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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软香 作者:飞鸟琳-第27部分

小说: 软香 作者:飞鸟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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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时估摸着她是把刚才的粥碗递给自己,迟疑着伸出手去接,可墨蝉站着他却坐在床上,自然摸不到墨蝉的方位,手就那麽伸在半空。墨蝉精明之极,一看到不对,就觉出他的双眼散乱无神,说:“原来你是个瞎子?”

她这话原就没错,杜雨时就慢慢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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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时这一点头,真像是火上烧油,墨蝉胸腔子都快要气炸了,转过身,一指头直戳到绿烟的脸上,说:“好啊你,不但要从外面捡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回来,还一捡就捡个瞎子。大过年的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吧?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开这麽个院子,我容易吗?这吃人的世道,我憋憋屈屈地赚几个钱,我容易吗?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比白眼儿狼还没心肝,吃我的穿我的,从来不为我考虑个一星半点儿,不帮我也就罢了,还要拼命给我添乱。我前辈子是造了什麽孽呀,这辈子受了这麽多苦怎麽还没有还完前辈子的债呀。”

杜雨时手脚上满是冻伤,自从被绿烟带回来,就躺在床上没动过,这时知道杜雨时原来是个盲人,绿烟也吃惊之极。只是当下墨蝉那尖尖的指甲刺得绿烟脸上生疼,不知出血了没有,平素最爱惜容貌,这时也只能勉强忍着。墨蝉嘴上说得悲苦,绿烟却知道,正月里生意最是清淡不过,她心疼着开了院子却没钱进帐烦躁而已。哄是哄不过来的,索性以手覆面,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墨蝉姐姐,咱们都是苦命人,要是没有你收留庇护,我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到,可是我就是不长进,老是让你生气,我好没用。”她易喜易怒,想笑就笑,想哭立时就哭得泪流满面。墨蝉年近三十的人了,最引以为傲的一张脸蛋早就不再鲜嫩,心里压下的苦楚比绿烟不知多了多少,这时触景伤情,一矮身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也是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杜雨时听到墨蝉的那些犀利言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靠在床上如坐针毡,最後两个女子竟然抱头痛哭起来,唠唠叨叨地讲不完的全是些莫名其妙的琐碎事情,真是啼笑皆非。墨蝉哭了一阵骂了一阵,也没有别的言语,自己起身走了。杜雨时还是很不好意思,对绿烟说:“连日里让姑娘受累,今日又让姑娘为难了……”

绿烟却噗嗤一笑,坐到他身边说:“理她呢!她就是这副德行。实话告诉你吧,墨蝉最喜欢像你这样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男人。真换个邋遢鬼来试试,她早拿笤帚打出去了。”

这话本来有几分尴尬,杜雨时想起适才墨蝉张口就骂自己瞎子,忖度着绿烟大概是在为她打圆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

绿烟接着说:“刚才她说了那麽些有的没的,你大概也能明白了吧,我不是什麽大家小姐,只是个烟花女子,你在这里养病,其实是睡在勾栏院里,你现在知道了,大概会瞧不起我吧。”

杜雨时倒不知道她这些曲曲折折的女孩儿心事,连忙说:“其实墨蝉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不然也不会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难得的是姑娘不嫌弃我,一直照顾着我。”

绿烟轻飘飘地一笑,说:“你就好生在这里住着,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不用在意我。缘份这东西,能有就是有了,不能有就没有了,我都看得很明白。”

有那麽一刻,杜雨时不知道她这话是指什麽,再细细一想,又似有些痴了。

绿烟讲得不错,墨蝉并没有苛扣什麽,之後饮食都按两人的送来,还时不时吩咐做些滋补的东西给杜雨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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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杜雨时虽然起不来床,却再也不好意思让绿烟喂食,手指又酸又胀,强忍着不适要自己端着碗吃。一日端到一碗热腾腾的汤水,烫得几乎龇牙咧嘴,仍是死撑着不放手,绿烟只是一笑,也不说什麽,由他去。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来送到嘴边尝一口,“咦”了一声,说:“这是汤圆?”

绿烟说:“可不是吗。”

杜雨时一口咬下去,就是浓浓的馅汁流出来,溢了满嘴,又甜又腻,大概还掺了一点点调味的猪油,吃下第一颗,几乎没晕死过去。

绿烟哈哈笑起来,说:“甜死人对吧,那就喝一大口汤再吃一颗汤圆。今天是元宵嘛,过完了今晚,就算过完年拉,墨蝉就不会为了生意清淡乱发脾气了,大家都可松一口气了。所以呀,每到元宵,厨房都会做这种甜腻腻的芝麻花生蓉汤圆,庆祝一下。”绿烟手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一碗,一边吃一边接着说,“刚过完了年,生意会特别好上一阵子,那些情哥哥想妹妹嘛,多一刻都等不得了。我呢,没人可惦记的,不过也会很忙,也许就没有这麽多时间陪你了。”那语气颇惋惜。

杜雨时想到她所谓的“忙”,不知该怎麽接话,更怕她尴尬,默默地埋头苦吃。

二人吃完,一时也无话可说,绿烟似乎有些郁郁,就早早睡下了。杜雨时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街上的人声喧哗,今晚想必热闹得很。不由地感叹起人世无常。不久之前,吴明瞬还在跟自己说要与自己庆生,可是这麽快,自己就已经流落到这麽一个地方来,就像做梦一般,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不见了自己,吴明瞬肯定是焦急万分吧,实在是不舍得让他那样着急。

想起那个晚上跟吴明瞬的争执,其实没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对自己这麽好,这麽耐性细致地陪了自己这麽多年,若是想要自己的身体,又有什麽不能给的呢?可是给了之後呢,要一直乞求着他的爱宠,在他身边做个见不得人的男妾吗?那样的日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背脊上冰凉一片。

所以,自己此时此刻在此地,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然而以後呢,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自己又会去到什麽地方,遇到什麽样的人?不论未来将会遇见怎麽样的人,总之再不会有像吴明瞬那样对自己好的人,也再不会有齐逢润那样无赖的人。想到齐逢润,心里就是一阵揪痛,胸腹之中有什麽东西不见了,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不知道是什麽时候丢失在了什麽地方。

果然接下来绿烟都忙得很,总不落屋。有时整日整晚的不在,还是惦记着叫人过来与杜雨时送饭换药。独自一人养病,比之前有绿烟陪伴之时无聊了好多。杜雨时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心事,耐过了一天又一天,身子终於慢慢好转起来,不再动不动发热头疼,手脚上的冻伤也大多愈合了。一日百无聊赖地听着前院传来的淡淡丝竹声,有人推门进来,本以为是送饭的仆人,却听到那人说:“怎麽?你终於快好了?”原来进来的这人便是墨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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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时近几日一直在考虑着将来该何去何从,听到墨蝉的这句话,心里暗暗想“来了”,口里却只说:“多亏了绿烟姑娘的照顾,我早就好多了。”

墨蝉似乎不以为然,“哼”的一声冷笑。杜雨时搞不清她是什麽意思,也不好开口,就听到墨蝉说:“绿烟说是在金陵郊外捡到的你,你是金陵人?”

杜雨时迟疑着答说:“是的,我原本是金陵人氏。”他心里想着金陵的人口千千万万,墨蝉绝对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直说自己是遂阳人,就容易被发现得多,而自己并不想被人找到,不论是吴明瞬还是齐逢润。

墨蝉一时不太相信,说:“怎麽听你口音不太像。算了,就算是吧。”原来江南一带,往往相距不过数里,口音就有些差异,杜雨时讲话时也只是听起来略略不同而已。再说如果杜雨时真要隐藏身份,也没什麽可大惊小怪的。於是墨蝉又问:“那你叫什麽名字,之前是什麽身份?”

杜雨时想想便算说出自己的名字只怕也无妨,答道:“我姓杜,小名雨时,只是做些小营生勉强糊口而已。不瞒姑娘说,因有一些变故,我如今已是无以谋生。”

墨蝉哪里肯信他这话,问:“你就没个亲人了?”

杜雨时如实照答:“我本来是独子,父母早逝,现在只剩了孤身一人。”

“那你难道也没个朋友?”

杜雨时想到吴明瞬,又想到齐逢润,接着想起远在中都的胡先生,黯然摇头。

原来墨蝉早瞧见有人拿了杜雨时之前穿的衣服去清洗,从里到外件件都是精细华贵,就觉得这人看着样衰,其实大概是非富即贵,绿烟误打误撞地捡了这麽个人回来,也许还能赚到他家人好友的一笔不小的报酬。此时杜雨时一问三摇头,几乎让墨蝉气歪了嘴巴。他一个瞎子,离了人搀扶连路都走不得,撒谎说没有亲友,对他自己也没有半分好处,只怕还是真的。

墨蝉本来就没有什麽顾忌,气头上讲话更是没遮拦,说:“看你生得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个生意人了。只怕是年纪轻轻就靠这张脸蛋骗了个老婆,从此就一直靠老婆养活。现在老婆忍到了头,估计还找了个新相好,所以把你一脚踹了对吧?”

墨蝉这话不中亦不远,杜雨时只能苦笑,说:“我的确是个没用的人,不过绿烟姑娘好心救我一条性命,我很感激。在府上叨扰了这麽久,给姑娘也添了不少麻烦,将来有机会必然好好报答。”他此时孤身在外,但家乡的田产却还有一些,只是不愿意这麽快回遂阳去而已,将来报答墨蝉云云,倒并不是信口开河。

墨蝉看他颇诚恳,火气也消了不少,说:“打住打住,这些空口白话姑奶奶从来不信。你身上连个铜子都没有,我这会儿把你扫地出门於我也没有好处。你在我这里,吃了我的用了我的,请大夫抓药更是贵得离谱,现在既然好了,不如你老老实实为我干几天活来得实在。你会做些什麽?”

杜雨时全没料到她会这麽说,一时倒楞住。

墨蝉轻轻拉出他的手来端详,一边说:“看你这样,问你也是白问。”杜雨时养了数日,手脚上的冻伤好了八九成,露出原本的细细白白的肌肤,墨蝉看了就自言自语说,“这麽一双手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会干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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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时羞得满脸火热更是不好答话。

墨蝉便抢着说:“看你那德行,我又没逼你去卖身,用不着那麽怕。男子汉大丈夫找点事情做养活自己还不是天经地义吗?”

杜雨时说:“我没害怕……”

墨蝉却好像真的有在仔细考虑,说:“问你认不认字那是白搭,总不能找个瞎子做帐房先生;叫你去厨房担水劈柴,只怕你把自己给劈了;要你去擦桌扫地,更是没谱;听你讲话有气没力的,去堂子里说书讲故事大家也听不见;不过看你生了一张聪明面孔,学学音律做个乐师说不定还能行。”

杜雨时越发糊涂起来,乍听之下墨蝉讲话凶狠不留情面,可实际上似乎有收留自己的意思。可要去学琴真不知是从何说起,从小到大自己连琴弦都没摸过一下,哪里就能做乐师谋生呢?他傻呆呆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墨蝉也懒得再多费唇舌,冷哼一声说:“我也是无事乱cao心,你呀,先学会了穿衣梳头再说吧,我这院子里个个都是贱命一条,没哪个像你一样行动都要人伺候着的。”说着竟然就自己推门出去了。

杜雨时被她一通抢白,也气恼不起来,想起自己被人照顾成了习惯了,离了人就动弹不得,也是惭愧,打定主意,往後至少穿衣叠被是要靠自己的。

直至次日早上,绿烟才回房来。本来每天早上回来都惦记着要为杜雨时擦脸梳头,这日一进房来,就看见杜雨时已经穿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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