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年三部曲-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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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兰德说她明白。
“请你原谅我。”米莉安说。
“别傻了,我才是来这里请求你原谅我的。”
“为什么?”
“我当时没想仔细。我万万没想到把旧公寓让给你住,会让你面临那么大的危险。你差点遇害都是我的错,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米莉安似乎不敢置信。“莉丝,我从来没这样想。企图杀我的人是尼德曼,不是你。”
她们沉默对坐片刻。
“好吧。”莎兰德终于开口。
“对。”米莉安应道。
“我追你追到这里来不是因为我爱你。”莎兰德说。
米莉安点点头。
“我们做爱的感觉很棒,但我并不爱你。”
“莉丝,我想……”
“我只是想说我希望你……哎呀!”
“什么?”
“我没有太多朋友……”
米莉安又点头。“我会在巴黎待一阵子。在瑞典念书念得乱七八糟,所以转到这儿的大学注册,应该至少会待一学年。之后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终究会回斯德哥尔摩。我现在还在付伦达路的管理费,那间公寓我打算留下,如果你没意见的话。”
“那是你的公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莉丝,你是个非常特别的人。”米莉安说:“我还是想当你的朋友。”
她们聊了两个小时。莎兰德没有理由向米莉安隐瞒自己的过去,凡是能看到瑞典报纸的人都知道札拉千科的事,而且米莉安还兴致勃勃地密切留意相关报道。她也向莎兰德详细叙述那天晚上罗贝多在尼克瓦恩救她一命的经过。
接着她们一起回到米莉安在大学附近的学生宿舍。
尾声:遗产清单
十二月二日星期五至十二月十八日星期天
安妮卡和莎兰德约九点在梭德拉剧院的酒吧碰面,莎兰德喝啤酒,而且快喝完第二杯了。
“抱歉我来晚了。”安妮卡瞄着手表说:“刚才有个人要应付。”
“没关系。”莎兰德说。
“你在庆祝什么?”
“没有,只是想喝醉。”
安妮卡狐疑地看着她,然后坐下。
“你经常有这种感觉吗?”
“我被释放后喝得烂醉,不过没有酗酒的倾向。我只是想到这辈子我第一次可以在瑞典合法地喝醉酒。”
安妮卡点了一杯金巴利酒。
“好吧。你想一个人喝,还是想有个伴?”她问道。
“最好是一个人,但如果你话不多,可以跟我一起坐。我想你应该不想和我回家做爱。”
“你说什么?”安妮卡惊讶地问。
“没错,我不该这样想。你是那种根深蒂固的异性恋者。”
安妮卡忽然觉得有趣。
“我这辈子第一次有当事人提议要跟我上床。”
“有兴趣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抱歉。但还是谢谢你的提议。”
“那么你有什么事呢,大律师?”
“两件事。要么我现在马上终止你的委任,要么我打电话你就得接。你被释放的时候我们就讨论过了。”
莎兰德望着安妮卡。
“我已经找你一个星期,又打电话又寄信又发邮件。”
“我出门去了。”
“事实上几乎一整个秋天都找不到你的人,这样真的不行。我说我会代表你和政府进行一切协商,这里头有程序要跑、有文件要签名、有问题要回答,我必须能联络上你,我可不想像个白痴一样不知道你跑哪去了。”
“我后来又离开了两个星期,昨天回家以后,一知道你找我就马上打电话了。”
“这样还不够。你得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每星期至少联络一次,直到这些赔偿事宜全部解决为止。”
“我才不要什么赔偿,我只要政府让我清静一点。”
“可是不管你多想,政府都不会让你清静。你的无罪开释启动了一长串的后续发展,而且不止关系到你。泰勒波利安将因为他对你做的事而被起诉,你必须出面作证;埃克斯壮因为失职要接受调查,如果最后发现他听命于‘小组’而故意忽视职责,恐怕也会被起诉。”
莎兰德双眉高耸,一度显得颇感兴趣。
“但我想应该不会,他是被‘小组’诱入陷阱,事实上和他们并无关联。不过就在上个星期,某位检察官针对监护局启动初步调查,有几份报告送交国会监察专员,还有一份送到司法部。”
“我没有投诉任何人。”
“没错,但那很明显是严重失职,影响到的人不止你一个。”
莎兰德耸耸肩。“这和我无关。但我答应你会更密切联络,前两个星期是例外情形。我在工作。”
安妮卡似乎并不相信。“你在做什么?”
“咨询。”
“我明白了,”她说:“另一件事,遗产清单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遗产清册?”
“你父亲的。因为好像没有人找得到你,所以政府的法定代理人找上了我。你和你妹妹是他仅有的继承人。”
莎兰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妮卡。随后招引女侍注意,并指指自己的酒杯。
“我不要继承我父亲的任何东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错。是你想怎么处理遗产就怎么处理,我只是负责让你有机会这么做。”
“我不会拿那只猪的一毛钱。”
“那就把钱捐给绿色和平或其他组织。”
“我才不鲸鱼呢。”
安妮卡的口气忽然变得轻柔。“莉丝,如果你要当一个负法律责任的公民,那么从现在起就要做出样子来。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怎么处理你的钱。只要你在这里签收以后,就可以清清静静地买醉了。”
莎兰德瞄她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桌子。安妮卡认为这是一种妥协的姿态,在莎兰德有限的表情中应该相当于道歉。
“金额有多大?”
“不算小。你父亲有价值三十万克朗左右的股票,哥塞柏加的土地市值约一百五十万,其中包括一块小林地。另外还有其他资产。”
“什么样的资产?”
“他好像投资了不少钱。价值都不大,但他在乌德瓦拉拥有一栋包含六间公寓的小楼房,为他带来些许租金收入。不过建筑物的状况不是很好,他没有费心维修,甚至还被租屋委员会给公告出来。卖掉的话不会一夕致富,但能赚一笔。他在斯莫兰还有一间避暑小屋,价值约二十五万克朗。另外北泰利耶郊区还有一个荒废的工业用地。”
“他到底买这些破烂东西做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遗产扣税后还有四百多万克朗的价值,只是……”
“只是什么?”
“遗产得由你和妹妹平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你妹妹在哪里。”
莎兰德看着安妮卡,一言不发。
“所以呢?”
“所以什么?”
“你妹妹在哪里?”
“不知道。我已经十年没见到她。”
“她的档案被列为机密,但从记录看来她人好像不在国内。”
“喔。”莎兰德虚应一声。
安妮卡气恼地叹了口气。
“我会建议清算所有的资产,然后将一半的金额存入银行,直到找到你妹妹为止。只要你点头,我就开始协商。”
莎兰德耸耸肩。“我不想和他的钱有任何牵连。”
“我明白。但账还是得算清楚,这是你身为公民的一部分责任。”
“那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卖了,一半存进银行,另一半你爱给谁就给谁。”
安妮卡直愣愣地瞪着她。虽然知道莎兰德有自己的钱,却没想到这个当事人富裕到不把至少一百万克朗的遗产放在眼里。再者,她完全不知道莎兰德的钱有多少,又是从哪来。但无论如何,她一心只想赶紧结束这所有的行政程序。
“莉丝,拜托……你能不能把遗产清单看一遍,让我好办事,也可以赶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莎兰德嘟哝抱怨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将活页夹塞进肩背包。她答应会在看完后,告诉安妮卡该怎么做,接着又开始喝起啤酒。安妮卡陪了她一小时,喝的多半是矿泉水。
一直到几天后安妮卡来电提醒关于遗产清单的事,莎兰德才拿出皱巴巴的文件,坐到餐桌旁,把纸抚平后开始读起来。
清单共有几页,各种各样的垃圾都详细列举出来,像哥塞柏加橱柜里的瓷器、衣物、相机与其他私人财产。札拉千科留下的东西实际价值都不高,对莎兰德而言也毫无情感价值。她确定了,当时在剧院酒吧与安妮卡碰面时的态度依然没变。把这些烂东西都卖了,钱送出去,或者怎么样都好。父亲的财产,她肯定是一毛钱也不要,但她也很确定札拉千科真正的资产藏在税务稽查员都查不到的地方。
接着她翻开北泰利耶的土地所有权证书。
这是一处工业用地,上有三栋建物,共占地两万平方米,地点位于北泰利耶与凌波之间的榭德里一带。
遗产管理人似乎大概勘查过现场,记录说那是一栋老旧砖厂,六十年代关闭后多少已经清空废置,只有七十年代一段时期曾用来存放木材。记录上还写建筑“状况极差”,几乎不可能翻修作其他用途。“北栋建筑”也被形容为“状况极差”,其实根本已经被火焚毁。“主建筑”则做过一些修缮工作。
令莎兰德感到吃惊的是这块地的历史。札拉千科在一九八四年三月十二日,以极低的价钱买下这块地,但买卖合约上签名的人是安奈妲·苏菲亚·莎兰德。
如此说来莎兰德的母亲才是真正的地主。不过她的所有权到一九八七年便终止了。札拉千科以两千克朗买下土地后,就这样弃置不用十五年。清单上显示二〇〇三年九月十七日,KAB进口公司聘请了诺毕格建筑公司前来翻修,包括整修地板与屋顶,以及更新排水与电力系统。整修工作进行了两个月,直到十一月底才中断。诺毕格送来请款单,费用也付清了。
在她父亲所有的遗产当中,这是唯一令人不解的一项。莎兰德十分困惑。假如父亲想让外界觉得KAB进口公司做的是合法事业或拥有某些资产,这块工业用地的所有权可以说得通。先用她母亲的名义购买,再以低价买回的做法也说得通。
但他到底为什么要花四十四万克朗翻修一栋摇摇欲坠的建筑?而且根据遗产管理员的记录,这栋建筑在二〇〇五年仍然完全没有使用。
她想不通,但也不打算浪费时间去多想。她合上活页夹,打了电话给安妮卡。
“清单我看过了,还是那句老话,把那些烂东西卖了,钱你爱怎么处理都行。他的东西我一样也不要。”
“很好。我会安排将属于你妹妹的那一半存入银行账户,也会为剩下的钱找一些适当的受赠人。”
“好。”莎兰德没有多谈就挂上电话。
她坐在窗边点起香烟,看着外头的盐湖。
接下来一星期,莎兰德协助阿曼斯基处理一桩紧急事务,追踪一名儿童绑架犯的身份。有一名瑞典妇女正在和黎巴嫩籍的丈夫办离婚,并争夺孩子的监护权,嫌犯很可能受雇于其中一人。莎兰德的任务就是检查涉嫌教唆绑架的人的电子邮件。当双方循法律途径解决后,米尔顿安保扮演的角色也随之下场。
十二月十八日,圣诞节前的星期天,莎兰德在六点醒来,想起得买个礼物送潘格兰。她还想了一下是不是也应该送礼给其他人,比方说安妮卡。她起床后温吞吞地冲了个澡,然后吃干酪果酱奶酪、喝咖啡当早餐。
这天没有特别的计划,花了点时间清理桌上的纸张和杂志,忽然目光落在遗产清单的活页夹上。她翻开来,将有关北泰利耶土地所有权登记的那一页重新看了一次。她叹了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