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乞丐调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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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不是什么体面活儿,可薪水已是我在广西做老师的一倍还多,我挺高兴,那天破例喝了一瓶啤酒。其实,我是一点酒量也没有的人。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放松一下,重新体验做人的乐趣。
也许是乐极生悲,我在水果摊上守夜的第一天晚上便出了问题,老板临打烊时交待我10几箱香蕉和两筐波萝被偷了,我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喝的太多睡着了。
面对老板的怒吼,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跟老板讲我可以给他在摊上帮忙,直到他认为我做得己足够赔偿他的损失,我再离开。
就这样我在摊上呆了将近两个月,一分钱也没从老板手里拿到,要不是遇上了那个河南来的乞丐,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那个水果摊。
那一天我正在卖力的削波箩,我的双手因为对波箩过敏又红又肿,几乎拿不住刀子,可是,老板还是一再催我快点,快点,因为,下班的高峰就要来了。
我埋头干着不知身边什么时候靠过来一个乞丐,他大约三十几岁,一口河南腔,他蹲在我旁边好久才悄悄对我说:“兄弟,我看你也象是个读过书的,怎么这么卖力的干这个营业。这个老板是这里出了名的地头蛇,你掉在他手里可没什么便宜沾。”
我开始还挺讨厌这个乞丐,觉得他是想从我这里讨点什么,我膘了他一眼说:“去,去,我这里可一分钱也没有,除了成筐的波箩皮,你在这儿呆久了,让老板看见又要骂我。”
那个乞丐见我根本就不愿意听他讲话,边叹气边对我说,我是看你可怜,在这里这么傻干,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你反道不认好赖人。“
“什么被人坑了,你把话说清楚点儿。”
“你刚来的时候,是不是这摊上就丢了几筐水果,老板让你赔你又拿不出钱来,只得给他白白干活,是不,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是呵,是这么一回事儿,可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这地盘上呆得久了,这里的这些小摊小贩没有我不熟的,这个水果摊的老板是兄弟俩个人,他们专门干这种事儿,雇人给他们看摊守夜,从来不花一分钱,就用这种办法坑人。
“你是说他们根本就没丢什么东西?”
“那当然,他们一般都是这样,雇一个新来的守夜,然后想办法在这个人睡熟的时候,把水果搬出去几筐,然后,第二天就嚷嚷丢了东西,让新来的人赔,你想想呵,能上这儿干活的人哪有几个有现钱的,没钱正好,那你就白白给他干几个月的活儿吧,他们靠的就是这种办法。
所以,他们这摊上几个月换一个人,这儿没有不知道的,只是那些刚来的外地人不了解,所以,就常常进了他们的圈套。“
听这个河南人这么一说,我才恍然明白了自己上了这个老板的当,想要跟他理论一番,又一想人家是本地人,又哥们几个,我一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他们。
可是这种被欺负被欺骗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第二天我便离开了那里,而那个老板也没派人再找我,我想这场闹剧也就算收场了。
再一次被骗使我对找工作彻底失去了信心,我开始厌恶深圳这个城市,痛恨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同时也不甘心放弃,我的心态开始扭曲,我开始相信那个做乞丐的河南人说的话,在深圳做打工崽还不如做乞丐舒服和自由。
想到自己要到街头上去做乞丐我有些胆战心惊,毕竟我受过高等教育又曾经为人师表,可想到那漂泊的生活和侠客般的冒险,我又有些走火入魔,我非常想脱离正常的生活轨道。看看我在社会的另一面如何的找到生存之道。
河南人带我去见了他们的头头儿,那是个高位截瘫的老头,满口的东北口音,大概有70多岁的样子,河南人说他是这些丐帮里最有权威的首领,大家伙都得称他为“契爷”,让我也这样称呼他。
契爷实际上现在已经很少再亲自上街了,他的身边大大小小的乞丐足足有40多个,还有两个女乞丐专门照顾他的生活,听说他厉害是因为路子特别野,什么事只要找到他立刻便能摆平,因此,虽然,他躺在轮椅上几乎不能动,但一个眼神便有人知道去怎么做,他在这圈里也算是一把交椅。
我原来想乞丐也是一帮乌合之众,勉强混口饭吃而已,可后来我发现他们内部的组织并非没有章程。
谁是头把交椅,谁是二把交椅,谁该对哪些地方有处置的权力,这在丐帮里一清二楚,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便会引起混战。
也许是因为河南人介绍我曾经读过大学,契爷对我似乎格外看重,他说:“我现在年龄大了,已经不那么好斗,弟兄们在一起混口饭吃,我不想招惹事非,而且,深圳这地方的地盘已经瓜分的差不多了,你要是有能耐就帮我守住这帮弟兄,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开始,我还不太明白老头说这话什么意思,河南人一惊一乍的对我说:“嘿,你这家伙走运了,契爷有点看中你,要知道这头把交椅要是坐了,老弟你下半辈子就不用再愁吃喝了。”
听河南人这么说,我吓坏了,朦胧中我感觉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儿。可是心里又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欲,过去总在小说和电影里读到丐帮的故事,现在我象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丐帮的事情处处感觉新鲜刺激。
结果我这个想尝尝乞丐滋味的人,一天乞讨者的日子也没过,便留在契爷身边过上了有吃有喝的生活,这常常让我认为在做梦。
在契爷身边呆久了,老头给我讲了很多他的身世。
他实际上出身东北的一个中医世家,祖辈上开中药铺到了他这儿已是第三代,可是,有一次他开的药方,里面的芒硝是分几次却服用,病人却一次吃了下去,死了人的人家砸了他的铺子,又把他打了个半死扔在了街上,并且,已经报了案,说他非法行医。
因为怕坐牢,他连夜逃离了东北,一路行医来到南方,听说深圳是个热闹地方,他便来到深圳并且租了间民房给人看病。
开始他的医术还不为人所知,每天也赚不到多少钱,可是后来几个治好的病人逢人就说,契爷的名字便越叫越响,他的诊所里开始挤满了人。
可是,好景不长,一个临产的孕妇因为在他的诊所里生孩子时候难产而死,契爷这次真正惹上了官司,他因非法行医致死人命而被判刑12年,那时他53岁。
12年以后,65岁的契爷刑满出狱,浑身病痛使他只好乞讨为生,但他手中的医术仍不时帮了许多乞丐,慢慢地他在乞丐当中有了声望,也占下了地盘,可这时一场车祸使他高位截瘫,契爷用肇祸单位付给他的一笔钱买下了现在他住的这套公寓,并且网罗了一批曾受过他恩惠的乞丐做他的弟子,他的名字正式在丐帮里叫响了。
对于契爷的个人遭遇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这个躺在轮椅上几乎不能动的老头,是用什么办法笼络住这帮乞丐几乎心甘情愿的奉养他的。
契爷对我的心思似乎已经看透,他对我说:
“你别对这帮弟兄动别的心思,我看重你是因为你跟他们不同,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你能一心一意对待这帮人,我保证你吃不了任何亏,我契爷做人向来是说到做到。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一个更可怕的旋涡,尤其是当我发现契爷在偷偷地经营地下赌场和,我第一个冲动便是想去公安局报案,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为了能够尽快的脱身,我只得表现的积极起来,除了跟丐帮的那些小头目称兄道弟的,我还象他们一样在身上纹上了龙和匕首的图样,这种举动惹得契爷对我大为的赞赏,并且明显地对我表示信任。
有一次几个乞丐为了争地盘同别的丐帮的人打了来,事情弄得公安局出了面,把那几个人全部拘留了。
事情传来,契爷不慌不忙的让我去摆平,我当时一点信心也没有,可那个河南人告诉我,“你只要狠,只要大方就有人怕你,听你的。”
我记得契爷当时给了我个眼神,那意思是看你的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就跟对方谈判去了。
结果,我还真震住了这帮人,先是把地盘明确了下来,又把人安抚了下来,对方早就风闻契爷找了个大学生坐头把交椅的继承人,我的气势果然让他们有些气馁。
可是,同这帮人打完交道,我做了三天三夜的恶梦,我知道身后是万丈深渊,稍不留神,我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到了这会儿我才深深的后悔不该一个人跑到深圳来,现在陷进这样的麻烦里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次谈判的成功让契爷对我的才干倍加赏识,他说读过书的人要是在这个圈里混,那是明摆着要占上风,因此,他准备真的放手让我去干,而他自己要找个月明风清的地方去养老。
那时,我睡在契爷的隔壁,无时无刻地都在想着逃跑,钱不成问题,但是我想我只需要买到回老家广西的车票的钱就够了。
白天我心神不定的陪着契爷打麻将、玩牌到茶楼吃茶,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就如进了笼子般烦躁。
也许契爷看出了我的心思,因为他那双眼睛真的是特别的锐利,他竟给我找来一个女孩说是让她伺候我的一切,给我去去火气。
我知道这女孩实际是来监督我的,可我又无法拒绝,只好表面接受,暗地里却打发这女孩出去买这买那,到了晚上,我十回有九回是醉的,我可不想让这种女孩在这种地方碰我,我一直还是个非常洁身自爱的男人。
终于,有一天契爷让我到深圳的一个乡下替他看房子的机会,我把送我来的汽车打发回去,说我要在这里同装修房子的人谈谈,等那帮人上车走了,我拼命地往公路上跑,搭上公共汽车我到了深圳的火车站,我知道这种地方都有契爷那儿的人,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买票进了候车室,我碰上那个河南人,他正从垃圾箱里往外拣矿泉水瓶子,见我一个人,他奇怪的问:“怎么,祥昆,你一个人出门吗?”
我朝他使了个眼神,他马上不吭气了,我就在他奇怪的注视着登上了火车。
离开了深圳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我想我在离那些不堪回首的遭遇越来越远,我提醒自己忘掉这一切,只当这是一场恶梦。
我在失踪了两年后重新回到了广西的家,家里的人又惊又喜,对我到哪儿去了再三询问。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到过深圳,可我身上的纹身让他们发现了一切,我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认为他们的儿子已经完了。
我说过我在四处奔波找工作,可是,我找不到工作,关于我在深圳的经历被人们越传越神,以至于我们北海的报纸要登门对我进行采访,我吓得的躲了起来。
我现在还是想出来闯闯,毕竟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找不到大多的机会,可是我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北京,也许上海,但是,我决不会再回深圳,那里已经让我终生感到恐惧。
不过,我从报纸上看到,深圳己在大规模的治理治安环境,相信如契爷之辈在公安局的围堵之下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我庆幸自己终于逃脱了出来。
我回到家里,父母告诉我在深圳的那个同学已多次打电话找我,想起他我悲愤交加,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