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郎戏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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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鹤识相地连忙说道:“别急着生气,虹姐一听说你回来了,便急着要你去见她,我确实是来传话的。况且,你和梅姑娘好像有点入戏太深了,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事情’真会一发不可收拾呢!”
冷雁闻言,神色蓦然一沉,“入戏太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鹤随即收敛起笑容,语意深长地道:“你心里很明白我所指为何。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你这一趟远至江南请回梅姑娘,不只要她医治我们身上的毒,最主要的还是你身上的摧心毒,对吧?”
冷雁并不回答,只是一迳冷冷地盯着他。
“我记得你曾跟我提过摧心毒的解法,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是否打算让梅姑娘成为牺牲者?”
冷雁冷笑了声,阴沉地反问:“你说呢?如果我真打算这么做的话,你是赞成还是反对?”
“我不知道。”杜鹤神情复杂的望着他,“虽说她是师父的女儿,但她从头至尾不知道他的存在,毕竟是无辜的,为此而要她牺牲实在有些残忍。”
他的话引来冷雁一阵冷诮的嗤笑,“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仁慈了?别忘了是谁要我不要顾虑太多,狠下心来随便找个女子,骗取她的心好为我解毒的?我只不过是听从你的建议罢了,现在你倒反对起来了?”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杜鹤冷静地反问,“我记得你说什么也不愿累及无辜,更不愿意碰触虹姐以外的女子,如果我猜得没错,虹姐应该早已知道这件事,是她要你这么做的?”
冷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邪魅地扯唇一笑,阴森地道:“这是梅绛雪欠我的,我们之间的债得追溯至十二年前,当我的爹娘为了保护她而惨遭她爹的毒手时,就注定了她欠我的债永远也还不了了,你明白吗?”
杜鹤震愕地睁大了眼,他曾听他说过那一段往事,但没想到那个小女娃儿便是今日的梅绛雪。他早该想到的!
正怔愣时,忽闻左方拱廊处隐隐传来一阵窸窣声,杜鹤神情倏地一凛,低声喝道:“是谁,竟敢在这儿偷听,还不出来!”
只见一名做丫鬟打扮的女子,白着一张脸,怯怯地从回廊转角处走了出来。
“是你?柳儿,谁允许你在这儿偷偷摸摸的?”杜鹤严厉地质问。
丫鬟忙跪下身子,全身猛打着颤,抖着嗓音回道:
“杜、杜爷……我没有偷偷摸摸的,是虹姑娘想见冷爷,差我通传一声,我见两位爷儿正在谈话,没敢打扰,所以、所以才没出声。可我又不敢就这样回去,没看到冷爷,虹姑娘她、她会不高兴的!”原来这柳儿是琼苑里的一名丫鬟。
杜鹤微抬起眉,半信半疑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望向冷雁,“你看呢?”
冷雁却只是问那丫鬟:“虹姑娘这些日子还好吗?”
柳儿咬着唇犹豫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道:“虹姑娘她、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老惦着爷您,饭也没吃多少,整个人瘦了一圈呢!”
冷雁闻言,浓眉担忧地拱起。
“我这就去看她!”说着,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向内苑。
园里顿时只剩下杜鹤及跪立一旁的柳儿。
杜鹤冷冷地抬眼瞥向仍吓得低垂着头的柳儿,“你刚刚可有听到我和冷爷谈了些什么?”
柳儿拼命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哦?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细长的黑眸微微眯起,天性的多疑与谨慎,让他直觉她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些;他不能掉以轻心!
柳儿仍是一个劲儿地猛摇着头。
杜鹤微敛下眼,在心里评估她话中的真实性。
说来也真可悲,自从师父死后,他仍无法改掉处处防备、时时提高警觉的习惯,只能说是环境造就了一个人的性子!况且,当初同为师父座下的十位弟子们,并非人人都参与弑师,其中有几位师弟甚至同师父一样残酷邪恶,去年那一场大战,死去的不只有师父一人,还有四名师弟,却唯独不见师父最疼爱的小师妹宁凤儿与三师弟屠霸!
凤儿的性子邪气刁钻又深沉,使毒害人的手段阴狠毒辣,一向最讨师父的欢心。而屠霸一向野心勃勃,早有意篡位成为千毒门新任门主;虽然当时两人皆身受重伤,即使侥幸不死,功力也已损毁大半,应不足以惧之,但凡事总是小心为上的好!
他仔细观察柳儿的表情,想从中找出一丝不寻常的迹象,却见她圆圆的脸蛋布满惊惶畏惧之色,小小的身子还频频发抖,发白颤抖的唇色及如小鹿般惶恐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
自师父死后,他便将恨情谷内所有仆佣全部更新,彻底杜绝其残余势力反扑的可能,这些人还是他亲自挑选的,应该没问题才是……
杜鹤不禁微微蹙起眉心,或许他真的太多疑了。
淡睨了柳儿一眼之后,他朝她挥挥手,“没事了,下去吧!下次有事不妨直说,毋需畏首畏尾,知道吗?”
柳儿如获大赦地频点着头,一副战战兢兢、戒慎惶恐的模样,随即忙不迭地站起身快步离去。
琼苑
垂着层层帘幔的内室里,隐隐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女声。
“雁,你找到她了吧!她是不是很美?”
满头白发、形销骨立的瞿虹,偎在冷雁怀里,睁着一双闪动着不安与紧张的黯淡瞳眸紧瞅着他。
“她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治好你身上的毒。”冷雁温柔至极地道,一手轻抚着她银白的发丝。
瞿虹怔了怔,枯槁的手迟缓地抚上自己布满皱纹的脸,喃喃道:“我还能治得好吗?”
“当然可以!”冷雁握紧她的手,神情显得有些激动,“我答应过你,无论如何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第5章(2)
瞿虹转动眼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好半晌,忽地迸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
“雁,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长得很美?”她不死心地又问。
“她和她娘长得极为相似。”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像师娘?”瞿虹低哑地喃道,眼里蓦地迸出又恨又悲的幽芒。
她还记得,当年师娘离开师父时,她已是个稍稍懂事的十岁女孩;然而,她对师娘的印象却是来自于师父寝室里的那幅画像,画中人确实极美;可,只凭一张画,她不服气自己就这样输给了她。
“我要见她!”她忽地沉声决然地道,她倒要看看当年的她有多美,能让目中无人、邪美俊魅的师父对她念念不忘!
冷雁思忖了一会儿,回道:“也好,我正有意让她先为你把脉看诊,好早日解除你体内‘十衰散’的毒性。”
瞿虹微微敛眸,稍稍平息激动的心绪之后,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你呢?你身上的摧心毒已经不能再拖了,解毒的方法你已经知道,而转移毒素的人选也已经有了。”她忽然停顿了下,双眸陡然眯起,眼神犀利地盯着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缓缓地问:“你该不会舍不得她吧?”
冷雁微微僵了一下,脸部线条倏然绷紧,“没这回事,等她治好你身上的毒之后,我会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把她欠我的一并讨回来。”
“嗯。”瞿虹淡淡地勾唇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地又道:“多年后再看到她有什么感觉?你和她毕竟曾经共同生活了六年,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吧?”
冷雁沉默不语了片刻,她的话让他陡然想起不久前和梅绛雪那深长炽热的一吻,她唇瓣柔软的感觉还残留在他唇上,属于她的馨香至今仍若有似无地缠绕着他的呼吸;此刻仅仅只是回忆,便让他胸口骤然涌上一股热潮,他的黑眸不自觉地浮上一抹矛盾复杂的神色。
“雁,你在想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瞿虹适时的出声猛然震醒了他,意识到自己竟对梅绛雪产生了种种不该有的心绪波动,他深黯的黑瞳乍显阴鸷恼怒。
瞿虹自然将他一切的表情全收进眼底,心里虽然不免有些吃味愤怒,但她并不意外,冷雁对梅绛雪的感情,令她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
犹记得他刚到恨情谷时,夜晚屡次做恶梦,嘴里喊的不是爹娘就是雪儿,直到他在一次次遭受师父残忍的试毒、逼迫练功的折磨下存活了下来之后,他才完全变了一个人;尤其当他知道当年自己父母惨死的原因时,他彻底成了个冰冷深沉的人,眼里充满了深绝的恨意。然而,男女之间的恨与爱常是一体的两面,就如同她和师父一样……
一思及师父,她胸中的怨恨便又腾腾升起,她倏然眯起眼睇向冷雁,冷诮地道:“看来你对她好像真动了情哩!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父母如何惨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冷雁神情倏然阴沉,双眸登时如寒冰般冷冽,“我没忘!”
瞿虹转而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你别怪我话说得这么重,比起我身上的毒,我更担心你的状况;如果你死了,我就算恢复了青春美貌又有什么意义!”一边说着,她转过身将脸偎进他的胸膛里,低垂的眼眸隐隐闪动着一抹幽诡的森芒。
“要你勾引梅绛雪让她对你动情,你很清楚是为了什么,因此你千万不能假戏真做,反倒对她动了情,别忘了这也是你复仇的好机会;想想看,师父他老人家若知道他用来对付你的摧心毒,最后反倒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在九泉之下必定无法安宁吧!这不是非常大快人心吗?”她接着继续说道,柔柔的嗓音渗透着一丝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深沉恨意。
冷雁下颚微微抽动,好半晌,终于开口回道:“虹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别担心,一切等她治好了你身上的毒之后再说吧!”
瞿虹微微皱起柳眉,“那么,事不宜迟,明天你就带她过来为我医治吧!”她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真让他爱上了梅绛雪,那她岂不前功尽弃?
她心里很清楚他对她只有感激与歉疚之情,只不过他自己尚未明白。而她更是从未爱过他,她只是利用他的仇恨心来报复师父对她的无情!现在,达成她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了,她要师父在九泉之下后悔曾经那么寡情的对她,唯有这样做,她心中多年来的恨与怨才得以消弭。
为了达成目的,她会不择手段,更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因此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爱上梅绛雪。
翌日清晨,梅绛雪刚醒过来,正准备从床上起身时,一阵叩门声陡地响起——
“是谁?”她轻呼了声,赶紧在单衣外头罩了一件袍子。
“梅姑娘,奴婢是奉命前来服侍你的丫鬟。”门外传来一道女子清嫩的嗓音。
梅绛雪这才放松地吁了一口气,“进来吧!”
一名身材娇小、模样灵巧俏丽的丫鬟端着一盆水推开门走进房里,看来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带着满脸的笑,眉眼弯弯地望着梅绛雪。
“梅姑娘,你先梳洗一下,待会儿我给你。送早膳过来。”小丫鬟将水盆放上架子后,拧了一条布巾递到她面前。
梅绛雪一边擦着脸,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她有些纳闷地转过脸去,没想到那丫鬟正瞪大了眼呆呆地望着她。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她一脸莞尔地笑问。
那名丫鬟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啊?梅姑娘,对不起,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一共问了你两个问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