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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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娜娜就来了电话。
“其实昨夜维凯想邀的是一个还在上艺术学院的女生,刚巧她有事去不了,我才叫了你。”她淡淡地说。
“谢谢你给我机会成为一名替补队员。”我说。
“说话别带刺好吗?我是想告诉你,维凯他们的每次聚会都少不了女人在场调剂,就像满桌子的素菜里要配些荤菜一样。”
“女人可以不去当荤菜。”
“唉,世上就是有太多喜欢招蜂引蝶的女人,不然维凯他们不可能次次得逞。我看你是个规矩女人,昨夜才叫你一起去喝茶的。”
“不怕恰恰找错人?”我控制不住,突然尖刻起来。
“你不要犯傻,维凯是个蔑视女性的傲慢男人,常说女人是他皮鞭下驱使的玩物,征服之后就得弃之如敝履。被他沾染的女人可以说数不胜数——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做明星梦的女人吗?她们想出名想疯了,并不在意导演入不入流,只要有个角色演,就可以和导演上床!”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你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告诉你,离维凯远点,不然不但会吃亏,还会被他摧毁自信!”
挂断了娜娜的电话,接下来的一整天,我的头脑都处在非常混乱的状态里。我找不出一条绝对明确的路,甚至不能安静思考。也许娜娜是出于好意,但是,维凯已经以一个中年男人的魅力吸引了我。我的心灵需要依赖,那是一种恒久的需求。
第二天是周末,傍晚,我刚把辰辰从学校接回来,右腹就开始隐隐作痛。本想不是什么问题,顶到天亮再去医院,但很快就痛得顶不住了,冷汗淋漓,嘴唇都咬破了。
辰辰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脸吓得苍白,哆嗦着说:“妈妈,去医院看看吧。”
“妈妈已经站不起来了。”我痛苦地说。
辰辰放开我的手,走出了卧室。我已经没有力气问他去做什么,甚至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百合竟站在了床边,紧张地摸了摸我的头,说:“辰辰刚给我打了电话。”
自从我三十岁生日那夜和她在“美人迟暮”不欢而散后,半年来没有任何交往。我曾经发誓彻底和她断交,并一直恨着她。和她对视了一会儿,我的自尊心又抬起头来,艰难地说:“你可以永远消失吗?”
她避开了我的目光,抚摸着辰辰的头说:“辰辰,你很懂事,像个男子汉!在家等着,百合阿姨把你妈妈在医院安顿好,就回来陪你。”
然后,她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床上拉下来,搀起我。看我根本站不住,立即背起我,朝门口疾走。
她平时逛街买东西多了,提着走路都会叫苦连天。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竟背着我一阵风地下了楼。我浑身的刺痛感很快消失了,强烈的恨也被温暖软化了。趴在她背上,我几乎忘记了身体的痛苦,整个人被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淹没着,泪不知不觉间就流了满脸。
把我背到小区门口,她叫了出租车,来到一个姓秦的医生朋友所在的医院里。
秦医生给我检查完毕,很快诊断为急性阑尾炎,要立即做阑尾摘除手术。
进手术室前,秦医生还来关照了一下。他说:“幸好来得及时,要是阑尾穿了孔,麻烦就大了。”
我感激地望着一直跑前跑后的百合,眼里又泛起了一阵热潮。
百合请了假,在医院照顾我整整一周。
这天又是周末,下午,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把辰辰从学校接回来。接着又买菜,在我家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喝着她精心煲制的鸡汤,我由衷地说:“百合,我懂了,你是真朋友!”
“紫蝶,我明白,你一直想不通我明知舒鸣是你丈夫,为什么还要……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我为了开脱责任,向你交代谁先招惹谁,那我就不是百合了!我是欠了你,但没想过逃避,而是一直想着偿还。如果你连一个欠债人还债的机会也要剥夺,那也太残酷了。咱们的友情,已经十几年了啊!”
她的话,说得让我感动,我的心开始平和了。我鼓足勇气说:“还为我抽你的那一巴掌生气吗?”
一直吃得津津有味的辰辰突然说:“妈妈,你打过百合阿姨?”
我窘迫地说:“没有,妈妈说着玩的。”
百合忙问辰辰:“百合阿姨是不是好人?”
“是好人!李老师说你比妈妈还漂亮!”
她兴奋地揽住辰辰,响亮地亲了一口。问:“李老师是男的女的?”
辰辰调皮地做个鬼脸说:“男的!”
接着,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
深夜,百合临走时说明天要开始上班,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
尽管一想起舒鸣和百合的事,心里还是别扭,但那件事毕竟被时间冲刷半年了。和百合的关系缓和后,我开始试着不在情感上指望舒鸣什么,因而对他的恨也渐渐淡漠下来。
不久后的一个傍晚,百合打来电话,说秦医生正在她家里,想约我一起打麻将。我历来讨厌麻将,但秦医生在医院里对我照顾得那样好,我不好拒绝,就勉强答应了。
百合的客厅里除了秦医生,还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胖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百合向我介绍,他也是医生,姓梁,留英的医学和心理学双料博士,是秦医生的好朋友。
看上去肥胖蠢笨,然而却机警而幽默,这位梁医生一边打麻将,一边滔滔不绝:“为了学问和事业,我牺牲得真不少。在国外攻读期间,生活拮据,情感压抑,回国之后,我又身兼数职,身心劳碌,几乎没碰过女人,至今仍是孤身一人,可怜啊。”
我仔细地看了梁医生几眼,心想,凭他那副尊容,即便天天守株待兔,怕也难有什么艳遇之类的吧。
百合学的是英文专业,和梁医生的对话里总是夹杂着几个突兀的英文单词,两个人似乎在表演双簧。
梁医生漫不经心地打着牌,目光几乎在我身上磨出了茧子。终于,他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紫蝶,会讲英语吗?”
“有百合陪你讲还不够吗?”我说。
“对,百合的英语说得不错。”
“梁博士,我的英语可比不上你,半桶水,没出国镀过金。我是女秘书出身,充其量会和外国老板调几句情而已。”百合笑着说。
秦医生瞥了一眼满面春风的梁医生,笑着说:“怪不得梁医生骄傲,肚子里的学问就是多,留洋,而且双料博士嘛。”
百合说:“梁医生的本事在手术刀上,对一个健康人有什么用?我可不希望梁医生的手术刀碰我。”
“那可不一定哦,谁都有生病的时候。”秦医生说。
“秦医生,上次真得感谢你!”我说。
“小事情,别放心上。”秦医生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百合非常认真地说:“我很想做个处女膜修复手术,找你们谁合适?”
两位医生都笑得前仰后合。我也惊异得张大了眼睛。
秦医生十分怪异地看着百合说:“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搞性挑逗好不好?修的时候想到我们了,破的时候呢,怎么没想到?”
他们又爆发了一阵大笑。
百合板着面孔说:“你们别不当回事儿,我是认真的。”
秦医生仍然收不住笑容,说:“你要是真想做,这种小手术就找我好了,杀鸡何需宰牛刀?是吗?梁博士?”
梁医生已经被冷落了好一阵,气鼓鼓地对秦医生说:“反正这种好事百合不会留给我。你比我长得帅嘛,她肯定会找你。”
八圈麻将打完后,两位医生要请我们出去消夜,我借口天气冷拒绝了。他们这两个男人,唉,没有一个能触到我的兴奋点。
百合见我不去,便也说不去了。他们两人只好心灰意冷地走了。
我和百合坐在麻将桌边,彼此对视了一下,场面又尴尬起来。百合忙拿出一支烟点上。
面对着一桌零乱的麻将,我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小宝。
“小宝给过我电话,说已经不干那行了。”我望着百合说。
“不干又怎么样?一样可以去享受他,只要给他钱。”百合抽着烟,眼皮也没抬,不屑地说。
她的话使我感到很不是滋味。我说:“我不是那意思。”
“说起小宝还能有什么意思?小宝那种男人会一夜从良?他说不干那行,指的是不在‘美人迟暮’做‘职业鸭’了。”
“少说‘鸭’字好吗?”
百合蓦然抬头,警觉地注视着我。我低下了头。
“紫蝶,记住,婊子无情,鸭子无义,都是认钱不认人。小宝跟你说他开了个服装专卖店是吧?”
“你怎么也知道了?”我有些惊讶。
她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小宝有钱开一个那么高档的服装店?他新交了一个特别有钱的富婆,那富婆被他的美貌和‘爱情’打动,把钱掏给他还嫌不够,还想把心也掏给他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
“骗你有意思吗?你可以用脑子想想,小宝出卖肉体为的就是钱,他可以把肉体卖给你,为什么不可以卖给别人?”
“不要说了。”我难过地说。
“紫蝶,你怎么就听不得血淋淋的事实呢?我看你爱上小宝了吧?是啊,他长得,也实在太美。”
“不要信口开河,爱,对现在的我来说有那么容易吗?我只是……觉得小宝应该是个善良男人!”
她死死地盯着我。“善良?他当然不会在你面前显示恶的一面,不然,还怎么能从你口袋里掏出钱呢?”
她似乎想继续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沉默了,只是从皮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一张脸。
我也默默地注视着百合。她一直是凭着一张脸蛋在男人堆里打天下的,那张脸曾经异常艳丽惹眼,而今已经失去了很多光彩。尽管她一直没有结婚生育,但岁月也一样无情。百合艳冶的眉目间,已有了一丝丝难堪的老态。
她终于放下镜子,叹了一口气说:“你不开心时找小宝排解排解也好,他倒是很可爱的。如果不是鸭,很可能是个阳光大男孩。”
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城府很深的样子。为什么提到小宝,她会有谜一样的表情?我疑惑了好一会儿。
回到家已是午夜。坐在镜前,我仔细地审视自己。我的脸没有百合的艳丽惹眼,但我相信,比她更有内涵和魅力。我的魅力之所以没有得到恰切的证实,是因为还没碰到真正有缘分的男人,没有真正死去活来地爱过一场。是的,没有!
我的目光呆滞在镜子里,突然灵机一动,得出了百合和小宝肯定有一手的结论,并且,应该是在我和小宝发生关系之后。这个极富挑衅性的结论使我激动得脸色潮红。我不知道 百合为什么这样喜欢和我共用男人!
但很快,我便厌倦了那个结论,厌倦了追究结论的真假。也许百合说得对,小宝只是个供女人玩乐的男人而已。维凯的出现使小宝的分量变得像羽毛一样无足轻重。他不过是个为钱出卖自己的男人,细究起来,比妓女还要为人所不齿。
维凯才是个男人。维凯的魅力不可抵挡:自信洒脱、豪放不羁、多情浪漫……但令我心虚的是,这些,都和娜娜说的“傲慢、蔑视女性、视女人如工具、惯于摧毁女人的自信……”几乎是相通的。那种男人很难靠得住,但我已经无法逃避。想起他,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