了北京,因为没有票,列车员罚我在火车上打扫卫生,结果我的表现让他们十分满意,到了北京他们还给了我十元钱,让我找个最便宜的旅店住。
加上我鞋跟下面藏的9元钱,我身上有了19元钱,我觉得自己很阔,一下火车先吃了顿饱饭,然后才考虑到哪儿去过夜。
因为是夏天,北京站门前广场上到处都是乘凉等车的人,我捡了一张报纸,把鞋脱下来枕在头下,睡了一个很香的觉,直到第二大早晨被太阳烤起来。
白天没事我到北京城里闲逛,发现这里的乞丐比上海多多了,而且,个个都过得不错的样子。我开始考虑是不是也找个地方讨钱去。
一星期下来,我身上的钱花了个一干二净,我找了个地方拿起了大顶,一会又跳迪斯克,一会又唱《迟到》,果然弄得挺热闹,也许,觉得我这个侏儒乞丐挺新鲜,看我表演的人挺多,不一会地下的钱扔了不少,我高兴极了,心想这下可以在北京呆下来了。
第二天我又到那个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