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翻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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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隆冬,那个倒霉的演员受此一冻虽没有大碍,却因此大病了一场,李团长为此受到上级严厉批评。他坏脾气的名声也不胫而走。不过这样一个火爆性子的人,对刘观音却好得出奇,每次见面总是笑眯眯的,隔三差五地来看刘观音,还给她写信,弄得大字不识一箩的刘观音立马进了扫盲夜校。
刘观音本是个心灵手巧的妹仔,但在学文化上头,她七窍通了六窍,到头来还有一窍不通,老师头晚教过的字,第二日见面时多半是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如此学了月余,连李团长的一封信也没识下,更别说回信了,把她气得够戗。这时苏区掀起了扩红新高潮,“打造一百万铁的红军”的标语随处可见,刘观音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天天吵着要参军,扩红队的人见她粗壮,对她倒蛮有兴趣,可一听说她是医院护理队的,又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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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二章(3)
刘观音也知道,部队中女兵很少,苏区的女同志更多的还是做些后勤、支前、护理等辅助性的工作。但这些工作放在别的女同志身上合适,放她身上就觉得委屈了,因为刘观音自认身板比男同志壮实,力气也比男同志大,有一次护理队和白狗子打了场遭遇战,她一个人砍死了三个匪兵,得了上级表扬,所以她越想越憋气:凭什么天天在这里洗脓血纱布、搬运伤员呢?离开护理队的念头越来越强,她开始悄悄地做准备,把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分批藏在医院旁边的茶树林里。
一日得空,她向院长方梦袍告假,说要到县城去看望生病的同年招弟,当时人手紧,方梦袍没有准假,刘观音心想反正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不回来也就这么回事,近来部队开小差的不少,洗衣队、护理队的人员也不稳定,自己这几年工作认认真真,没什么对不住医院的地方;再说她离开护理队,是想找一个更适合她的地方干革命,这难道有错吗?于是她和红云打了个照面,算是道别,然后拎着东西一溜烟跑回了县城。
红翻天 第三章(1)
时值十月底,天气晴朗,大地山川被秋阳镀上一层金光,景物美得似真似幻,看着路边返春开花的梨树和嫩绿的青草,关于战争的残酷记忆变得依稀仿佛。唯有栓柱洞开的腹部成了她的一个噩梦,让她恍惚。至于李团长,那也是一个梦,不过是美梦罢了,不然她那颗心为什么老为他悬着,天天没着没落的?她边胡思乱想,边大步流星地朝南门口小街走,那里住着很久没见面的招弟。
招弟是刘观音的同年,她爹是兴国长冈乡人,送到瑞金做崽。招弟公爹原指望这铲来的崽能给家中添丁续香,哪晓得招弟娘的肚子不争气,连着生了五个女儿,老大引弟,老二来弟,老三招弟,老四多弟,老五爱弟,临老了也没生下一个屙尿上墙的家伙来,老两口觉得愧对祖宗,一气之下,在大前年的清明日,双双服毒死在祖宗坟前。好在这时招弟五姊妹皆已成年,两个大姐成了红属,大妹参加了洗衣队,小妹加入了儿童团,唯有招弟成了落后分子,成天缩在家中不出头。这一方面与她内向的性格有关,但更多的还在于她的家庭。
招弟前年嫁给瑞金县城南门口小街上开榨油坊的王千金。这王千金生得牛高马大,一表人才,可因是遗腹子,自小受娘管制,性格娇气、怯弱。但他对招弟好,总为招弟抱不平,尤其在娘和招弟闹矛盾时,不管招弟对错,一概偏向招弟,这让招弟很感动。如果不是王千金这样待她,她早出来革命了。
招弟的婆婆细脚仔是全县有名的女光棍,辣名远扬。不过在那个时代,像她这样丈夫早亡,带着幼儿的寡妇要守住一份比较像样的家业,不泼辣也不行。
正因泼惯了,细脚仔对谁都摆出一副针尖对麦芒的姿态,招弟进门后,她嫌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经常无名火往外冒,对招弟从没有好脸色,更要命的是招弟的肚子老不见动静,让一心想抱孙子的细脚仔失望之余愈加恼火,于是经常鸡蛋里挑骨头,趁儿子不在时打骂招弟,等儿子一回来,又换上一副关怀备至的面孔。
换了别人,早就造了这个婆婆的反,投身到红军队伍中去了,可招弟看到自己的两个姐夫不到两年内相继牺牲,姐姐们成了寡妇,大妹也在一次支前中失踪了,对革命便抱了一份犹豫,尤其是一想到王千金对她的好,就更迈不动脚了。她们一家三口在风起云涌的瑞金抱成一团,小心谨慎地过着自己还算安逸的日子。不过在王千金拒绝参军后,细脚仔投机倒把、贩卖私盐的事露了馅,小日子眼看过不下去了,在这种情况下,细脚仔心生一计,让王千金和招弟在家装病,免得两人都征上前线。细脚仔可不好惹,她这几年当街撒泼,骂跑了好几拨扩红队和支前队。有一次被服厂的人来动员心灵手巧的招弟去做工,细脚仔愣是朝人泼了一桶尿。一来二去的,大家知道细脚仔是钉子户,喜欢胡搅蛮缠,开口就说:
“当红军不是要自愿嘛,你们这样强逼当兵,和国民党有什么不同?我不怕!我过一个平头百姓的日子,你们能拉我出去枪毙了?”
细脚仔胆子大,有一回扩红队动员王千金参军,她居然找到了中央领导,上前就是一通机关枪,说得领导脸红,最后挥挥手让她走人了事。从那以后家门口清静了不少,细脚仔非常得意。
为了防止儿子动心,她把招弟管得死死的,没事不准出门,招弟渐渐地也习惯了这种管制,成天待在家中织花绣朵。一次刘观音上街碰到招弟,发现她养得嫩嫩白白的,只是太瘦太怯,仿佛一株没吃到肥料的茭白,让人生出几分怜意。
刘观音和招弟自小一块儿长大,两人八岁时结了同年,逢年过节要送礼,就像亲姐妹似的。见招弟这个样子,刘观音气不打一处来,鼓动她立马参加红军,招弟一听,眼漾泪花嘟哝道:“我走了,千金怎么办啊?”
接着便抹开了眼泪,说这年头男人死得差不多了,她不想再像两个姐姐那样当寡妇。刘观音和她吵了一架,两人好几个月没行往。如果不是头几天到县城帮护理队买洗伤口用的鹅毛碰见细脚仔,她根本不晓得招弟生病了。问细脚仔招弟得了什么病,细脚仔撇撇嘴,不屑地说:懒病!气得刘观音和她斗了几句,越加恨招弟不成器,是尊扶不上墙的泥菩萨!她想自己这次去无论如何也要把招弟拽到队伍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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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章(2)
刘观音赶到招弟家,见到招弟时,正巧有几个扩红宣传员在做细脚仔的工作,让她儿子王千金参加红军。为首的女扩红队员,二十六七岁光景,文静秀气,讲一口漂亮、软适的官话,偶尔夹杂几句瑞金土话,看上去是个相当有文墨的人。刘观音一见她就被吸引住了。她讲的入情入理,听得刘观音热血沸腾,可细脚仔却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无论给她讲什么,她总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样:领导呀,我绝了经,咯只崽死了我哪里还能生出来呀?要让我做孤老呀!
有时还嬉笑、讽刺挖苦几句,要么讲些粗话,弄得斯文的扩红队员张口结舌。刘观音看不过去,脑子一热,把铺盖卷往边上那个秧子般的扩红队员手里一塞,大踏步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挤到细脚仔身边,大声道:
“阿婆,你家千金老虎都打得死几只,还怕嘛格?送他当红军是你全家的光荣啊!你就让他去吧!”
这句话像一勺油泼在火中,让细脚仔尖窄窄的脑门冒出几绺白烟。她白了刘观音一眼,雌虎似的冲过去,拽着她的衣角一通乱搡,口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明摆着将刘观音当成了出气筒。
刘观音性子火爆,哪容得细脚仔这样对待自己?她想也没想便扇了细脚仔一巴掌,并在细脚仔杀猪般的号叫中高呼招弟,要她把那个当缩头乌龟的老公送去当红军。她身体好、中气足,这一嗓子吼出去,屋瓦震得刷刷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弄得招弟没办法,只好开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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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嫌刘观音丢了自己的丑,招弟没睬刘观音,而是皱着眉头去拉婆婆。细脚仔躺在地上不断地打滚,泼天泼地喊道:“杀人啦!红军杀人啦!”
这时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好在都是了解细脚仔底细的街坊,早就看不惯她了,见她这般无理取闹,纷纷为红军帮腔。细脚仔恼羞成怒,滚到刘观音身边去扯她的裤子,满嘴粗言秽语,还指使招弟打刘观音,招弟居然真打了刘观音一掌,虽说跟挠痒差不多,却把刘观音的心火扇得有八丈高,她指着招弟吼道:
“你还好意思打我?她叫你吃屎你吃不?真是木头雕!有屁用!”
招弟面子薄,被她这一骂,当即哭了起来。刘观音没睬她,跨过地上耍赖装死的细脚仔,穿过人群,推开招弟家那扇榨坊门,熟门熟路地拎了半桶茶油和一把竹片出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将竹片浸入油中,又飞快地从裹腿中找出火刀、火石,“咔嚓”两下打着了火,转眼间竹片上冒出了明亮、艳丽的火花。
“细脚仔,你给我听着,由于你思想落后,投机倒把,在群众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我现在代表广大群众宣布烧你的屋!反正政府开了油坊合作社,你这间剥削雇工的油坊不用开业了,烧掉也没什么可惜,大家哇对唔对?”
刘观音手脚麻利,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已将房门落了锁,做出一副点火烧屋的样子。
“你作死啊,我家千金还在屋里呢!”
招弟和细脚仔尖叫着扑过去,三人扭打成一团。火把燃着了招弟的衣裳,宣传员们一阵忙碌,好不容易才将招弟身上的火扑灭,饶是这样,也已把招弟的手背灼伤。向来看不上招弟的细脚仔这时倒做出极其关心她的模样,一边朝招弟手背上吐口水,用手揉着,一边劈开喉咙喊冤:
“天哪天,我们安安生生过日子,招谁惹谁了?红军一会儿要打人,一会儿要放火烧屋,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这放火的人还是我家儿媳的同年呢!入了队伍就眼眉毛打结、不分亲疏了哎!”
细脚仔对政府积了一肚子怨,正好借机发泄。苏区近来掀起了合作新风,榨油行也成立了合作社,而且就开在细脚仔家前面,社员自愿入股,最少一块大洋,多股不限,实在无钱,还允许人力入股,到合作社折工作价,一年下来大家分红,因价格便宜,一时顾客如潮。
细脚仔家开的油坊虽说技高一筹,每担菜子可多出二斤油,可她这里工钱贵,还会克扣人家的茶枯饼,所以合作社成立后到这儿榨油的人寥寥无几,她家榨油坊前几个月就关门大吉了。细脚仔现在改做南杂生意,私下兼贩私盐,并将压价换来的鸡蛋、白米、粗布等物资高价卖给政府,从###利。因为这件事她被拉去游了一趟街,让一辈子争强好胜的她丢尽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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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三章(3)
最让她生气的是十月份刚出来的什么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规定工人都有权去参加苏维埃选举和政府大会,雇主还必须发给他们全薪;工人、雇员或职员被征去当红军,要发放3个月的平均工资;工人、雇员生病了雇主要支付医药费;工人生孩子雇主必须发给能购买小孩四个月所需物品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