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伊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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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兔应是遇上野兽,被撕裂得体无完肤,魇魅拜托她替白兔缝合,又请求她把白兔缝美一点,再央求她放轻力道,别让白兔觉得疼……从那一回之后,她与魇魅就真正成为朋友。
“是在追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害自己连命都丢了……”她揉着雪白的狗毛轻声问,白绵绵的小犬伸舌舔她脸颊,她呵呵轻笑,从绣台上取来针线,准备替它缝补魂体。
“我老觉得你缝补魂魄的样子好像在绣花,看起来赏心悦目。”魇魅夸她。
“我本来也只会绣花……”若不是为了武罗,她永远不会以为自己会有拈着针线、缝紧肤肉的一天。从第一次的反胃作呕、双手发颤,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直视血淋淋的伤口,到现在她已能把血肉当成绣布,稳稳当当地下针,如同此时缝着小白狗的身躯,她的手,不会再抖。
她专注地缝好小白狗,它的小尾巴摇得更勤快,小却清亮的叫声,以及咧开开好似在笑的狗脸,使她忆起另外一只巨大、高壮,却同样可爱的狗儿……
苍猊犬,大东。
那一天,本该被处死的它,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老爷气炸了,打不着狗,便打负责看管狗儿的下人出气,其中也包括了武罗。即使皮肤再厚实的男人,也被打到皮开肉绽。
只有她和武罗知道大东的下落。
武罗将它藏匿在他搭建于山腰上的小茅屋里。
是她百般央求想看看大东是否平安,他才趁入夜后悄悄带她到小茅屋。
“汪!”大东飞扑过来,眼看就要推倒娇小的她。
武罗迅速闪入一人一犬中间,以健壮身躯挡下大东的“攻势”,大东无法扑倒他,丰沛的唾液全舔洗在他脸上,被他护在身后的她,安全无虞。
“你没骗我,大东真的活得好好的!”她好开心,也在心中为自己那时对他的不信任小小致歉,她真的差点以为他牵走大东,是要执行她爹下达的击毙命令。
她等到大东冷静下来,只猛摇尾巴在哈哈哈吐气时才探出头,欢喜地圈抱住它的颈子磨蹭,小小螓首深埋在蓬松的黑毛问。
“你已亲眼确定它没死,可以回连府了吧。”武罗像要拆散情侣的恶徒,来匆匆去匆匆,就要带她离开小茅屋。
“再等等嘛。”
“凹呜。”它有同感,它一只狗单独待在小茅屋这儿,没人陪它玩,好寂寞。
武罗很想叹气。她不知道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是不会三更半夜跟着男人偷溜出府吗?他想尽快将她带回去,催促她回房睡觉,也阻止自己……产生逦思。但此时只能努力屏息不去嗅闻她身上芬芳的香气。
“大东,你有吃饭吗?”连秋水关心它。
“凹呜。”吃饱饱。
女人与狗,偎在一块儿好久,说的全是些毫无意义的句子,她问它答,还真的把它当人类对待。
“再待下去就要天亮了。”他仍是必须扮演坏人的角色,逼她与大东从彼此身上分开。
“你要乖,不可以再胡乱伤人,我明天再来看你。”她一脸很不想走的遗恒。
“汪汪!”它不要她走。
“明天?”武罗皱眉。她还打算天天都来玩狗吗?
她看出他的为难。
“……不可以吗?”她怯怯地问。
“……凹呜?”它也问。不可以吗?
“你不应该这样做。”武罗心一横,决定板起脸孔责备她的单纯、天真和无知。“你与这只狗有何干系?它咬断你弟弟的腿,你对它这般好又何必?再者,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月黑风高的,你毫无危险的自觉,傻傻地跟着男人四处跑,就不怕我把你这个娇滴滴的干金小姐给卖掉吗?”
她的脑子长哪儿去了?
对他就这般信任吗?
她瞠着黑亮圆眸觑他,表情无辜至极。
他一咬牙,把话说得更狠,“你不知道我可能会伤害你、欺负你,教你后悔跟在我后头胡乱奔跑吗?又或者我根本心存不轨——”
“……你讨厌我,是不?”她微微仰头,将身形高出她许多的武罗看个仔细,微微抿着的红唇,嗫嚅得可怜兮兮。
他愣了会儿,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他。
这与讨不讨厌根本无关,他不想让她露出如此信赖他的模样,她应该要防着他,就像她爹待他的冷淡无情一般,离他远远的,对他表现出既高傲又骄态的千金小姐态度,教他死心。
“我自己隐约有察觉到……你好似很不喜欢我,是我做了什么惹怒你的事吗?还是我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若有,我可以向你道歉……”果然,他讨厌她,所以他才总是一发觉她盯着他瞧时,便会迅速将脸转向另一方。她还自己安慰过自己,说他不是讨厌她,说他不是不高兴看见她,但他此时严肃的口吻与表情,让她不得不感到失望……失望于他是真的讨厌她!
她朝他沉沉一鞠躬,纤腰折得极弯,长发覆盖住小脸上所有表情,只剩声音透露出她微微哽咽的情绪。
“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如果你不想带我来看大东……我、我也可以不麻烦你,你不要生气……”
他不喜欢她卑躬的姿态!
非常不喜欢!
她应该仰起脸,鄙夷地看他,冷哼着鼻息,不屑与他这种身分低贱的下人交谈,这样才对!
他以强劲的臂力将她拉起,要她挺直腰杆。
“你到底有没有弄懂情况?谁是主、谁是仆你分辨不出来吗?谁讨厌谁、谁不喜欢谁是由谁来决定?是我吗?”
她没听懂他的意思,但纤细的双臂被他捉得好疼好疼,他吼着,十指紧扫在她膀问,她看出他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他在生气,却不是气她,而是在……气他自己?
“主仆?为什么你提到这两个字?这……与你我有何关系?”
“你是迟钝还是愚蠢?这与你我的关系恁大。我们现在除了主仆这层关系之外,还有其他的吗?既然我是仆,自然没有讨厌与喜欢主子的权利。”他冷冷道。
“不对!你跟我……不是互许终身了吗?武伯母和我娘亲明明是这般告诉我的呀……”提及互许终身时,她粉颊绋红,声音好小好小,近乎喃喃低语。
她一直到此时此刻,依然认定他们两人的婚约存在,不因彼此的娘亲逝世而终止。他在她心目中,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她是以这般的心情在眷恋着他、爱慕着他,所以知道他有可能讨厌她时,她好难过,焦急地希望他不要同她生气、不要不理睬她。
“互许终身?”他嗤笑,仿佛她说了天大的笑话。“我不敢妄想。”
他更清楚,她爹亲不会把掌上明珠嫁给他这种穷小子。
“你要毁婚?”她慌张起来,秀眉垮下,眼瞳里甚至浮现水气。“是因为……我没有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姑娘吗?我没有变成你想要的娘子模样吗?我一点都不好看,是不?”她快哭了。
她不是天仙美人,充其量仅是朵清秀小花,娘亲夸过她五官生得端端正正,拼凑起来就是张娇俏可人的容颜,但真是如此吗?娘亲只是舍不得嫌弃自己的孩子吧,她在他眼中定是丑极了……所以她才没有得到他的喜爱,所以他才用那么冷淡的态度,鄙视她与他的婚约关系……
豆大眼泪,夺眶而出。
“你——”武罗本想厉声反驳的字句,全数梗在喉头,苦涩紧缩。
她的泪珠,令他手足无措。
她没有变成他喜欢的那种姑娘?她没有变成他想要的娘子模样?她一点都不好看?她脑子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不曾揽镜自照过吗?她是个多灵秀的女孩,不仅五官柔美精致,性子也温柔婉约,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生得不好,更不会有人不喜爱她,连认主的苍猊大大东都愿意让她靠近,她若非如此的好,他又何须觉得……痛苦,强迫自己必须不去看她,不去迷恋她。
“我一直……在等着成为你娘子的那一天,我一直在等……”软软柔荑握紧藏在衣襟底下,迩透翠绿的半圆玉佩。那是一只凌波飞腾的凤凰,当年双方娘亲为他们订下亲事时作为信物,她拥有的是凤,而他是龙,两块看似独立的半圆玉佩,实际上是同一块玉石雕琢出来,可以分别佩戴,更可以合而为一,玉佩以凤首及龙尾为卡闩,将两块玉紧并成为完整一块龙凤之姿。
他的胸口蓦然炙热,贴在心窝上的龙玉佩仿佛会烫人一般,仿佛在叫嚣着它与凤玉佩本该缠缠绵绵,永不分离,嘶吼着要他赶快让它和凤玉佩合而为一——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你爹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我们的婚约不过是妇人间的玩笑话,它不是真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我的娘子。”他艰难地开口。
她惊讶,不敢置信,他说的这件事,她今日头一回听见。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是爹亲口同你说的?”
他坚定地点头。
“爹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
虽然她爹没亲口对她提过,然而她爹的行为举止不正已明明白白地表达出他的态度吗?
爹总是待他冷淡,就如同对待一名卖身于连家的长工,若爹视他为女婿,怎会如此?又怎会放任管事严厉地使唤他?好些回她都瞧见管事以藤条鞭打还是孩子的他,每每她正要跳出来阻止,便会被爹斥退回房,教她充满无力感。
他与爹早就有共识……只有她,傻愣愣地以为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娘子,总是担心自己在他眼中不美丽、不出色,无法令他喜爱……
像个笨蛋一样。
她垂头丧气,觉得心头下起哗啦大雨,将她整个人彻头彻尾淋个尽湿,冻结她的体温,让她感到冰冷入骨。
“原来……只剩我一个人还以为婚约算数,遥想着未有会有一天,与你牵着同心红绫结,成为你的妻……原来,那一天,永远都不可能来临……”她低喃,一直以来的认知,全盘崩坏,她无所适从,感到茫然无措。
武罗没有字字都听见,她的嗓音太细微,几乎只在嘴里含糊,可是那茫然的呢喃,带着心碎的声音,不需用双耳也能听得清晰震撼。
他僵直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双肩微微颤抖,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此时夜里的凉风。
他本来就一直在忍耐。
她一定不会知道,每回她与她的妹妹们坐在花园亭内,欣赏百花争妍,当微风撩动她一头乌黑青丝时,他有多渴望亲手为她拨整一缯一缯滑腻的发。
她一定不会知道,每回她浅浅一笑,眸子弯弯,眉儿弯弯,粉唇弯弯,多教他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一定不会知道,他曾经多高兴自己将会是她的夫婿,又曾经多愤怒自己无法拥有她的绝望。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粗犷的叹息夹杂着迷惑,从薄长唇办逸出,除了叹息之外,还有更多的无可奈何。“你还会对我这种一贫如洗、什么好日子也无法给你的穷小子倾心吗?你跟着我,只会吃苦,不会享福,你可能没有柔软的丝绸华裳能穿,没有大鱼大肉能吃,没有婢女替你张罗一切,这样你也不怕吗?”
跟他说“害怕”呀!
跟他说“我没有办法放下富贵人家所享有的锦衣玉食”!
跟他说“我是个衔着金汤匙出世的娇娇女,怎能匹配给你这种莽夫”!
跟他说“不要癞虾蟆想吃天鹅肉”!
跟他说……
“我……食量不大,不爱吃大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