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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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那只弹予他听的琴音。。。。。。说那为他而鸣的曲名。。。。。。
忍不住的悲怆袭来,楚扬止不住自己手间的颤抖,止不住胸口的激荡狂潮。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但在慕平身边他总会失态、总会无法控制自己。
慕平的笑是他残存性命中唯一美好的事物。是他对慕平太过珍视了吗?这份长久以来两人相互依持的情感,却每每在他碰触慕平时,瓦解曲扭。
他能说吗。。。。。。能说吗。。。。。。
说那曲子的名。。。。。。说他此生唯一的希冀。。。。。。
天将亮,屋外鸡啼传来。
慕平一个惊醒由床板上坐起身,往外看了看天色发觉天已泛白,大喊了声糟,猛地翻下床拿起鞋就要离去。
“楚大哥你怎么没叫醒我?”慕平嚷着。怎知,房内空荡仅有回音,楚扬人已走,并不在房内。
“楚大哥。。。。。。”慕平觉得奇怪,遂停下了脚步在厢房中四处探着。
桌上酒坛见底,两坛白干被喝了个精光,房内有些糟乱,酒杯茶盏落了满地,厢房木门半合着,忘了带上,慕平遍寻不着楚扬,愣愣地发起呆来。
以往他至楚宅,楚扬总寸步不离留在他身边,说话也好、不说话也好,醒着也好、睡着也罢,楚扬皆未曾离去,更从来没像今日这般让他醒了却见不着人的。。'幸福花园'
“去哪儿了?”他搔着头。
而后转身见着曙光初露,他惨了声连忙往外奔去。要是让爹娘发觉他不在自个儿房内,那可就糟了!
踏着福伯搬来的石块彻成的阶,慕平双手一撑、双足一蹬便跃过不是太高的围墙,而后在自家的庭院里左闪右闪躲避晨间已醒的仆人,溜回自己的房内。
匆忙着房门,慕平这才松了口气。然而想及楚扬无故失踪没来得及叫醒他,慕平就满肚子疑问。
楚扬向来是细心到家,对他左右叮咛的,今日是怎么了,竟把他留在他房里睡,而人不知去向。
窝回床上,慕平想不透楚扬的失常,楚扬明知他若被发现在楚家过夜,这几年私下往来的事便会曝光,到时他爹娘肯定会大发雷霆,而后再拿什么妖人之说阻止他们见面。
他皱着眉。然而天才刚亮,该上酒庄的时候未到,他心想还可以贪睡些时刻,于是便卷着被子合上了眼。
就这么想着楚扬,又慢慢睡去。
自那日由楚扬家回来后,为了家里最后一个即将出阁姊姊的婚事,慕平陪着爹娘采办嫁妆采买一堆必需之物,加上爹又教了他几样新酿酒法,慕平一日忙来,闲时早已日落西山,他虽有些惦着楚扬,然而回到房中却总沾床就睡,再提不起力气翻过那道矮墙。
姊姊出阁那日整座扬州城沸沸扬扬,十姐的夫婿是京城富甲一方的丝绸商家,家世显赫到连远在扬州的他们都时常听见那丝绸商行的名号。
临出门前,姊姊拜别爹娘,又哭得像泪人儿似地,方上好的胭脂水粉全糊成一片,怪是吓人。
姊姊离去前,叫了他的名。“平儿,你给我过来。”她的语气没有将为人妇的娇羞,而是如昔的土霸王气味。
“怎么了?”慕平以为姊姊缺了什么,连忙向前。
“你啊,你这个不成材的给我好好记着!”姊姊两手一捏,掐住他的颊,往左右拉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么一走,爹和娘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要争气些,打理好家里酒庄,别让爹娘担心。”
“痛、痛、痛!”慕平疼得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这时姊姊的眼眶再红,又落了泪。“爹和娘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这个家就剩你了,你要懂事些,晓不晓得?”
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让慕平一愣。
是啊,这个家的担子在姊姊们出嫁后,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姊姊的泪水背后感觉到姊姊期望他守住家业的心。
“我会的,你放心吧!”静了半晌,慕平缓缓开口。
他的应许让姊姊含笑盖下红盖头,安心地随着夫家敲锣打鼓热门的迎亲队伍离去。
姊姊离开的这日,慕平站在门外目送花轿远走,当想及从今而后再也难见到姊姊,慕平也感受到了身为慕家长子该负上的责任。
他是该收起玩儿性,学着沉稳学着应对了。转眼间,爹娘已老,他不可再这么放任下去,让爹娘忧心。
邻宅那头,一席白衫人影自街角而来,开了楚宅门,形单影只地入了内。
慕平一声楚大哥放在嘴里开不了口,他们连视线都未曾交集,楚扬便毫停留进了楚家门。
今日,或许往楚扬那去一趟吧。他与楚扬许久没见了。
“平儿!”大厅之内,爹招手叫着他。
慕平回过神,连忙走到爹的跟前去。
“你姊姊都嫁了好归宿,如今就只剩你了。”慕鸿与妻子容氏相视一眼,而后容氏转过身来对儿子道:“如何?扬州城内,可有喜欢的姑娘?”
慕平愕然。
“你爹的意思是,倘若你没有喜欢的姑娘,那你爹便作主为你讨媳妇了。”容氏笑脸盈盈。女儿都嫁了,他为人母的责任也尽了一半,如今就剩这个宝贝儿子而已。
“就算有也没用,你姊姊们各个嫁得好,我也早为你定了门亲。”慕鸿嫌妻子言语迂回,直接抢过话便道:“对方是书香门地、官宦世家。婚期待择好良辰吉日便会订下,先告诉你是让你有个准备,现下没事,你去酒庄再学怎么酿酒吧!”慕鸿为儿女们订亲的对象不是一方权贵,便是富甲之流,他时候到了便帮儿女办婚事,半点也不容许他们反抗。慕平愣愣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日为姊姊办嫁妆时爹说的原来不是玩笑话。
“还愣着干嘛?不快去酒庄?”慕鸿见儿子杵着不动呆头呆脑的,一股气便起来了。
“。。。。。。”慕平张着口,半晌无语,直至被父亲吼了,这才带着不知所以的神情举步离去。
“唉,这孩子真是令人担忧。”容氏摇了摇头,“如今就只希望他娶生子后,性子能精明沉稳些。”
慕鸿哼了声:“上辈子定是造了孽,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竟长了颗猪脑袋。”
“平儿天性纯禀,不过是单纯了些。老爷别这么讲了,儿子会听见的。”
“事实便是事实。”
这晚,慕平睡着睡着辗转难安:心里头有种不平静的焦心,耳里不知为何荡起了楚扬的咳嗽声。
他翻起被子呆了半晌,仰望置于桃木柜上由酒庄里带回的一坛酒。酒坛乌黑黝脏的瓷身布着怎么擦也擦拭不去的痕迹,尘封的坛口从新酒入内埋入土底起,已历数十年未曾打开。
想着想着,他遂起了身穿好衣衫,趁着夜深无人,踏着细碎星光走过假山假水亭台楼榭,在偌大的庭园中迂回而行,直至那面灰粉墙前才停下脚步。
犹如慕平所想,邻间庭院小亭之内楚扬的琴声断断续续,伴着几声咳,在寒意骤生的夜里响着。
时节近冬,江南草木未凋,虽无霜雪冻寒,但这么样的夜既深且浓,不适合楚扬室外而居。
他透过漏窗凝视着楚扬侧颜,楚扬俊朗英飒,神色间有抹淡然深愁,他望着望着,本该翻墙而过,然而脚却像生了根似地无法离地。
他不来时,楚扬总拧着眉,愁绪深锁,犹若孤魂。
福伯早已跟他说过不下百回,意思要他时常过来探望楚扬,唯有他在时楚扬才得开怀,他本以为那只是老人家多虑,怎知数月不见,楚扬真是消瘦不少,而且,又犯病了。
一壶酒,慕平搁在高墙上。楚扬听见些微细响,侧过脸来。
“平儿。”楚扬唤着。
楚扬神情中没有见着他的惊讶,慕平怎么觉得楚扬仿佛一直在等着他似地,那神色之中有抹失而复得的强烈情绪,但升后随降,隐入了骨血之中,不再轻易浮现。
初次,慕平迟疑了。他突地觉得心里有种不相识的莫名感觉游移来回着,止住他向来都会翻墙而过的举动。
他由漏窗往小亭望去,楚扬停下琴音,往他走来。
楚扬神色苍白,唇间血色尽褪。
怎么楚扬在他不见的这几个月里又病成如此,慕平自责着这些日子忙于家务,抽不出闲来探望楚扬,楚扬在扬州没有朋友唯一知心的就只他而已,他都不来,又有谁能打散楚扬独居于此的落寞神伤呢。
“不过来?”隔着漏窗相望,楚扬平稳地道。
“月色掩映,漏窗杆栏石雕影子落在楚扬面容之上,斑驳交错着。慕平几乎有种错觉,看见了楚扬平静的表面下,伤痕累累的心。
“我送酒来给你。”许久许久,慕平才挤出了这句话。
“怎么了?”楚扬察觉慕平的迟疑。
“十姊前些时候出嫁了。。。。。。”慕平低下了头,想厘清望见楚扬时心里激荡的,是些什么。
“嗯?”楚扬淡然浅笑着。
“十姊叫我要懂事些,家里就只剩下我可以撑着这个家,爹和娘都老了。”
“那么你回去吧,天色已晚,你明日还要上酒庄习酒。”楚扬没有强留,他转了身就要离去,然而旋步时脚下辗着的枯草却发出了极为刺耳的声响。
“楚大哥!”慕平忽地叫住了他。“如果我以后都不能过来,你会如何?”
楚扬的声音平淡中带着沉寂。“不会如何,就是同以前一样,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
第二日慕平在酒庄地窖封酒入瓮时,家里仆人突然前来,对他道:“少爷,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慕平洗净双手后抹了干净,身上仍残留桂花酒香。
“说是媒婆来了,要少爷您赶紧回去。”
“咦?”慕平皱着眉,爹交代的事情都还没弄完,他这会儿回家一趟事情想必得留到是有儿个才能弄妥了。
慕平向酒庄里的小厮们交待一声,便匆忙地走过几条石板子街,穿越扬州嬉哗人群,往家宅回去。
沿路上不时有熟人对他打招呼,向来不懂该如何面对外人的他虚应几声,便急步离去。
才入了大厅,便听爹洪声道:“未来媳妇家世显赫又长相清秀,如此才配得上我家平儿。”慕鸿朗声笑道。
“不知此女性情如何?”容氏问着一旁媒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媒婆露着镶金大牙红丝帕掩嘴笑着:“大家闺秀大方得体,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生得是沉鱼落雁花容月貌,更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老爷夫人看这丹青就知道了,能娶得这么个好媳妇,平少爷可真是有福了。”
“平儿,你回来啦!”容氏看见踏进大厅的儿子,连忙招手呼唤:“过来看看,这就是你未来的媳妇了。”
高堂在上,为了唯一一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忙着乐着,慕平见双亲欢欣神情,倒也染上了厅堂内的欢喜气氛。十姐出嫁后才卸下的红灯笼红幔帘没隔多久,又要结上了。
他接过父亲手中丹青,望着卷轴内清秀典雅的女子,慕平唇际一抹笑意挂上,忍不住有脑海中描绘将来妻子的模样。
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将与他携手一生?
稍晚不回酒庄,慕平接着往围墙而去,但却见昨夜那壶酒仍搁在高墙之上,楚扬没有取走。
慕平也不知两人间是怎么了,虽由幼而长无话不谈,但终究已脱离小时相腻嬉耍的闲散时光,渐渐地各有各需要忙的事情,愈益疏远了。
翻过墙,他提着酒走过楚家荒凉的庭院,四处寻着楚扬。楚宅与他家差不多大,但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