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精校 天命朱颜(出书版) 作者:夷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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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你行走四方,要多小心。”文卉打开药箱,拿出一包药,“姑娘,你是从北方过来的吧,北方天气干燥,这边湿气大,从那边过来的人都容易得湿疹,这个药你先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女子依然冷冷的,也不多说一句话,接过来,转身便走。
见她仗义执言,杨恪和柳清明对她都不禁生出一丝敬意:“文大夫,人已救下,快走吧。”
文卉的药房在城西,铺面并不大,上面挂着一块黑色的匾额,倒是干干净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给病人抓药,露出温和的笑容:“卉,你回来了。”
“羿哥哥。”文卉眼中浮现一丝诧异,“你不是该值夜么?怎么回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年轻男子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校尉准了我一天的假。”
杨恪依然用手帕捂着脸,但另一只手已经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文羿看了看担架:“是急病么,快抬到后院去吧。”
文卉似乎没有告发他们的念头,微微点了点头,带着杨恪等人来到后院,院子里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簸箕,里面晒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空气里弥漫着药物特有的清香,众人不由得神清气爽。
文卉开了一间偏房的门,安排几人进去,柳清明起身:“那是你的丈夫?”
女大夫唇边有了一丝羞涩的笑意:“是的,他在城楼上当值,是个守城的兵士。”
陈涧西两人变了颜色,握紧了剑。柳清明朝他们摇了摇头,对文卉道:“文大夫,实不相瞒,我们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他……”望了杨恪一眼,“他是我的丈夫,乃忠烈之后,被奸臣陷害,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我看姑娘是有情有义之人,还望姑娘能收留我们几日,待我们想好出城的对策,立刻离开,绝不拖累姑娘。”顿了顿,她又说,“姑娘也可以将我们出卖给总兵,说不定能为尊夫换来平步青云。”
文卉上下打量杨恪,见他文文弱弱、模样俊美,的确不像杀人越货之辈,便信了几分,又听到“出卖”二字,不由得涨红了脸:“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也能分辨忠奸。这几日,我定当为诸位尽力隐瞒。”
柳清明正要道谢,忽然听见文羿在外面呼唤妻子,文卉告辞出去,杨恪沉声问:“你信她?”
“她是个单纯的女人。”柳清明将散乱的头发一拢,“不过,我们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文卉出来,见丈夫正摆好了晚饭,眼中浮起一丝幸福的笑意,文羿温和地问:“那病人怎么样了?”
“用了药,好些了。”文卉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丈夫实情,好让丈夫替自己拿个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敲门声震耳欲聋地响起,有人在门外大声叫道:“文弟,大事不好了!”
房中的杨恪等人本能地拿起剑,紧张地盯着院外。文羿开了门,门外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陈大哥,出什么事了?”
“文弟,沙漠蝎子军打过来了,已经兵临城下!”那男子急得满头大汗,“快,快跟我走,校尉让我们在城墙上集合。”
文羿大惊,迟疑了片刻,“大哥,你先走,我换上战袍,随后就来。”
文卉满脸担忧:“要打仗了吗?”
“蝎子军是沙漠里一支沙盗,原本只是普通匪寇。”文羿阴沉着脸,“但五年前他们的统领都松杰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一种奇怪的武器,名叫轰天炮,所射出的火弹足以将沙地炸出三丈大小的坑。靠着这轰天炮,都松杰横扫沙漠,一连毁了‘松莫’、‘戒南’、‘云度’三座绿洲城池。可谓勇猛无比。”
文卉更是着急:“听说蝎子军非常勇猛,而且生性残忍,一旦攻下城池,就会杀光所有男人,将所有女人贩卖为奴,羿哥哥,你要千万当心啊。”
文羿穿上战袍从里屋出来,紧紧握了握她的手:“不必担心,我不会死的。”他拿着长枪,转身冲出门去,背影竟然如此高大挺拔,文卉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听到蝎子军三个字,柳清明眼中闪烁起异样的光华,杨恪微微皱眉,他曾听江王提到过这支蝎子军,轰天炮杀伤力惊人,恐怕大曦、犬戎两国都希望能将这支军队收入麾下,但都松杰野心极大,想要建立一座沙漠帝国,难以招安。不能为我所用,就只能除去,只是要打败蝎子军,谈何容易。
“陛下,我大曦的精锐之师都在朱厌城,山阳镇虽然也布有重兵,但守城的将领司徒总兵受江王猜忌,派了个文官监军,姓蔡。曹监军没什么本事,又贪财贪功,恐怕这座城……”君太平面色凝重,良久才重重吐出几个字,“守不住了。”
陈涧西兴奋地道:“如果山阳镇破,我们就可以乘乱出关了!”
“过了山阳镇,就是莲华城,一旦蝎子军攻下莲华城,距京城就只有三天的行程。”杨恪双眉纠结,“我大曦的百年基业,绝对不能就这么败了!何况蝎子军所过之处,都会成为焦土,我不能让大曦的百姓遭受这样的劫难。”
两个侍卫沉默无言,杨恪回头看了看柳清明,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的油灯,灯火将她的容颜照得阴晴不定。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打开门,竟然是白日里那位少女,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青紫,门一开便软软地倒在文卉的怀中。
文卉连忙给她把脉,脸色一变:“糟了,是热病!”
她将少女扶进屋来,两个护卫挺身挡住,杨恪问:“她怎么了?”
“热病,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有性命之虞。”文卉急道,推开两人,将少女扶上床,“少夫人,能帮我煎药吗?”
文羿随陈大哥来到城墙之上,北门之外四十里就是摩卧儿沙漠,一支排列整齐的军队从地平线上奔驰而来,掀起滚滚的浓烟,一眼望去简直像是从沙漠而来的沙暴。遥远的天空之中有猎鹰盘旋,传说蝎子军的统帅都松杰酷爱养鹰,所训练的每一只都有转眼间夺人性命的本领。
“是都松杰亲自来了。”陈大哥脸色煞白,这个山阳镇土生土长的汉子有一种北方人的倔强和刚强,文羿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恐惧:“探子说,是五万人的大军。山阳镇只有不到一万的守军,敌众我寡……”
“没出息的臭小子!”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人连忙回头行礼,“校尉大人。”
“你这个臭小子!”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校尉高成用刀鞘打了文羿的头,“平时你疯疯癫癫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也只当你是一时戏言,如今大战在即,你要是动摇了军心,小心我军法处置!”
文羿连连称诺,高成比起别的校尉,很是平易近人,与属下皆兄弟相称,平时也极为照顾他,他自然对他尊敬有加。
“司徒将军就快到了,还不站回自己岗位!”
文羿回到墙边,蝎子军越来越近,骑兵之后是整齐的步兵,沉重划一的步伐,和着同样节拍的铠甲摩擦声,如同天边的闷雷。透过滚滚浓烟,他看见骑兵之前还有一排器械,个个如同水牛般大小,下面用两只钢铁轮子架着,轧过戈壁滩时发出阵阵雷鸣。
轰天炮!
四周鸦雀无声,谁都知道,在这可怕的武器之下,即使山阳镇的城墙再高再厚,也不过是湿沙塑的城池罢了。
恐惧如同藤蔓植物,在所有守军的心中蔓延,城内想必也已经乱了吧,许多人卷着细软,携家带口从南门出逃,想要去南边避祸。但能否逃掉,只是个未知数。
司徒将军到了,对于文羿来说,这位将军是高不可攀的,他穿着一身银色的战袍,英武不凡。一个纤瘦的男人跟在他身边,比他矮了半个头,面白无须,一身的文人气息。看到远处的蝎子军,他吓得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还是侍卫扶着,才不致摔倒。
“这,这……”他指着远处,结巴道,“司徒将军,你打算何时出城迎战?”
司徒烈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坚守不出,等待援军。”
“好,好,本监军这就是去写奏折,请皇上派援军。”一向看不起他,处处都要与他作对的监军,这次却没有反对,急急忙忙地跑下城墙去,高成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娘的,贪生怕死的小人。”
风鼓起司徒烈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他问高成:“我们的城墙能抵御多久?”
“月门关的城墙原本就比别处要厚将近一丈,或许……”高成犹豫了一下,“五天,或者六天。”
“援军到达,需要十天。”司徒烈迎着风,那张脸,虽然年轻,但也已经饱经沧桑,他同他的父亲,在这里已经守了将近二十年了,“我们必须撑到十天!”
这时,蝎子军中忽然有一骑飞驰而来,举着三角的紫色旗帜,上面绘了一只巨大的红色蝎子。高成大喊:“来者何人?”
“奉蝎王之命,前来下战书!”马奔驰到城下,骑兵大声道,“请开城门!”
少女睁开惺忪的眼,挣扎着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药房。”文卉让她继续躺下,“你得了热病,许是随便找了个药房就敲门,没想到我们还真有缘。”
“是啊,你得多谢她,要不是她,你早就已经死了。”柳清明端着药碗走进门来,少女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神色复杂。文卉接过药:“这是治热病的药,来,把它喝了。”
少女警惕地看了看那黑糊糊散发着浓郁药臭的液体,又朝柳清明望了一眼,她依门而立,双手环胸:“我亲自熬的,熬了整整一个时辰,若是信不过,可以不喝。”
文卉笑道:“姑娘,我是大夫,只会救人,不会害人的。”
少女犹豫了一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文卉满意地点头:“这药很苦的,我去给你拿些山楂、冰糖来。”
“不必了。”少女叫住她,“多谢好意,我不喜甜食。”
“那你就多休息一会儿,再吃两三副药就能好。”文卉为她掖了掖被子,少女依然冷冷地说,“我没有钱。”
“不妨事,几副药,值不得什么的。”文卉招呼柳清明去洗漱,柳清明望了望她的背影,对少女道,“她真是个好人啊。”
少女没有说话,柳清明走进院子,抬头望着浓如幕布的天空,今晚的月很大,大得有些妖异,甚至透出一丝血样的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连老天的眼都开始滴血了么,这座城,怕是有一场恶战吧。外面满是喧闹声,全是逃难的百姓,文卉是绝对不会走的,她傻傻地相信文羿的话,相信他不会死。
在她的心中,文羿不会死,这座城也就不会破吧。
医馆的院子只有一间客房,杨恪和陈涧西三人只能委屈住在柴房。她来到井边,打水将涂在脸上的泥土洗净,露出莹润洁白的脸,月光映着井中的倒影,泛起层层涟漪。
已经五年了,五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可以由默默无名到金榜题名;可以由一介贫民成为商贾巨富;也可以,将几百人的山匪,变成人人胆寒的蝎子军。
他成功了,都松杰,那个在极北冰原上猎狼的男人,终于成为震撼天下的将领,塞外的众多部落城池,提及他名字时,恐怕没有不正容低声的了。
该恭喜吗?
杨恪站在柴房门口,远远地看着她,不仅是脸,连她的性格都与清儿那么相像,一样的外柔内刚、一样的倔强、一样会在脆弱的时候抱着双膝嘤嘤地哭。只是,这个少女所经历的风霜,是清儿无法比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光被她所吸引,牢牢地粘在她的身上,不能也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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