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出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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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的泥土。幸亏我对名牌货很内行,而在普通人的眼里,她这身衣装简直跟地摊货没什么两样。
可以说她是个崇尚名牌服饰到了穷凶极恶地步的女人,她把丈夫辛苦挣来的外汇全变成名牌糊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奢侈让我十分反感,好在昨晚的噩梦已让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我朝她走过去。
“都是我不好。如果昨晚我开车送你回家,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对了,你丈夫出差还没回来?”我满怀歉意地说。
她摇摇头。
“他哪天回来?”我步步紧逼。
“哦,也许……快了!”她吞吞吐吐地回答。
的确,我问得有些唐突。在这样的时候让她回答这样的问题实在有点残酷。
凭着记忆,陆雪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昨晚发出响声的那两扇朱红门,整个锅饼胡同也只这两扇门是朱红色的。与朱红门相配的是一座高大的房屋,和周围的棚屋相比,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虽然门面上的油漆在岁月的蚕蚀下已剥落了许多,不少地方露出了原木的本色,但从宽大的门楣和灰瓦门楼上依稀可见当年的显赫。这应该是旧时代某个发迹了的打工仔留下的遗产。解放后,不是做了保健院就是做了幼儿园。
我和陆雪站在门前,像两个远道而来的游客那样兴趣盎然地自上到下仔细地审视着门上的斑斑点点,试图从中找到它被打开过的痕迹。然而,很快陆雪的脸上就露出失望的神情。原来屋门的两个生铁门扣是被一把环形锁套住的,锁头已生锈,锁圈上亦落满了灰尘,看上去至少有几个月没人打开过。
我扭头四顾,见胡同没有行人,便出奇不意地抬手推门。“轰”的一声,两扇屋门陡然洞开。这让站在一旁的陆雪吓得连连倒退。
“艾思琳,你可真够大胆的。”她嗔怪地嚷着。
“怕什么,大白天的,还能撞见鬼么?”我不以为然地说着,再次将目光投向吊在门扣上的环形锁。“陆雪,你瞧,锁心并未打开,而是环形塑料圈经不住风吹日晒在外力作用下自然断裂。由此可以推断,昨晚两扇屋门是锁着的,它们始终纹丝不动地矗立在这里。你所见到的一切完全是幻觉。”
听我这样说,陆雪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凑,目光谨小慎微地探向院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空空荡荡的院落。正屋门窗紧闭,除了东墙角一棵有些年头的杨树在微风中唰唰作响外,院内所有东西都已搬空。
“我们进去看看吧!”我说。
在迟疑了片刻之后,陆雪还是尾随我而来。就在我抬高双腿,准备迈过足有两尺高的木门槛时,陆雪发现了破绽:“艾思琳,门槛下面有个大洞。”
不错,门槛下面的确是个能容得一人爬进爬出的大洞。
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跨了过去。
大概陆雪并不十分明了自己走进院内的目的。但她还是寻寻觅觅踩着落叶一路来到杨树下。嘎嘎,头顶突如其来的两声怪叫吓得她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一把扶住她:“别紧张。是我们的脚步声把栖息在树枝上的老鸦给惊动了。”
果然,一只老鸦腾空而起,忽闪着乌黑的翅膀在院子的上空绕了一圈,飞向院外。
想找到鸦巢的陆雪不禁抬头望向杨树的枝杈。
“艾思琳,快来看!”她一惊一乍地喊着。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分杈树干中间一块有别于灰白色树皮的深黑色醒目地嵌在上面。
“脚印,这分明是一只带有泥土的鞋底留下的痕迹。”陆雪边肯定地说着边抬脚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底,“瞧,我的鞋底也被这积满尘埃的院子给染成了黑色。”
我不置可否地继续随着她查看现场。
这意外的发现让陆雪简直欲罢不能了。她的目光继续在树干与院墙之间搜索着。而后,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昨晚那人很可能是翻过两米多的外墙进入,又顺着杨树爬到院内,一直藏在里面。直到我经过时,才从门洞爬出去……”
“那门是怎么打开的?”
“可能门根本就没有打开,他只是弄出了些声响。”
“看上去是这么回事。”我说。并在心里暗暗为自己的精巧设计叫好。
我围着杨树转着圈子,寻找着子虚乌有。毕竟,我是自愿来帮人查看的,总得摆出一副大侦探的架势来。
陆雪复又踅回到门口,她站在门里,再次端详着断裂的门锁,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屋门哐当一声合上了。陆雪浑身一激灵,不顾一切地扑向屋门,用力打开,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艾思琳,快出来!”她火烧火燎地喊着,仿佛真的有鬼会把我吃掉。
我赶紧跑出院子,把身体靠到外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太恐怖了!真是太恐怖了!”
胡同那边,一对中年夫妇走过来。他们看着我俩惊魂未定的模样,便好奇地站住了脚:“出什么事了?”男人边朝敞开的门里看着边问。
“啊,没什么,是一只鸟儿。”陆雪随口说道。
“刚才这门好像是关着的?”女人用狐疑的目光看着她。
陆雪勉强笑着:“啊,是的。门锁让风给刮断了。”
男人往门口走了几步,大概想弄清门锁断裂的真正原因。女人也跟了上去。陆雪见状,便拉着我朝胡同口走去。
来到我泊车的地方,我们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
陆雪一脸的迷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话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的。
“你说的‘他’指谁?”我问。
她愣了一下:“那个黑影儿。”
“的确有点莫名其妙。既不想抢劫也不想侵犯,只是为了吓唬你……”
“该死的!”她骂了一句。
我看着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后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甩了一下长发:“那就让他来吧!”
“今晚怎么办?要我送你回家吗?”我这才说道。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会准备一把水果刀……”她的眼里燃烧着复仇的怒火,“如果他再敢装神弄鬼,我非杀了他不可!”她的这通发狠显然已有了明确的目标。
“想不到你会这么勇敢,陆雪!”我钦佩地说。
她苦笑着:“有一句外国谚语说,羔羊被逼急了也能变成狮子。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形。”
“你真的很了不起!不过,我还是希望在你丈夫回来之前,你能一切顺利!”临上车时,我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随部主任去本省的一个中等城市参加金鸡、百花电影节。节日期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陆雪,却又无计可施。我只是礼节性地给她打了两次电话,东扯西拉地谈些编辑部的风花雪月。仅仅几百公里的距离却似乎把我和陆雪的心隔开了,电话里的她变得冷淡而又寡言少语,无论我多么想把话题拉回到从前,拉回到锅饼胡同和她的丈夫身上,她都有意无意地绕开了。我猜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抑或是我的某个小小的失误让她对我产生了反感。
电影节上美女如云,佳片叠出。但短暂的艺术享受过后我眼前浮现的仍是陆雪的影子。我就像一个初尝禁果的青涩少年那样沉湎于对她的怀想中。
到了电影节最后的几天,采访任务基本完成,与会的记者、编辑心情放松了,纷纷组团去旅游景点参观。而我却如坐针毡般惶惶不可终日地,只盼着早点“回家”回到陆雪身边。
我终于回到了陆雪身边。中午刚下火车我就急不可耐地给她打了电话,询问她晚上是否上夜班。听说我回来了,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悦,还是那样懒懒的、无精搭采地提不起精神。这越发激起了我想马上见到她的欲望。但我克制着没有直接搭车去翠微花园。在不了解对方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形下,我决不贸然行动。
本来,刚刚出差归来的我是不需上夜班的。但为了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朋友,我还是在夜半时分驱车来到报社。我把车子停在楼下一侧的暗影里,关了车灯,坐在驾驶室里静观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我熟悉的夜班编辑们陆续从大楼里走出来,我才带着电影节举办城市的名产——一串紫水晶项链走向夜编室。
此时,夜编室里只剩下陆雪一个人。通常,为了避免和人交谈,她总是最后一个离开。
“我回来啦!”像是会见久违的老朋友,一走进门,我就兴奋得大呼小叫起来。
陆雪正在收拾办公用具,关闭电脑,做回家的准备。看见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要明晚来上班呢!”
“今晚是路过这儿。刚好给你带的礼物放在了车上,就想让你先睹为快。”
我把包装精美的水晶项链递给她:“但愿你喜欢!”
“谢谢艾思琳。”她甚至没有打开包装看一眼就把水晶项链放进了手袋里。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与她相识的这些天来,她让我感触最深的就是知道“感恩”。
“你今晚好像很不开心?”我往前挪了一步,满怀同情地看着她忧郁的眼睛问。
“是的。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在我关切目光的注视下,陆雪立刻承认自己心情的确不佳。
“是工作上的事吗?”她曾告诉我她对报纸校对很不适应,那些枯燥的人名和新闻术语常常搞得她头晕眼花。对上夜班这种颠倒黑白的工作更是恶心透了。
“不。还有更糟糕的事。”
“能告诉我吗?”我靠近她,将左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慰着,“和你丈夫吵架了?”
陆雪没有回答。感受着我纤纤素手的体温和芬芳的兰蔻香水的气味,她似乎要哭出来了,眼泪是那么不争气地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在一个还算不上知心朋友且比她年轻的女人面前流泪让她很窘。于是,她极力地躲避着我的目光,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
“如果你不急于回家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好好聊聊,行吗?”我又说。
她连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
广华大街位于城市东部,是白云市二十世纪末崛起的一条最具规模的新兴商业街。比之市中心,这里不仅街道宽阔、霓虹闪烁、写字楼林立,而且商场、超市、快餐店、咖啡屋等不少是舶来品,沃尔玛、星巴克、巴黎春天、佳世客、肯德鸡、必胜客等外国商家星罗棋布地汇集合在这条大街上。
我把车子停在一家名叫“船”的咖啡屋门口。
“这家店环境很优雅,通宵营业,后半夜客人比较少,我们想呆多久就呆多久,而且聊天时还不会受到干扰。”我边为陆雪打开车门边说。
“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她由衷地说。
推开店门,除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吉他手忘情地站在吧台外边弹边唱外,咖啡厅里再无他人。
我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请陆雪先坐下,自己则朝吧台里正在摆弄咖啡机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你要哪种咖啡?”我问陆雪。
她抢着说:“今晚我请客!艾思琳,我欠你的太多了。”
“不就是一杯咖啡吗,这我还请得起。你就别客气了!”
“我喝哪种都行!”
“蓝山的可以吗?”
“蓝山?这太破费了!”
“没关系,我第一次请你喝咖啡,总不能喝那种泔水一样的劣等品吧!”
陆雪没有再坚持,但能看出来她很过意不去。
咖啡送上来后,我又点了杏仁曲奇饼、果酱小面包和放着多种干果的拼盘。
“艾思琳,今晚还是由我来付账吧!”陆雪越发感到难为情了。
我佯装不快地把茶点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