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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局长-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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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卫生说:“关部长你说得太好了,确实是这样,这就叫修养啊。不过我们公安局的工作性质在那儿放着,大多数工作都直接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稳定平安,不着急不行啊。”蒋卫生不管怎么说也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处级干部了,再老实也会按照自己的目的引导谈话内容,“就拿现在来说吧,局长牺牲以后,局里的工作千头万绪,新的局长一直没有来,很多工作都受影响,干警队伍也出现了不稳定的动向,这件事情市里应该尽快解决啊。”
  局长殉职之后,按照惯例市委市政府应该先安排一个副局长代理局长,后来看到竞争实在太激烈,如果马上安排代理局长,其他人肯定会挑剔、不服甚至浑搅,难免影响公安局的各项工作,副作用到底会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就改了主意,不再任命临时代理局长,打算一步到位,直接任命局长,这样可以一锤定音,稳定局面,避免矛盾复杂化。在一次常委会上顺便过了一下,决定暂时由主管政法工作的副书记刘洪波代行局长职责,负责公安局的全面工作。然后由刘洪波直接到公安局打了个招呼,几个副局长仍然按照原来的分工各负其责,全面工作由他暂时代管。
  关原见他开始把话题朝那个方面拉扯,也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啊,这件事情市委也非常着急,整天催促我们抓紧考核领导班子,干部处不是一直在你们局里做这方面的工作吗?刚好你来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蒋卫生吭哧了一阵才说:“公安局比较特殊,不能光看文凭、年龄,还要综合考虑经验和威信、个人品德和资历,一定要能压得住阵才行。”
  关原知道,蒋卫生没有正经文凭,上面要求干部知识化以后,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半买半考弄了一张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年龄跟其他几位副手相比,也没有明显的优势,所以他才把威信、品德、资历这些条件摆了出来。
  关原点点头,他这个头点得非常暧昧,既可以理解为对蒋卫生的话同意、赞许,也可以理解为他听到了蒋卫生的话,听懂了蒋卫生的意思。蒋卫生把他的动作理解为赞许、同意,立刻来了精神,说出来的话也顺畅多了:“刚才关部长说到我们这个年龄是已经过了中年的老年人后备队,其实,年龄也是财富,年龄代表着经验,我二十岁进入公安队伍,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啊,虽然水平不高能力不强,可是也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三十多年的实际工作经验那是别人没有的财富啊。”
  关原虽然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却不好接茬,如果接茬,难免要表明自己态度,肯定和否定都不好说,于是继续连连点头,继续给蒋卫生递烟倒茶。蒋卫生也继续把关原的动作当作认可、赞同,接着往下说:“唉,人这一辈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大半辈子就过去了,我明年就五十岁了,看样子这一辈子就这个样了。如果局长没有出事,我也不想别的,老老实实干工作,踏踏实实替他抬轿子,到站了老老实实下车,回家抱孙子、养鱼养花扭秧歌,可是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您说我是不是应该争取一下?”
  话问到这个份上,关原为难了,摇头,意味着否定,好像自己不同意他当局长,那就会得罪他一辈子。肯定,又意味着自己对他的一种承诺,如果他不是组织部长,肯定和否定都无关紧要,可是他是组织部长,在这种时候不论否定还是肯定,都有违反组织原则之嫌。看着蒋卫生希冀、恳求、探询种种复杂情绪混交出来的复杂眼神,关原有些不忍,鼓励他“争取”无异于蒙骗,因为他知道他即便争取也没有用处,如果他有争取的本钱,也不至于深更半夜跑到自己家里来做这种事情。如果直截了当告诉他不必再“争取”了,那又有些太残酷,他知道蒋卫生说的是实情,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规定,五十岁以上的处级干部如果没有特殊需要基本上就没有提拔升职的可能了,这次,对于蒋卫生来说,确实是最后一班车。这些复杂的念头在关原的脑海里闪电般掠过,脑子里活像掀起了一阵旋风,表情却是波澜不惊的平淡微笑:“那是,那是。”他只用四个字就把蒋卫生打发了。
  蒋卫生却再一次把他这暧昧的表态当成了肯定,情绪竟然开始激动起来:“关部长,您说说,我在公安队伍里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罪没有受过,破的案子比公安大学教科书上的都多,抓的罪犯可以编成一个营,眼看着人老了,还是一个处级,想一想连自己都觉得愧得慌。您刚才说的那句话我听了心尖尖都颤啊。”
  关原好奇地问:“哪句话?”
  蒋卫生深深叹息了一声:“就是说我们都是过了中年的老年人后备队那句话啊,想一想我都害怕,不知不觉就开始朝老年人的队伍奔了,这一辈子,我光知道老老实实工作,从来不懂得拉关系、走门路,事到临头,连个能帮忙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我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关部长谈谈心里话,如果这一回我再失去机会,我就只好拿着处级的待遇回家了……”
  说着说着蒋卫生竟然有些伤感,眼圈也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关原连忙安慰他:“别这么说,也别这么想,老蒋啊,能争取我们尽量争取,即便争取不上,我们也没损失什么嘛,照样是党的好干部、名正言顺的正处级副局长啊,别这样啊,你的心情我理解……”
  蒋卫生也觉得这样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勉强笑笑,装作挠头发,顺手把溢到眼角的泪抹去了:“不好意思啊关部长,说起这种事情我有点激动,就说那一回吧,老局长退下来了,当时副局长里头我的资格最老,排名第二,排队买肉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吧?可是在关键时候老范从人事局跳过来当了局长,真让人莫名其妙。可是这也是组织任命的,我们服从,积极配合人家工作没二话。这一回可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啊,我再不说话,没人能替我说话,您关部长是个正直公道的人,我想您能帮我说说话,我这才抹下脸皮来找您。”
  蒋卫生对当时范局长从人事局副局长位置上一下跳到公安局当局长莫名其妙,关原却不会莫名其妙,作为组织部长,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内幕。公安局长出缺的时候,省上主管干部工作的领导替范局说了话,说他是科班出身,有知识有文化还专业对口。当然,这也仅仅是个借口而已,范局长确实是1966年公安学校毕业的,那只不过是一所专业技术学校,根本算不上正规文凭,况且他根本就没有干过公安工作。关键还是他跟那位领导有某种至今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关系。省领导打了招呼,而且是非常明确的招呼,市领导谁也不会为了一个公安局局长的位置跟上面主管干部的领导顶牛。
  范局就是那位跟野猪同归于尽的局长,姓范,简称范局,听着像饭局,公安局的人整天范局范局地叫,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公安局一天到晚有饭局,也有的人以为公安局办什么事都先要有饭局。
  关原应付蒋卫生:“别这么说,你也别着急,组织上正在考核班子,这还要有一个过程,不会那么快的。”
  蒋卫生说:“我也知道现在干部管理正在改革,不像过去那样提谁就是领导一句话,现在还要考核、公示等等,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求不要把我划到杠外就成,这关键就要看您关部长的了。”
  关原应付着:“这没问题,只要符合条件,我们一定会推荐的,我们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嘛,给组织上推荐符合标准的优秀干部就是我们的职责嘛。”
  蒋卫生显然把关原的话理解成了一定会推荐他,顿时激动不已,脸色红通通的好像突然灌了一瓶老白干:“谢谢,谢谢关部长,我就说嘛,关部长为人公正,办事公道,一定会为我们这些没有后台靠山只知道老老实实干工作的人说话的。对不起关部长,打扰您了,我也是觉得实在是有些委屈憋在心里难受才来找您谈谈心,您可千万别误解我,觉得我搞不正之风啊。”
  关原连忙说:“不会,我怎么会那么想?你放心,我能理解,该做的我一定会认真做的,你还是安心工作,不管将来结果怎么样,公安局的工作都离不开你这样的老同志啊。”
  关原说的都是场面上的原则话,可是人是具有主观意识的动物,往往主观地将事物发展的趋向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理解,尤其是在蒋卫生这种情况下,更加难以冷静客观地领会理解关原的意思,所以他把这些话理解为承诺、赞同。该说的话都说了,想得到的答复以蒋卫生的理解也得到了,按说他就应该告辞了,这也是关原期待的结局,没想到蒋卫生却突然做恍然大悟状:“咳,关部长,您说我这个人的脑子,本来找您是有别的事情,结果一提起工作就光顾说工作了,把找您的正事都忘了。”
  关原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暗暗惊讶,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正事”要说,忍不住偷觑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钟了,早就过了他自己给自己规定的十点半钟必须睡觉的时间了,心里暗暗烦恼,脸上却还不得不装出感兴趣的样子应付他:“是吗?还有什么事?”
  蒋卫生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本子,打开来说:“我听人家说关部长是集邮专家,我这儿有一套‘文化大革命’时期的邮票,今天晚上本来是想请关部长鉴定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品,结果光顾着说工作上的事差点忘了。”
  关原确实是集邮爱好者,准确地说应该说是邮迷,忝列本市集邮协会的名誉主席,所以经常会有人来请他鉴别邮品的真伪。然而,关原却从来没听说过公安局的蒋卫生副局长也有这个雅兴,今天居然拿出来一整套“文革”邮票请他鉴定,这倒真让他有些惊讶了。蒋卫生小心翼翼地揭开外面的报纸,露出里面的集邮册,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给了关原。关原狐疑地翻开了集邮册,不由眼睛一亮,哈,万万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蒋卫生居然还有这么一套完整的“文革”邮票,从全国山河一片红小型张到炮打司令部三联张,从毛主席去安源到延安文艺座谈会等等,根据他的集邮知识,这本集邮册里基本上囊括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发行的所有邮票。关原震撼了,这是他所见到的收藏最为完整的“文革”邮票真品。如果用现在的市场行情变卖,仅仅是一套十一张“毛主席语录”就能卖到七八千元,一套十四张“毛主席诗词”更是能卖到上万元,“全国山河一片红”之类的就更加是有价无货的邮品珍宝了。
  关原生怕自己判断有误,又拿出放大镜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没有一张假票,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据他所知,目前在银州市没有一个人拥有这么完整的“文革”票。他惊讶地问:“这些票你是从哪儿搞来的?真是你的?”没有听到蒋卫生回答,他抬头一看,蒋卫生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开了。关原追了出去,只看到了蒋卫生远去的汽车尾灯。回到家里,关原再次审视那套邮票的时候,才发现桌上扔了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关部长,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一共两套,我对这些东西根本不感兴趣,本来想把两套都给您,可是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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