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部金融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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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富的人们开始挥霍金钱,平时遥不可及的珠宝已经成为大路货,唯有印度公司的股票,千金难求。大家都知道,拿到了印度公司股票,就等于获得了印钞机。即使对普通人,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新时代:一年内工匠的工资翻了4倍,失业消失了,新的住房拔地而起——每一个人都将变成富人……
股票不断升值,也给了约翰·劳充分的资金来源和信心。
在约翰·劳主导下,印度公司在1719年9~12月增发30万股,每股面值5000里弗尔,资金用途是偿还30亿里弗尔法国国债。募股的原因,是印度公司在密西西比购买了很多土地,那里有着丰富的金矿资源,获得募股资金后,印度公司的收益将成倍上升。
以上内容,纯属虚构。
可以这样猜测,约翰·劳的(;文;)想法是(;人;)通过皇家(;书;)银行发行(;屋;)纸币解决财政危机,再通过卖出印度公司股票回购货币,这样流通的货币就不会增多,也就不会有通货膨胀。这跟现代中央银行并无二致,不过是一个回购国债,一个回购股票。
问题是,国债和股票,不一样。
无论如何炒作国债,都不会偏离本金太高,股票,就不行了。印度公司股票被炒作得实在太高了,最后,已经完全是投机。如果泡沫破灭,皇家银行将无法通过发行股票回购货币。
刚才说过,密西西比的故事,是忽悠,印度公司根本没有约翰·劳吹嘘的收益。虽然国库券也没什么实体经济支撑,但国债利率很低,中央银行可以承受。股票本身就是投机性金融产品,交易市场上的人多为资本利得而非红利,当股票价格不能维持收益时,泡沫会破灭,届时将失去回购货币手段,而流通中的货币足以击垮皇家银行。
约翰·劳注定是这场游戏的输家。
1720年,约翰·劳的事业如日中天,王室宣布由他出任法国财政大臣,这位当年的杀人犯、越狱犯声誉在法国也达到了巅峰。据说一名贵妇人曾为见他一面故意制造马车交通事故,颇类似于今天为了追女孩在大街上用自行车撞人。
物极,必反。
尽管人们对所谓的密西西比黄金充满了信心,但忽悠毕竟是忽悠,股价不可能无限上升,泡沫总有破灭的那一天。
1720年1月,一位政坛当红人物孔蒂亲王希望以低价买入一批印度公司股票,同时,希望自己介入印度公司经营。
说白了,这位亲王就是抢劫。无理要求,当然被约翰·劳拒绝。结果,亲王一怒之下弄来三车(四轮马车)纸币,要求约翰·劳兑付黄金。
尽管皇家银行兑换了这几车纸币,单纯这一件事也远远不能冲垮皇家银行和印度公司。但是,这件事提醒人们,纸币和股票毕竟不是金银,它就真这么值钱?
精明的先知先觉者开始兑换黄金,并逐步将之转移为窖藏。更不幸的是,一些谣言(似乎不是谣言)也开始流传:密西西比流域并没有发现金矿,约翰·劳所谓的黄金神话不过是一些骗人的故事。
股价崩溃,往往从谣言开始。
1月份一个月,印度公司的股价就从2万里弗尔跌倒了1万里弗尔,而且是在约翰·劳开始回购股票的情况下才稳住的。
如果约翰·劳能沉住气,密西西比泡沫可能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即使按最保守的估计,皇家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也是50%,比巴塞尔协议规定整整高6倍,一般情况下,能够保证兑付。
约翰·劳没有沉住气。
在他建议下,王室宣布:彻底禁绝金银流通,只有纸币才是法定货币;任何人拥有超过500里弗尔的金银,都将被处以高额罚款;谁传播印度公司的“谣言”,就要被抓起来送到新奥尔良。
不打自招,以前关于密西西比,人们只是传言、只是猜测。这种行为,只能证明约翰·劳心虚,传言是真的。
1720年5月,法国国务会议估算全法流通的纸币为26亿里弗尔,而皇家银行只有一半的储备。会议得到了一个非常荒谬的结论:只要将纸币贬值一半,就可以足额兑付黄金。这个相当离谱的法令直接导致了印度公司股价崩盘,7天后,王室不得不宣布法令作废,此时,印度公司股票已经掉到了1000里弗尔以下。
约翰·劳的家门口再次门庭若市起来,不过,这次来的是暴徒——袭击约翰·劳的暴徒。愤怒的人们把约翰·劳的马车砸的粉碎,消息传到王室的时候,正在开会的贵族居然爆发出欢呼……
其实,印度公司股价后期的跌幅远没有传说中的离谱,1721年9月也不过跌回1719年5月的水平,约翰·劳设计的这个体系还是有可能支撑下去的。
关键时刻,王室背判了约翰·劳。
王室免去了约翰·劳财政大臣职务,他被一脚踢出内阁。10月,摄政王宣布废止纸币流通,剥夺了印度公司一切特权。
挤兑,已经不可避免了,曾经烜赫一时的法兰西皇家银行在一片喧嚣中关门大吉。密西西比泡沫给法国留下的伤痛是无法弥补的,泡沫破灭的时候,纸币面值连续下降,整个国家的财富在瞬间蒸发。
因为,此时国民对未来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
此后80年,法国都没敢再重建银行体系,始终使用铸币。
约翰·劳不只是财政大臣,还曾经是流窜犯。面对个人危机,他又使用了同样的处理方式:出逃。此后,这位金融天才以赌为生,在威尼斯过得那是相当滋润。
尽管如此,约翰·劳还是做到了“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断给摄政王写信,希望重回法国扭转乾坤。1723年,摄政王暴毙,彻底断送了约翰·劳的金融梦想。
约翰·劳的结局告诉我们:就算贵为财政大臣,学一门手艺也是多么的重要啊!至少,在失势的时候能保证你过上富翁的日子。
每当看到这段历史,我都惊讶于约翰·劳的金融天分。作为一个经济学人,我羡慕他的成就和经历:不但是当代经济学先知,在学术上开山立派,而且,得到了实践自己学术思想的机会。其实,约翰·劳设计的金融体系并没有过多错误。如果非要说错,他确实不应该选择股票作为回购手段,更不应该炒作密西西比泡沫。
“约翰·劳既不是骗子,也不是疯子……他没有料到整个国家贪婪的狂潮;他也不知道,自信,像怀疑一样,可以无限制地增长,并且,希望也可以像恐惧一样四处泛滥。”
——查里斯·麦基
巴士底狱到底有什么
民兵走向巴士底狱——据说是象征着法国封建王权。其实,巴黎最大的弹药库就是一座监狱——巴士底狱。
约翰·劳时代,法国居民分为三个等级,依次是教士、贵族,包括资产阶级、农民在内的下层民众被称为“第三等级”。约翰·劳倒台之后,前两个等级成为特权阶层,可以免税,第三等级成了赋税的唯一承担者。
此时的法王是路易十六,也就是另一位被砍头的欧洲国王。与查理一世不同,路易十六其实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否则,他完全可以按照旧套路混下去,把越来越难缠的矛盾留给子孙。
他很清楚,要想称雄欧洲,必须推进改革,让特权阶层对王室和社会负担应有的义务。于是,来自日内瓦银行界的芮克成为财政大臣。
应该说,芮克是一个很圆融的人。
到任之后他没有马上力主向特权阶层征税,而是通过银行界向法王贷款4亿里弗尔。此前,法国王室在欧洲已经根本借不到钱了,人们都认为芮克将是一位称职的财政大臣——在4亿贷款花完之前。
在贵族阶层有了一定人脉后,芮克才着手改革:削减贵族收入,紧缩宫廷开支。而且,国王甚至大贵族对改革是支持的,毕竟,王国是国王的王国,搞得破破烂烂,就算是国王也没什么面子。
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芮克以至国王始料未及。
芮克只是削减了中小贵族、僧侣的收入,尤其是限制了内廷人员挥霍。这,也是无法忍受的。
尽管国王和大贵族是制度的根源,但是,惯于挥霍的小官僚才赤膊上阵。尽管他们所作所为并不比自己的上级更过分,但是,他们剥夺的对象是赤贫者,因而,表演更为刺目。一个国家,如果有一点权力的人都要把权力发挥到极致,那才真是国将不国。
这就是当时法国的现实,这些人也是芮克想改革的对象。
问题是,底层贵族是大贵族的手臂和触角,喊喊口号是可以的,真去断手断脚,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5年之后,改革仍旧毫无进展。
万般无奈之下,1781年2月,芮克公布了著名《财政报告书》,公开了王室收支。这是芮克无奈的呐喊,希望《财政报告书》能唤醒贵族们的良知,减少挥霍、稳定财政。据他估计,正常情况下,政府每年有1000万里弗尔盈余,却不承认有4600万的赤字。
与虎谋皮!
每个人,都有良知,仅限于个人事务。
国家利益是全体国民的,不是我的。我良知苏醒了,收入却没了;我有良知,谁又会对我有良知?
《财政报告书》公布后两个月,芮克黯然下台。
路易十六用尽了各种方法,但是,特权阶层仍旧不肯屈服。路易十六失去了耐心,1789年5月5日,他发飙了:宣布召开三级议会,向议会提案强行对特权阶层征税。
路易十六并不知道,地狱之门已经打开。
在路易十六的偏袒下,第三等级代表宣布:第三等级将单独召开“国民大会”,完全抛开前两个等级。
然而,国民大会马上就脱离了路易十六掌控,不但通过议案对全体国民征税,还同时要求通过《宪法》。
内有热情澎湃的三级代表,宫殿之外更是人声鼎沸,而且,这些人似乎要控制君权,路易十六感觉到局势已经失控。7月11日,路易十六调整了巴黎防卫,调任一些久经战阵的军队拱卫首都。
尽管路易十六没有动武,三级议会却把军队将领调整看做对议会权威的挑衅(我其实一直想质问,三级议会是立法部门,在军方应该有权威吗)。本着先下手为强的理念,7月13日,三级议会代表自行组织了4。5万名市民,组成民兵对抗国王。
民兵干的第一个活儿,就是抢劫了粮仓和军械库。
在军械库几百步之外,就有荷枪实弹的士兵,而且是几个团的力量。但是,由于未接到命令,军方未对民兵(抢劫犯)动武。
民兵,兵不血刃抢到了军械。
刚才说过,民兵抢劫的是军械库,军械库,只有军械,没有弹药。
7月14日,民兵走向巴士底狱——据说是象征着法国封建王权。其实,巴黎最大的弹药库就是一座监狱——巴士底狱。
8000革命者去攻打的巴士底狱,只有32名看守和7个犯人,其中还包括一个因性行为出格被关押的伯爵和2个精神病人。为了7个犯人,民兵付出了98条生命,顺便打死了1名士兵。
这,便是法国大革命的开端。
7月15日,国王仍旧在没出动军队的情况下承认国民议会为治宪会议,会议开始着手制定宪法。
8月26日,治宪会议公布《人权宣言》:“就权力而言,人人生而自由,平等,且始终如此……”
与《人权宣言》相比,巴士底狱的鲜血没有白流。如果到此为止,法国大革命仍旧是一场相对温和的改革:剥夺了封建领主特权,领主财产权却得到了保证,这对法国各阶层基本上是都能接受的结果。
后面的,就有点离谱了。
革命者面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