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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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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喝了两瓶红发少女的芳香。这大概是太多了,因为他的睡眠尽管像死一样
沉,这一次并不是不做梦,而是像幽灵一样古怪的梦影贯穿睡觉的始终。这些梦
影很明显是气味的一部分。起初它们只是以稀薄的轨迹飘过格雷诺耶的鼻子,随
后它们变浓了,像云朵一样。这情况恰似他站在沼泽中,沼泽里升起了雾气。雾
气缓缓地越升越高。格雷诺耶很快就完全被雾气包围了,被雾气湿透了,在雾团
之间几乎没有自由的空气。他若是不想窒息激必须吸进这种雾气。而雾气正如说
过的。是一种气味。格雷诺耶也知道,这是什么气味。雾气就是他自己的气味。
格雷诺耶的气味就是雾气。 
如今可怕的事实是,尽管格雷诺耶知道这气味是他的气味,可他却不能嗅它。
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内心里,为了世界上的一切,不能嗅自己的气味。 
当他明白这点后,他大喊大叫,仿佛他在被活活烧死。叫喊声冲破了紫色沙
龙的墙壁、宫殿的墙壁,从心里出发超过沟渠、沼泽和沙漠,像烈火狂飘飞过他
心灵的夜景,从他嘴里尖声叫出来,穿过弯弯曲曲的坑道,传向世界,远远超过
圣弗卢尔高原7一仿佛是山在呼喊。格雷诺耶被自己的叫喊唤醒了,醒来时他朝
自己周围乱打,仿佛他要把窒息他的嗅不到的雾气赶跑。他怕得要死,由于死亡
的恐怖而全身颤抖。若是叫喊声驱散不了雾气,那么他自身就会被淹死——多么
可怕的死。他一想到这,就毛骨悚然。他颤抖地坐着,试图捕捉他那些混乱的胆
怯的念头,有一点他是完全清楚的:他将改变自己的生活,即使仅仅是因为他不
愿再次做这样可怕的梦。这个梦再做一次他是受不了的。 
他把粗毛毯被在肩膀上,爬到洞外。外面正是上午,二月底的一天上午。阳
光灿烂。大地散发出潮湿的岩石。青苔和水的气味。风里已经有一点银莲花的香
气。他蹲在洞|穴前的地上。他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回想起他已经逃脱的雾气,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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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感到不寒而栗,当他的背上感觉到暖和时,由于舒适而打着寒战。这个外部世
界依然存在,即便只是一个消失点也是好的。假如他在坑道出口处没有再发现世
界,那么其恐怖是不堪设想的!假如没有光,没有气味,什么也没有——里里外
外,到处只有这可怕的雾气…… 
惊恐逐渐退却。畏惧渐渐松开了手,格雷诺耶开始觉得安全多了。将近中午
时,他又变得从容了。他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鼻子下,穿过两指进行呼吸。
他闻着潮湿的、银莲花香的春天空气。他从自己的指头上什么也没闻到、他把手
翻过来,嗅着掌。乙。他感觉到手的温暖,但是什么也没闻到。他把衬衣的破袖
子摔得高高的,把鼻子埋在时弯部位。他知道这是所有人散发自己气味的部位。
但他什么也没闻到。在腋下,在脚上。他什么也没嗅到,他尽可能弯下身子去嗅
下身,什么也没嗅到。事情太滑稽了,他,格雷诺耶,可以嗅到数里开外其他任
何人的气味,却无法嗅到不足远的自己下身的气味!尽管如此,他并不惊慌,而
是冷静考虑着,对自己说了下面的话:“我并非没有气味,因为一切都有气味。
更确切地说是这样:我嗅不出自己的气味,因为我一生下来就日复一日地嗅过我
的气味,因此我的鼻子己麻木不仁了。如果我能把我的气味或至少一部分气味同
我本人分开,分离一段时间后再回到它那里,那么我就能很好地嗅到它——也就
是我。” 
他放下粗毛毯,脱去他的衣服,或者说,脱下他原来衣服上尚存的破布、碎
布。这些衣服他穿了七年,从未脱过。它们自然浸透了他的气味。他把它们扔到
洞|穴入口处的废物堆上,立即走开。然后他,七年以来第一次,重新登上山顶。
在那里,他站到当年抵达时站过的那个位置上,鼻子朝西,让风在他那赤裸的身
体四周呼啸而过。他的意图是,把自己身上的气味全吹光,尽可能用西风——就
是说用大海和潮湿的草地的气味——来填满,使这气味超过他自己身体的气味,
他希望因此在他——格雷诺耶——和他的衣服之间产生气味差,从而使他可以清
楚地觉察出来。为了使鼻子尽可能不嗅到自己的气味,他把上身向前弯,把脖子
尽可能伸长迎着风,把手臂向后伸。他活脱是个即将跳入水中的游泳运动员。 
一连几个小时,他都保持着这种极其滑稽可笑的姿势,尽管阳光还很弱,他
那早已不习惯光、像蛆一样白的皮肤已经晒得像龙虾一样红。傍晚他又回到洞|穴
里。他老远已经看到了那堆衣服。在离它们几米处,他捂住鼻子,直到把鼻子垂
到贴近衣服时才把手放开。他做着从巴尔迪尼那里学来的那种嗅气检验,猛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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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吸进,然后分阶段地让气流出来。为了捕捉气味,他用两只手在衣服上方做
成一口钟的形状,然后把鼻子像一个钟舌一样插进去。他想尽一切办法要从衣服
中把自己的气味嗅出来,但是衣服里没有这种气味。它肯定不在里面。里面有一
千种别的气味。有石头、沙子、青苔、树脂、乌鸦血的气味——甚至几年前他在
苏利附近买来的香肠的气味,至今还可以清晰地闻出来。衣服里还有近七八年来
的一本嗅觉方面的笔记的气味。它们推独没有他自己的气味,没有在这期间始终
穿着这些衣服的他本人的气味。 
现在他有点害怕起来。太阳已经下山,他赤裸着身体站在坑道的入口处,坑
道漆黑的尽头就是他住了七年的地方。风凛烈地吹着。他在挨冻,但是他没觉得
寒冷,因为他身上有种能对抗寒冷的东西,这就是害怕。这不是他在梦中所感觉
到的害怕,即那种担心自已被窒息的害怕,那种害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
摆脱,同时他也可以逃脱。此时他所感觉到的害怕,是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害怕。
这是和那种害怕对立的。这害怕他逃脱不了,而是必须迎上前去。即使这认识很
可怕,他也无疑得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一种气味。而且现在马上就要知道、马上。 
他走回自己的坑道。才走了几米,他已经完全被黑暗包围了,但是他仍像在
最亮的光线中那样找到了路径。这条路他走过数千次,每一步、每一个弯他都熟
悉,嗅过每一块垂挂下来的悬岩和每一块突出的石头。寻找道路并不难。困难的
事是,他越向前走,就越要对潮水一般在他内心高高泛起并溢出的幽禁恐怖梦幻
的回忆进行斗争。但他是勇敢的。这就是说,他怀着不知道的害怕心理对害怕知
道的心理进行斗争,他成功了,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余地。当他到达坑道尽头,
即填埋了许多卵石的地方时,他才摆脱了两种害怕。他稍感觉镇静、他的脑袋清
醒。他_的鼻子像一把解剖刀一样锋利。他蹲坐下来,把两手放到眼睛上方嗅着。
在这地方,在这远离世界的石墓里,他躺了七年之久。若是世界上有什么地方散
发出他的气味,那么必定就是这里。他缓慢地呼吸。他仔细地检查着。他需要时
间进行判断。他蹲了一刻钟。他的记忆力惊人,他准确地知道七年前这地方散发
出的气味,即散发出岩石味和潮湿、含盐的凉爽气味、这气味如此纯洁,说明在
任何时候都没有生物、人或动物到过这地方…项如今这里的气味依然如故。 
他又继续蹲了一会儿,安安静静地蹲着,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然后他转过身
子走开,先是弯下身子,到了坑道的高度许可对,他就挺直身子,走到洞外。在
外面他穿上自己的破烂衣服(他的鞋子多年前已经腐烂),把粗羊毛毯极在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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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离开了康塔尔山,向南方走去。 
他的外表十分可怕。头发一直垂到胭窝,稀疏的胡须直到济部一地的指用像
马功爪天,在拦布无法遮掩身体的背部和腿部,皮肤一片片脱落下来。 
他所遇到的头一批人,是在皮埃尔福市附近一块田里的农民,他们一看到他,
立即叫嚷着跑开了。与此相反,在城里他引起轰动,数百人向他聚拢过来围观他。
有些人认为他是一个被判处在橹舰上服苦役的逃犯。有些人说,他不是真正的人,
而是人和熊生的杂种,一头森林怪物。一个过去曾漂洋过海的人坚持说,他看上
去像个大洋对岸卡宴①的一个不开化印第安部落的人。大家把他带到市长跟前。
他在那儿令围观者吃惊地出示了他的满师证书,张开嘴巴,用有点咕嗜咕啃的语
音说话,因为这是相隔七年后他说出的头几句话,但是意思是很明了的。他说自
己在漫游途中被强盗袭击、绑架,在一个洞|穴里被关了七年之久。他还说,他在
这七年里既没有见到阳光,也没有见到一个人,靠一个由看不见的手放到黑暗中
的篮子生存,最后借助一架梯子才得到解放,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没有见到
过绑架他的人和他的救命恩人。这种说法是他自己编造出来的,因为他觉得这比
事实更可信。而真实情况也是如此,类似这些强盗袭击事件,在朗格多克、奥弗
提山和塞文山脉并不罕见。无论如何,市长毫不迟疑地作了记录,把这情况报告
给德·拉塔亚德一埃斯皮纳斯侯爵,他是图卢兹的庄园主和市议会议员。 
这位侯爵四十岁时即离开凡尔赛宫,回到自己的庄园从事科学活动、他撰写
了一部关于搞活国民经济的重要著作,书中他建议废除土地税和农产品税,实施
与此相反的累进所得税,这与最穷苦的人的利益密切相关,促使他①法属圭亚那
一渔港。们更强地发挥自己的经济积极性。在这本小书取得成功的鼓舞下,他写
了论述五至十岁男孩和女孩教育问题的一篇论文,此后他专心致志于农业实验,
想把公牛的精子移到各种草类上,培植出一种可以取得奶的动植物杂交品种,即
一种Ru房花。这项试验取得了初步成功,他甚至制出了一块草奶干酪。里昂科学
院认为这块干酪“虽然有点苦味,却含有山羊般的味道”,但因为喷洒在田里的
公牛精子每百升耗资巨大,所以他不得不停止试验。可是无论如何,对于农业生
物学问题的探索不仅唤起了他对农田中的土坷垃的兴趣,而且唤起了他对土壤和
土壤与生物界的关系的兴趣。 
他刚一结束Ru房花的实际工作,就以研究者趁热打铁的热情投入到撰写关手
接近土壤和生命力之可关系的L篇重要文章上来。他的论点是,生命只有同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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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一定距离才能发展,因为土壤本身经常排出一种腐烂的气体,一种所谓的
“致命气体”,它麻痹生命力并迟早使之停顿。因此,他认为,所看生物都努力
通过生长而远离土壤,从土壤里生长出来,而不是生长过去;因此,它们所长的
最有价值的部分总是向着天空,例如庄稼长出的穗子,花卉开出的花朵,人长出
的头;因此,当它们老了,又朝着土壤弯下时,它们难免受到致命气体的影响;
而它们本身经过衰变过程、死后最终也转变成致命的气候。 
当德·拉塔亚德一埃斯皮纳斯侯爵听说在皮埃尔福发现在洞|穴里——即四
周完全是腐烂的成分土壤——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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